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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苞第一次小说 前女友见面给我口了_黑白灰姑娘

这是爱情。

没错,这才是真正的爱情。

而真正的爱情,只会发生在一种叫做人类的动物身上。

因为,只有他们才会那么执着地想要幸福;

因为,只有他们才会发自内心、真正地去喜欢,不受魔法的诱导;

因为,只有他们才会有那么错综复杂的感情,连自己亦无法控制。

——这是爱情。

***************

5月18日晨,皇家军队抵达开米拉,冲进了翠晶石房间,带走了当时正在悠闲地喝咖啡的德普。

其后,在审判厅一间阴冷潮湿的地下室当场对他进行了长达8小时的审讯。

起先,德普还一边微笑一边聆听对他的指控,抽着烟丝,风度良好。

后来,当那些基本不可能找到的证据被一件一件奇迹般地摆上台时,他的笑容开始挂不住了。

他分明已经烧成灰烬的计划书,却重现在了另一打纸上,确实是他的笔迹,并且,标点和修改过的涂改都与原件一模一样。

而明明已经被大火烧得一塌糊涂的灾难现场,硬是留下了一盏完好无损的壁灯。经鉴定证明,该灯灯管里装有烈性火药,只要点亮,就会爆炸。并根据数据推测,当日会场大厅里必定全部换上了这种壁灯,不少于100盏,才会造成这么大面积的爆炸。

然后,换置壁灯的3名开米拉家仆,分明已经带着巨款逃之夭夭了,却被同时抓获,招供是个神秘人收买他们做的。

而那么隐蔽难寻的壁灯制造商也被找出来了,他坦白交代,指证德普就是那个神秘人。

这不可能!他苦心经营了那么久的计划,明明每一步都布置得天衣无缝的计划,就算抽丝剥茧有可能会被追踪到,但怎么也不可能在短短24小时内就全部查清的啊!

德普看着一项又一项的证据,再也掩饰不了内心的震惊,开始变得焦虑不安。

这时,地下室的门再一次打开了。审判人员同时退场,而一个人,就那样慢慢地、扶着墙壁走进来。

酒红色的衣裙上满是褶皱,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已经整整一天一夜都没有合过眼睛的茜露达,就那样憔悴却又异常坚毅地出现在了他面前。

德普的心沉了下去。

茜露达在他对面坐下,布满血丝的眼睛,却是出奇明亮,盯着他,盯准他,目光冰凉。

地下室里好一阵子安静。

两个人,谁都不先开口说话。望着对方,一个掂量轻重,另一个怀抱决心。

最后,茜露达眉毛一挑,忽然笑了。

这个时候,她居然还笑得出来,连她自己也感到了震惊,但是,一抹笑容,确确实实地绽放在唇边,看着对面那个人,明明恨之入骨、巴不得挫其骨啃其肉的那个人,扬起弧度,像以撒从前那样轻薄地笑。

“你很镇定。”她说,声音还是哑哑的,但已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在出现这么多对你不利的证据时,还能如此镇定,或许我该称赞一声,真不愧是维拉家的人。”

德普沉默了一会儿,依旧痞里痞气地笑着抬眼:“好说,那是因为我相信——清白的最终还是清白的,公道自在人心。”

话音刚落,茜露达突然站起给了他一记耳光,结结实实地打在他脸上。

“啪!”

房间很幽静,令得这记爆破音听起来异常的响亮。

德普整个脑袋都被打歪过去,慢慢地转正回来,表情暴戾可怖,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睨着她咧嘴笑:“很愤怒?很悲伤?这样会让你觉得舒服些吗?那么打吧,尽管打吧,反正都已无济于事,你亲爱的以撒少爷回不来了,他死了,被炸成了粉末,烧成了灰烬……我可爱的、维也撒曾经的小女仆。”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茜露达的手撑在桌沿上,每个指关节都在发白,必须竭力控制自己,才能忍住冲上前掐死他的欲望。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呢,茜露达小姐。”他装傻,往椅背上一靠,神态再度转为悠闲。

