同意儿子戴套_第十六章 被瞄上了/郑捷
一幢气派的报馆大楼矗立在街口,门上挂着一块白色的大牌子,写着“晨报报馆”几个黑漆大字,人们进进出出,川流不息,显得一片繁忙。
一辆黄包车拉着花海棠奔跑而来,在门前停下。
花海棠从车上下来,付了车钱,目不斜视地向报馆大门走去。
三楹间宽敞明亮的总理办公室里,钱乾文在一张大写字台前正襟危坐,埋头批阅文件。妖媚风骚的陆尚娟披件袒胸露背的睡衣从里间出来,一屁股坐在写字台上,媚态横陈地凝望着钱乾文。
钱乾文一怔,责备说:“怎么回事,你怎么坐到办公桌上来了?”陆尚娟娇滴滴地说:“亲爱的,我昨天看中一件衣服,今儿要去买,你得给我钱呀。”
钱乾文满脸不悦地瞪了陆尚娟一眼,从裤袋里取出一沓钱,数了几张递给陆尚娟。
陆尚娟拿钱数了数,心满意足地媚媚一笑,溜下写字台,向钱乾文打个飞吻,扭着腰肢走回里间,身材姣好的女秘书肖琳敲了敲门,走进门来。
“钱先生,有人找你。”
“啊,我这会儿没空,请他稍等。”
“钱先生,她可是位贵客……”
“贵客?”
“对,花公馆的七姨太,是她要见你!”
“七姨太……噢,请,快快有请!”
肖琳出去一会儿,领着笑吟吟的花海棠走进门来。
花海棠含笑招呼:“钱先生,很忙吧?”钱乾文连忙起身相迎:“七姨太,这么难得啊,快请坐!”
花海棠款款走到沙发上坐下,女秘书肖琳忙着泡茶倒水,殷勤款待。
“什么,小川……他回来了?”钱乾文和花海棠在报馆总理室里相对而坐,边喝茶边谈,听说石小川回来了,钱乾文深感意外。花海棠笑靥如花地说:“是啊!昨天下午到家的,个儿长高了,人也结实了,只是腿受了点伤,有点瘸,今天一早去石公馆看他爹了。”钱乾文高兴地说:“那太好了,司令一天到晚惦记小川,我每次去石公馆,司令都要向我打听小川的消息。他这一回来,司令心宽了,说不定病也能好上几分呢。”
花海棠莞尔一笑道:“也许吧,只是……钱先生,实不相瞒,小川回来,我是有喜也有忧啊!”钱乾文一怔:“哦,七姨太忧心什么?”花海棠幽幽地说:“如今世道混乱,人心险恶,我怕小川闲在家中无所事事,到社会与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闹出什么事来……”
钱乾文思忖地说:“那就给他找点正经事做做!”花海棠浅浅一笑:“我也就么想,只是……”钱乾文心领神会地笑笑:“七姨太是想让小川进报馆吧?那没问题,你叫他来我这儿吧,我给他安排事做。”花海棠舒心地笑笑:“那太好了,小川在你身边,我就放心了!”
“乾文!”一声娇滴滴的呼唤蓦然传来,花海棠回头望去,只见陆尚娟换了时尚衣服,拎个精致的小皮包,从里间走了出来。
钱乾文皱着眉头说:“什么事儿?”
陆尚娟说:“我要上街买衣服了,你让司机送我去吧!”
钱乾文答应说:“行,你自己去和秘书说。”
“哟,这……这位美女是谁呀?哎,我认出来了,你不是名满我们温海的名角七姨太花海棠吗?七姨太,你怎么到报馆来了?”陆尚娟一眼瞥见坐在钱乾文对面的花海棠,夸张地惊呼一声,在钱乾文身边一屁股坐下。
花海棠礼貌地笑笑:“啊,我今天有点事来请钱先生帮个忙。”陆尚娟夸张地说:“是吗,那……乾文,七姨太有什么事你赶紧帮啊,我是她的戏迷,她可是我的偶像,我就喜欢看她的戏!”钱乾文不耐烦地说:“好,好,我知道了,你快上街吧!”陆尚娟不情愿地站起身来:“那好吧!七姨太,你有什么事尽管和乾文说,我走了,再见!”
“再见!”花海棠含笑向陆尚娟摆摆手,陆尚娟妖妖娆娆地走了。
花海棠望着陆尚娟出门的背影,抿嘴笑问:“钱先生,她是谁呀?”钱乾文不好意思地笑笑:“噢,她是我们温海有名的交际花,叫陆尚娟,最近经常和我在一起……”
石公馆客厅里,石世禄睁着一双混浊的老眼,久久地审视端详着石小川,感慨万千地叹息道:“……当初,我让你去军界发展,是想让你学会带兵打仗,到时掌握兵权,好在军队里有一番作为。谁知,北洋政府昙花一现,被北伐军一击即溃,这么快就短命夭折、土崩瓦解了,害得你出生入死,受尽磨难,还落下了残疾……”
石小川蛮不在乎地说:“爹,没事,能活着捡条命回来见你已经不错了,这几年在军队里也没白混!”
