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弟把我带到树林_54.大叔与最强之剑（其六）/怀世
到了上面，整个气氛明显不一样了。要说的话，就是有一种让人绝望的气息。这种气息就像是某种神秘的预感一样，无影无形，而又确实存在。
一种湿冷的感觉游走全身，我听着自己粗重的呼吸声，慢慢扣上了青铜板。
到了。
在这里，最强的剑的材料就在这里。
我摸索了一番周围，火炬照常亮起。周围的一切变得通亮，我的心却如同沉入水底。
尸体。全部都是尸体。
光我看见的，至少有二十七八具尸体。所有的人都是白骨，有堆积在一起的，有依靠在墙角的。之前我之所以推开盖子的时候觉得有些沉重，就是因为大量的白骨压在青铜板上。
有很多尸骨都躺在墙边，有些倚靠在墙上。死的姿势千奇百怪，但是看不出来死亡的原因。
只有一点我是明白的。
这些人死前，一定见到了地狱。
他们，必定经历过无比庞大的绝望和恐惧，颤抖着，迎接不得不迎接的结局。自命不凡的古拉格后人，就这样死在大山的深处。
而现在，唯一知道他们死在这里的我，也可能变成躺在这里的白骨。
整个房间很矮，也很狭小，是塔的最顶端。已经没有向上的路可以走了。
昏暗的火炬随时可能熄灭，墙上的影子乱爬，我闭上眼睛，周围仿佛有人在走动，仿佛有人在我的耳边叹息——
“逃走……从这里……快跑……”
这不过是我内心自我意识过剩的产物而已，但是在这种特定的环境下却无比真切。
我咽下一口口水，发出很大的“咕”的一声。
房间的中央放着一只鼎一样的容器，应该盛的就是锻造师的祖先们封存在这里的，最强之剑的锻造材料吧。我小步走过去，突然想起没有光，赶忙从墙上拿下一个火把。鼎不高，大概到我腰部往上一点。我把火把举过去，借着昏暗的灯光，看见了里面盛着的东西。
里面有七样东西，大大小小的。首先是一块金属，那金属起先我以为是钢，亮银色的钢，但是完全不是一个感觉。千年来，鼎已经锈蚀的不成样子，那块金属依然在火光下闪闪发光。号称能够让一切回归虚无的岁月甚至在这块金属上留下印痕都做不到。
其次是七八块颜色不一、形状各异的水晶块。那些水晶我都从来没有见过，单是一块就价值连城。
再然后是一颗巨大的珍珠，足足有拳头大，散发着晶莹玉润的光。
然后就是一些不符合常理的东西。深红色的长骨头有四根，深紫色的灰有两包，虽然用纸包着，但是从边上漏出了一些。那之外，还有八九块不知道什么生物的鳞片，有大有小，种类也不一样。
最后，就是最为奇怪的东西了。在鼎的一角，蠕动着的心脏。
那使货真价实的，还在跳动的黑色心脏。我从来没有见过实物，不过依稀记得在文献中见到过，蛮神的心脏。在神与神的战斗中被杀死的蛮神，死了之后依然不断跳动着的心脏。传说中招来祸乱与战争的不祥之物，据说在‘失落的一百二十年’中，蛮神的心脏每一次现身，必然带来长久的传染病与荒灾。
我感到身体渐渐僵硬。
心脏一下一下鼓动着，虽然没有任何鲜血进来与出去。
我不敢伸手去抓那个心脏，生怕碰一下，那心脏就会爆裂开。
这个时候，我才明白所谓最强的剑是什么。
是完全变态了的魔剑。所谓魔剑，是囚禁人的灵魂在剑里，让那些怨魂们尖叫，唤起他们对生命的渴望。生前没有完成的梦想，驱使着这些魂魄们挣扎，为魔剑充能。
我感到自己的手有些颤抖。
古拉格家要做的事情，是复活蛮神。
用这个心脏，以剑为它的身体。把那个神与神的战斗中，浑身肌肉能够毁天灭地的怪物带回这个世界。只要想想就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我把颤抖的手插在头发里，把头发揉的蓬松。
但是，如果就是这样的话，那些人为什么会死呢？自杀吗？因为看到了这个心脏吗？
我难以相信。戈尔兰多说过，只有有实力的人才能使用这座塔，否则就是一种玷污。那么近到这里的人肯定是古拉格家的优秀血脉，而绝非我这种半吊子外人。对他们来说，力量就是一切，见到这个心脏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看着那心脏一下一下的鼓动。
火炬发出滋滋的声音。
突然间，一个小小的想法浮现在我的脑海。
起先是疑惑，之后，火把从我的手中脱离，掉落在地上，啪地熄灭了。
我看向周围的墙壁，那上面的火把还是亮着的，可以看得见墙上画着的锻造师们，那些锻造师画的都很抽象，但是这一次，那些画基本画的很正常，也完全没有扭曲的感觉。那些眼睛全部盯着我，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
我终于明白从一进来我就隐约有着的违和感是什么了。
与此同时，我也明白了这座塔真正恐怖的地方。
我已经，出不去了。
我绝望地看向倒在那里的白骨们。他们经历了相当程度上痛苦地挣扎，然后死在了这里。
我也是一样的。
这座塔最为恐怖的地方，不是下面窸窸窣窣的声音，也不是那些扭曲的壁画和面具。
我从一开始就应该注意到的。
这座锻造塔，没有火。
只要想想锻造炉就可以了，下面是火焰，上面则是炉子。
但是，从我进来的时候，底层就是可以自由通行的甬道。
明明是锻造塔，却没有任何锻造用的火焰，不是很奇怪么。没有人能在这里锻造出所谓的最强之剑，但是不锻造出这把剑又出不去。我认为古拉格的前人们只是想把心脏封存在这里而已，没必要制作出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
那么，问题的核心来了。
这座塔，到底是靠什么加热的呢？是靠什么锻造的呢？
我面前的青铜板发出哒哒的声音，仿佛有人在下面推着盖子，紧接着，一缕热气从缝隙中钻出。
我想此刻，笼罩我的一定是无法形容的绝望。
这座塔，是建在岩浆上的。下面恐怕就是庞大的岩浆，我所听到的叹息声和种种下面传来的诡异声音，其实不过是水蒸气而已。
然后，这也是这些人痛苦而死的原因。
在这个逃无可逃的地方，被桑拿一样的水蒸气活活蒸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