茜露达的表情又冷了几分:“铁证如山,你抵赖不了的。”

德普嗤笑,晃了晃脑袋,沉稳的脸上有着世故的表情:“茜露达小姐,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些年来做了那么多坏事,惹得无数人负债自杀,却始终安然无事?虽然诈骗是最难定罪的,但是做了那么多,总有几件是会落下把柄的,可是,我,德普,臭名昭着的食尸鬼,虽然被大家所讨厌,却还是在这个圈子里如鱼得水地活着,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你想说你有靠山?”

“叮咚,恭喜你答对了。”他以一种听了让人更加生气的圆滑声音说,“这就是现实。什么礼法,什么道德,全都要向权力让步。只要你掌握了权力,就可以翻云覆雨,无所不能。”

“但是你也别忘了,你的大靠山黛姬夫人快死了,而且,是你亲口说过的,她马上就会死。”

德普哈哈大笑:“可是她现在还没有死,对不对?亲爱的茜露达小姐,虽然这样说很失礼,但是,那个老妖婆的生死完完全全掌握在我手上,我想要她死,她就得死,可我现在想让她活着。所以她一定会活着,并且,为我扛下所有的事情。”

茜露达听出了话外音,眉头皱了起来:“你控制着她的健康……你在她的饮食里下了□□?”

德普眼睛一亮,看她的眼神变得逐渐灼热,“为什么你总能猜中我的心思呢?这是不是证明了——我们其实是同类呢?我忽然发现我真的是很喜欢你,反正我那倒霉的弟弟也死了,继续考虑我之前的提议吧……”话还没说完,脸上又挨了重重一记,这下子,即使胡子遮去了大半张脸,但裸露着的皮肤还是清晰地留下了指印。

茜露达瞪着他,嘶声说:“你说的没错,以撒是很倒霉,因为他有你这么一个哥哥!”

“哥哥……”德普讽刺地笑道,“别傻了,所有的关系都只不过缘于利益罢了。就像他为了取悦你而不得不交出50%的财产、让我归祖认宗一样。但他不知道,人的欲望是无尽的,50%怎么能够满足我?我这个人,素来是要的话,就要全部,从不与人分享。”

“所以你一手策划了这次的爆炸,杀了他?”

“NO,NO,NO。”他摇着手指,得意洋洋,“你太抬举他了,我还不至于专门为了他一人而如此大费周章。几十年来,翡冷翠80%的财富都被那群腐朽的老家伙们霸占着,他们思想顽固目光短浅,规矩太多脑筋太死,所以才令得这5年来,整个奥卡比斯大陆的商业不但毫无进展,反而逐渐衰退。所以,要想重新振奋,就得去旧图新,让整个环节来次大洗牌。因此,我选中了开米拉商会——茜露达小姐,你可以想象吗?像我这样一个众人眼里的坏痞子、阴谋家,其实,才是真正的改革者,因为我站得比他们任何人都高,看得比他们任何人都远,一旦我成功,就会是历史上一场划时代变革的领军人物,将给整个世界都带来意想不到的发展!我,德普,一个被父母遗弃半生潦倒的孤儿,将会作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人物,被载入史册!”

他的神色亢奋,声音洪亮,双眼灼灼发亮:“茜露达小姐,来吧,作为我最亲密的战友、伙伴,与情人,跟我一起见证辉煌吧!”

茜露达的脸色却变得更加难看——这个人,是个疯子。

原本她只觉得他卑鄙阴险,听了他这番话,明白过来: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对变革的狂热和对人类的无情,使他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后不但没有内疚,反而觉得很得意。

“不,你不会成功的。”她淡淡地说。

德普的脸一下子沉下来,在最兴奋时被泼冷水,非常不高兴。

“我不会让你成功的。”茜露达又说。

德普笑了:“你以为你阻止得了我吗,小女仆?”

