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我们来修仙_第二十七章 她是谁/是非莫辩
好痛。
好痛。
好痛。
在一片黑暗中仿佛有一点猩红溅开。
然后，小狼醒来了。
她喘着气，面色苍白地望着四周，紧紧捂着自己的胸口。
没有一点血，
她吃惊，而后迟疑。
自己的胸口，毫发无伤。于是她望向周身。
炉子正在沸腾着。可是却没有人看管。
屋外风雪依旧。
只是这里，已然无人。
牙小果疑惑地抬起头，望着身边已经变得空荡荡的大堂。
昨天晚上闭上眼睛时候，这里还挤满了从各处来避难的小狼崽。大家手里都捧着一杯热腾腾的咖啡，尾巴盖着尾巴，身上卷着温暖的睡袋，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讲各自听到的故事，小狼们担心着家里的妹妹，心里想着是这场考试什么时候能够结束。
风雪带给她们寒冷，而她们便抱在一起取暖。
每个最严酷的冬天，狼家人都是这么度过的。
但是现在……她们都不在了。
地上满是空空如也的睡袋、茶杯、袜子、但却找不到主人在何方。
炉子上的咖啡刚刚烧开，散落在地上的睡袋里还有余温，甚至还能捡得到两根细碎的狼毛，可是——就是见不到一只小狼。
那种感觉，就好像一分钟前这里还聚满了热热闹闹的一群孩子。
可是下一秒钟，一眨眼间，她们就从这个世界中被抹去了——不复存在。
牙小果揉了揉眼睛，疑惑地望着身周，望着炉子上燃烧的那团烈火。还有在其中烧得滋滋响的枯柴，慢慢化作灰烬。
空气中的冰冷与炉火的温暖交织在一起，那种鲜明的分割感让人分外清醒。让人觉得这并不是梦境。
她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脑海中一片空白，仿佛这个世界就只剩下了她，其余一无所有。
她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明白。
不明白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大堂的门紧闭着，但是寒风却仍能从缝隙里钻进来，让人感觉到丝丝冰凉。
隐隐约约，她好想能听到许多人在叫她的名字。
“小果！”
“小果！”
“小果！”
“你快醒醒！”
“你没事吧！”
“你别死啊！”
纷繁嘈杂，分辨不出究竟是谁，又有多少人。
她疑惑地向前，走到那扇大门前，轻轻推开。
然后，她呆住了。
出现在门后的不是呼啸的风雪，而是——与身后的大厅一模一样的一个房间。就像是镜子的两边。
炉火仍在燃烧，茶壶里的咖啡还在沸腾。
她回过头，看见自己的身后，已经是一片苍茫的白雪，寒风呼啸，吹得她脊背冰凉。
她以为自己想去，其实，她是在走来。
她看见大堂里人头攒动，都是面色慌张的小狼。
她看见门框边，一团烈火中，一只扭曲的怪物正慢慢化作灰烬，它的胸膛完全展开，从中吐出一根锋利的口器，直指向前方。
顺着这口器指向的方向，她望见有一滩鲜血，从小狼们的脚底下缓缓流出。
她突然意识到，被她们围住的一定是一个受了极重的伤的倒霉蛋。
是谁呢？她很好奇，于是上前，推开那些小狼。
不知道为什么，不管她怎么做，身边的孩子们都像是没看到她一样，继续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或是紧张，或是恐惧，她们或是张开嘴，无声地呼喊，或是举起手，寂静地挥舞。但没有一人将视线转向她，而且安静地吓人。
就好像，她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她慢慢地走进她们中央，空气中弥散的血腥味越来越浓烈。让她觉得恶心。
她突然想起她其实很讨厌这种铁锈般的味道。那是她一直在逃避的东西。牙小果讨厌战斗，讨厌杀戮，讨厌空气中那种血淋淋的气氛。
可是这一次，她偏偏就是想要进到人群中央，看一看究竟这究竟是谁的鲜血。
于是她继续前进。
终于，她到了。
那一瞬间，她又一次呆住了。
“为什么？”
她难以置信。
她全身颤抖。
她害怕地用双臂抱紧自己。
她看见，在小狼们的中央，这满地的鲜血上，躺着的是一位生着浅褐色眼睛的女孩。一根锋利的尖刺刺穿了她的胸口，在那里留下一个巨大的血窟窿。身边一只红毛狼拼命地张开嘴巴，像是在呼喊着什么，但她却一声都听不见。另一只小狼蹲着想要抢救她，可是她的手上只有绷带和酒精，又能做到什么？