石世禄一怔:“怎么,学到本事了?”
石小川笑笑:“本事没学到,但胆壮了,心野了,最重要的是不怕死了。爹,你说一个人死都不怕了,还怕干不成事吗?”
石世禄摇摇头:“不,不,你不能去做亡命之徒,千万不能太盲目,如今社会复杂,江湖险恶,你去找份正经的事做才好,只可惜我已病休在家,无职无权,帮不了你什么忙了。”
石小川说:“爹,你放心,七妈今天已经去找钱先生了,她说想在钱先生的报馆给我找点事做。”
“好,好,去报馆好,不管怎样《晨报》也算是我们自己家的产业。”石世禄赞同地说:“再说,钱乾文是有良心的人,懂得知恩图报,这些年他一直没忘记我的提携之恩,对我这个老病失势的主人,不但经济上时有接济,在其他方面也是尽力照护……
蓝天白云下,石小川用轮椅推着石世禄,在后花园的林荫小道上缓缓地走着,父子俩有说有笑,石世禄兴致勃勃,心情大好。
石小川问道:“爹,你说这《晨报》是我们家的?”
石世禄点点头说:“是啊!当初乾文要办报,我极力赞成,拨资金办了这份报纸。没想到,这报纸一办起来,就受到民众的欢迎和北洋政府的重视,一晃十多年了,报纸的影响越来越大,读者也越来越多……”
石小川不解地说:“那……当初国民政府把你的烟馆、赌场、码头、夜总会都占了,怎么不把报纸也收走呢?”
石世禄回忆说:“那时乾文已辞去军职,自成系统,独当一面,报纸在乾文的苦心经营下,办得风生水起,已成为东南一带深爱民众欢迎,具有影响力的一份报纸,国民政府也有顾忌,所以不敢轻举妄动了。”
石小川说:“啊,这报纸既然是我们家的,你交出兵权,退职回家休养后,怎么不把报纸拿回来自己经营呢?”石世禄苦苦一笑:“我是个军人,斗大的字不识一箩,怎么去办报纸?”石小川说:“你可以让钱先生协助你呀!”石世禄叹口气说:“当初我是当过一阵子董事长,北伐之后,为了保全报纸,我把董事长辞了,都交给了乾文……”
当初,石世禄极希望凭借自己的声望和关系,让儿子在军界发展,谋个一官半职,有一番作为。谁知,事与愿违,北洋军阀昙花一现,石小川没能在军界混出个人样,反倒弄了一身创伤,带着残疾被遣送回家了。花海棠与儿子久别重逢,自然不胜欢喜,却也不免为石小川的前程担忧,专程赶到报馆找钱乾文商量。钱乾文与花海棠交情非浅,花海棠有事相求,他当然一口应允。于是,石小川顺利地进入报馆,做了钱乾文的司机兼保镖,不料竟与初恋情人叶萍不期而遇,意外重逢。
上班的第一天,石小川跟着钱乾文熟悉了解报馆的情况,走进美编室。漂亮文静的叶萍和几个同事正在绘图,设计版面,见钱乾文来了,立即站起身恭敬地迎迓。
钱乾文笑呵呵地介绍道:“来,来,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你们新来的同事,叫石小川,刚从中原大战的战场回来,是位百战余生的英雄。以后就在报馆工作,担任我的司机兼保镖,你们认识一下!”
叶萍脸上掠过一丝惊喜的表情,石小川愣了一愣,也表现出惊愕之色。
钱乾文指指叶萍等人:“小川,这儿是美编室,这几位都是知名画家,他们专门负责报纸的美术编辑和版面设计工作。来,来,你和大家熟悉一下。”
石小川回过神来,向叶萍伸出手去:“你好,我叫石小川!”
几份《晨报》摊在写字台上,国民党中央组织部长陈立夫脸色铁青,怒容满面地注视着报纸,调查科主任徐恩曾诚惶诚恐地站在一旁侍候。
“你看看,这张《晨报》大谈民主,思想激进,时时与政府唱反调,简直与共产党一个腔调!”陈立夫生气地说道。
徐恩曾说:“是,我们已仔细研究过了,这《晨报》确有赤化嫌疑!”陈立夫问道:“这报纸是谁办的,谁是这张报纸的负责人?”徐恩曾回答:“报告部长先生,我们已经调查过了,这张报纸的总理叫钱乾文。”陈立夫追问:“什么背景?”
徐恩曾禀报说:“这钱乾文原是北洋政府时期温海驻军司令石世禄的侍从副官,后来离开军队,辞去军职创办了这份报纸,距今已经十多年了。”陈立夫又问:“这个钱乾文与共产党有什么联系吗?”
徐恩曾说:“根据我们调查,没发现他与共产党有什么联系,不过他与左倾的文化人士倒有密切来往!”陈立夫严厉地说:“恩曾,这事已经引起蒋委员长的密切关注,我们决不能放任《晨报》,你们立即派人前去交涉,向他们发出警告,如若依然故我,要严肃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