“你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也太低估我了。你以为只要黛姬夫人不死,就保得住你,但她怎么可能不死?”说到这里,茜露达朝他淡淡一笑,眼神里充满了狡猾的冷酷,“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能控制她的生死吗?”

德普的脸色为之一变,啪地坐直了:“你想对她做什么?”

茜露达笑得更是妩媚,轻轻地说:“我想做的,不过是将你脑海里原先想的计划,付诸实施罢了。”

“不要乱来!”德普急了,立刻站起来,“你知道谋杀黛姬夫人是多大的罪吗?我敢说,哪怕翡冷翠的富商们都死绝了,也比不上死了一个黛姬更严重!”

“我不在乎。”茜露达凝视着他,一字一字地说,“听好了,我、不、在乎。”

德普瞪着她,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开口说:“我明白了,你是在为以撒报仇,你想通过置我于死地来为他报仇。”

茜露达回答:“是的。”

“无论为此付出多少代价?”

“是的。”

“你爱上他了?”

茜露达的眉睫有那么一瞬间的颤栗,但再度抬起来时,瞳仁清澈得像镜子一样,倒映出她的真心。

“是的。”她说,很悲伤,却也很顽强,“而你杀了他。所以,我绝对、绝对不会原谅你。”

德普沉思着,试图挽回:“他能给你的,我也同样可以。蜜蜡,珠宝,哪怕是更昂贵的东西,甚至整个国家,只要我的计划成功,得势后……”

茜露达打断他:“你还不明白吗?德普先生!以撒跟你——不一样!你们虽然是兄弟,但其实除了长得像以外,再没有任何相像的地方!”

德普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

“你不了解我,也不了解他。你真的认为他是个为了讨女人欢心什么都可以牺牲的败家子吗?给你那50%的财产,表面上看,是为了得到蜜蜡,但其实,是他想给你一个机会,一个可以重新回家、感受亲情、获得补偿的机会!”茜露达再也忍不住,绝望地喊了起来,“而你,你的贪婪和私欲,把这唯一可以重新得到幸福的机会就那么轻易地、愚蠢地葬送了!不仅如此,你还毁了我!所以——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你为此偿命!听好了,德普,黛姬夫人绝对会死,而你,绝对会被送上绞刑架!”

说完这句话后,茜露达再也不看德普一眼,转身离开地下室,外面是个大晴天,阳光像雪一样的洁白。

多么奇怪,阳光竟然会是白色的。

白得就像昨天早上,以撒穿的那件衣服。

她觉得头在晕眩,几乎站不住,而在那时,一双手伸过来及时扶住了她。

转眸,出现在视线中的,是玫兰妮满怀忧虑的脸。

“茜茜,你没事吧?你都一天一夜没睡过觉,吃过东西了,这样怎么扛得住呢?我们回去休息一下,好不好?”她身旁,还站着雨果,再远一点的路那头,仙度瑞拉在那踱来踱去,偶尔朝这边看一眼,表情很复杂。

茜露达摇摇头,但全身的力气好像在刚才的地下室里都用光了,留下的,只有无止尽的空虚和软弱。

雨果看着她,缓缓说:“我很高兴,这件事你处理得还算理智。”

“你错了。”茜露达伸出自己的双手,手在不停地发抖,连指甲都是灰白的,她就那样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低声说,“其实我真的很想亲手杀了他,用剑、刀、匕首……什么都行!但是,我也知道单打独斗的话,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所以,不得不借用律法的力量对付他。我为此感到很难过,因为……我真的、真的——”

她的声音开始哽咽,自事故发生后一直干涸得快要裂开的眼睛,至此终于流出了眼泪,“好恨啊!我好恨、好恨好恨……”

说到这里,眼前一黑,整个人顿时晕了过去。

“茜茜!”玫兰妮吓了一跳。

雨果连忙冲过来揽住她下滑的身躯,探了探她的鼻息,松口气说:“还好,她没事,只是太过疲劳和激动,暂时陷入昏迷了。我们先送她回开米拉,好好休息一下吧。”