只看见，那躺在地上的女孩慢慢变得冰凉。
她有着一头纯黑色的长发，脖颈间还系着一条鲜红的围巾。
她记得很清楚，那是妈妈送给她的礼物，唯一的一件礼物。
虽然她觉得这条围巾又土又丑，但却还是一直挂在脖子上，谁和她说她都不理。
这个躺在地上的女孩是谁？
她认不出来。
“她是谁？”
你为什么带着妈妈的围巾。
为什么，明明不知道那是谁。但自己却忍不住颤抖，又如此害怕。
她哭了出来，蹲下来啜泣着。
她知道自己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可是——就是想不起来。
那种感觉好痛，就好像心被刺穿了一般。
好痛。
真的好痛。
她哭泣着，模糊的视线中隐隐约约看见大堂里的窗玻璃陡然在寒风中破碎，几只丑陋而畸形的怪物咆哮着冲进房间里，带着屋外的风雪。
小狼们吃了一惊，然后开始拿起武器抵抗。
那些怪物生满獠牙利齿，看起来危险无比，却敌不过这群狼崽子凶恶。一会儿便被撂倒，但这当然还没完，暴风中开始爬进一只只扭曲的野兽，敞开的大门里也开始不停地涌入各种扭曲而不可名状的怪物。
它们有的像是猎豹，有的像是野狼，甚至有的还生着翅膀形似昆虫，有的生着镰刀布满唾液，它们有着各式各样怪物的特征，却又绝非是它们中任何一种，就好像有人将魔界中一切丑恶的生物仿佛又聚集在这里，将它们全都肢解成碎肉，然后毫无逻辑地拼合在一起，变成一团团扭曲的血肉。
那就是小狼们面对的怪物，而且，似乎无穷无尽。
一开始小狼们似乎还能够勉强抵抗，但很快就有人开始受伤，甚至有的被尖叫着拖进怪物群中，活生生开膛破肚——接下来的事就不可描述。
她看见那只生着红发的小狼举起一柄长刀沾染上燃烧的烈火，在怪物中大杀四方，怒吼着，咆哮着，将所触碰的一切都化作灰烬。
这是不是已经足够了？
不，还远未完。
无论小狼们如何抵抗，无论小狼们如何战斗，那群怪物似乎永无止境地涌来，一点点磨干净她们的体力，耐心，还有战斗的勇气。
慢慢有人开始崩溃。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怪物突破了她们的战线……
红毛的小狼终于力战不支，重伤跪下……
大堂的天花板也被一只大得如同山丘般的巨兽当空撕开，它一边发出如同初生婴儿般的嘶吼，一边用那肥大而蠕动着的躯体，向着所有的小狼们覆压而来。
阴影，慢慢将一切都笼罩。
一切都结束了。都在血泊中变得模糊而丑陋，无法看清。
为什么？
自始自终，她就一直在一旁观望，什么都做不到。
什么也不想做。
没有怪物攻击她。
更没有人注意到她。
她只是啜泣着，看着身边慢慢变成地狱。
看着那倒在血泊中的女孩……
慢慢地……
死去……
“你是谁？”
她问。
“我是你。”
她猛然抬起头，却没有找到究竟是谁在回答她。
她颤颤抖抖地看向那倒在地上的女孩。
“那我又是谁？”
话音刚落，一阵狂躁得让人几乎无法呼吸的暴雪就向她吹来。苍白的雪幕又将一切掩埋，如同橡皮擦一般，将身边的一切全都擦成空白。
大堂，鲜血，小狼们的尸骸，这一切令人绝望的东西都消失了。
这个世界又一次只剩下一个她。
一个独自哭泣着的她。
她迷茫地看着身边的一切，不知所措。
忽而，一道巨大的阴影向她移来。
她抬起头，看了看身后。
不知何时，一只生着猩红色眼睛的巨狼已经来到她身后，俯视着她。俯视着那个绝望地哭泣着的女孩。
“你是谁？”
她问。
“我是你。”
巨狼回答，而后沉默了一会儿，又说：
“但，你不是我。”
“那，我是谁？”
“你是小果。是那个任性的，臭美的，贪财的，惹人讨厌的死丫头。”
“那，你又是谁？”
巨狼又一次沉默，似是在思索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空气仿佛静止了，此时此刻这个空白的世界中一切都显得如此安静，如此令人绝望。视线中，一切都显得如此清晰，一鳞一羽，纤毫毕现。
小果望着身前的巨狼，望着她身上那柔软的毛皮无风自起，慢慢飘扬。
她望着她，而她也望着她。
她们彼此，都在等待。
等待着，一个抉择。
不久，她开口：
“我是犽。”
这一回未等小果再反应，那只巨狼便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将那迷茫的女孩。
吞进腹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