然而,这一次,连雨果也没有说准。

因为茜露达再也没有醒过来。她一直在发烧,好不容易用药物消退一点,过一夜,体温又开始上升。

并且,她似乎长时间地处于噩梦之中,即便昏迷着,表情也非常痛苦。有好几次玫兰妮以为她醒了,但走过去一看,她只不过是在说梦话,声音很含糊,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好像是在忏悔,又好像只是呼唤一个人的名字。

雨果对此束手无策。

爆炸事件的殉难者名单整理完毕,公布后,轰动了整个奥卡比斯大陆,甚至其它三个大陆也都有所波及。在这次事故中,一共死了46位富豪政客及其家属,82名侍者仆人,并且它所带来的后续灾难无可计算。

加里王子和哈尔雅王子由于情感上的纠缠不清,当天没有出席;玫兰妮和艾力克都因为起得晚没赶上;仙度瑞拉虽入场了,但被雨果用魔法拖了出来,其他因为某些原因而幸免于难的人,也都心有余悸。

他们联合起来声讨凶手,要求将德普送上绞架。然而权势熏天的黛姬夫人却四处周旋、镇压骚动,懦弱的奥卡比斯国王不敢违背姐姐的命令,迟迟不肯在判刑书上签字,两边都陷入了僵局……这一切茜露达都不知道,她一直一直昏迷着,导致某些计划尚未实施就已搁浅。由于缺乏强有力的领导者,声讨的声音越来越低,眼见得一场□□就要这样窝囊无能地平息下去。有一天,黛姬夫人起床时,一口痰突然哽在呼吸道里,咽不下也吐不出来,当仆人们手忙脚乱地请来医生时,她已经因窒息而死亡。

泰山一倒,形势顿时逆转。国王在希斯卡公主的强烈要求下,终于在判刑书上签了字,宣布了德普的死期。

仙度瑞拉去找雨果,问是不是他动的手脚,令黛姬夫人死去。雨果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注视着她,回答说:“亲爱的,魔法不是万能的。它只能变出辅助的东西,使你做起某些事情来比较的方便,但是,它不能操纵人的喜怒哀乐,更不能改变生死。”

他说那句话时,脸上有着难掩的悲伤。

仙度瑞拉猜想那悲伤的表情是因为茜露达。因为他不能还茜露达一个活生生的以撒,也不能令茜露达从昏迷中醒过来,他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深深地悲伤。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呢?在回房的时候仙度瑞拉忍不住这样想,我为什么要活下来呢?生存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像我这样无聊地、没有任何希望地、连自己都不明白地浑浑噩噩地活着,究竟又是为什么呢?

雨果不是人类,她和他之间根本就不可能;哈尔雅又另有爱人,内心其实比她更加痛苦;也许只有爸爸是爱她的,可是,他明显更爱莉蒂亚……茜露达虽然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好歹,以撒少爷生前一直爱着她,她被人全心全意地爱过。可是自己呢?仙度瑞拉•纳塔利,世界上渺小的一个存在,如何证明自己对这个世界而言是必不可少的呢?

她回到房间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直想着这个问题,最后抱着那面美杜莎镜子哭了。

与此同时,另一个房间里,玫兰妮也在哭。

因为茜露达的体温达到了41度,医生说,再这样烧下去,大脑会烧坏,即便最后能醒来,恐怕智力也会有影响。

玫兰妮坐在床边,每隔5分钟就换一条毛巾,可是,高烧还是丝毫没有消退的迹象。

天空越来越阴,外面开始下起了雨,雨点敲打着玻璃窗,初夏的夜,闷热得令人透不过气来。

*** *** *** ***

然而,另一个时空里,却是碧空如洗,云在身边绕。

这里……是哪?

茜露达想,她肯定是坠入了无边梦境,才会产生这样的幻觉,但是,幻觉中的一切却又是那般真实,每个细节都清楚可见。

她行走在云雾之间,看见高大精美的建筑,散发着象牙一样的光泽,然而,非常非常安静,听不见丝毫声音。

这里是哪?为什么她会梦见这里?还有,为什么她看不到什么人?

当她刚这样想时,前方就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她站着,美丽的金发,高大,修长,光一个背影,便可令人见而销魂。

他……是谁?能不能告诉她,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她想朝他走过去,四周突然响起悠扬的乐声,乐声中,一个又一个的人出现在了视线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都穿着飘逸的衣服,超凡脱俗的美丽。

他们冲她微笑,面目慈祥,其中一头戴金冠,看似是领袖的中年男子问她:“孩子,你是谁?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这个问题应该是她问才对吧?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中年男子回答她:“你不知道这里是哪吗?这是奥林匹斯山,我的孩子。”

奥林匹斯山?她顿时醒悟,知道了这些人的身份——他们就是神话里的12主神,一如她所搜集的那套蜜蜡,他们的名字分别是:宙斯、赫拉、波塞东、哈帝斯、赫斯提亚、阿瑞斯、雅典娜、赫耳墨斯、淮斯托斯、阿佛洛狄忒和阿耳忒弥斯……

等等,数来数去,却只有11位神,少了1个。少了谁呢?啊,想起来了,这些神里没有阿波罗——被誉为天神中最美丽的男神的太阳神。

看出她的迷惑,优雅柔婉的阿耳忒弥斯朝远处一指:“你是在找他吗?”

她回转过身,就看见了先前那个背对着她的人,原来他就是阿波罗。

此刻,他正蹲在一株植物前。因为刚发芽的缘故,完全看不出那是什么植物,在嫩绿色的芽头上有一滴露水,而阿波罗就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那滴露水,长长的金发披下来,遮住了他的脸,她只看见一个轮廓完美的下巴。

她知道阿波罗的故事,他疯狂地爱恋着河神的女儿达芙妮,但达芙妮中了丘比特的厌恶之箭,始终不肯接受他。于是一个追,一个逃,眼看着就快追上她了,刚烈的达芙妮用生命向大地祈求,最后变成了一株月桂树。

阿波罗是太阳神,而达芙妮是露水之神,当阳光遇到露水,注定是一场悲剧。

果然,幼芽上的露水逐渐蒸发与消失,阿波罗的手开始颤抖,虽然此时的他依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令人看着更加难过。

茜露达忍不住朝他走过去。

女神雅典娜突然飞过来,朝他喊道:“工作的时间到啦,阿波罗,快乘上你的马车去巡视世界吧!”

他似乎吃了一惊,连忙站起来,与此同时,12匹天马拉着的黄金马车出现在天空中,停在他面前。

他伸手、抬腿,就在跃身上车的一瞬间,长长的金发被风吹开,露出了他的脸——

翡翠般晶莹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玫瑰花瓣似的嘴唇,那是一张完美无瑕的脸。

那也是一张茜露达非常非常熟悉的脸。

“以撒……”她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所看见的东西,她只是在做梦,对了,这里的一切都是梦境,因为她太过想念,所以才出现了这样的错觉,把阿波罗看成了以撒……

然而、然而,那张脸就那么鲜活地出现在眼前,会眨眼,会变化,带着淡淡的忧郁,驾着车,开始出发。

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股子冲动,她突然跑过去追赶那辆车,一边跑一边喊道:“以撒!以撒!以撒……”

然而,太阳神马车的速度又怎是她所能比及的,才眼睛一眨的工夫便已远去看不见,她只得停下,凝望着它离去的方向,感到隐隐的痛苦和绝望。

身体里某个已经死了的部位,在重见以撒的那一刹挣扎着活过来,叫嚣着希望希望,然而,希望却依旧在离她很遥远的地方飘啊飘,靠不近,也抓不到。

可她不能就此放弃。

一定要问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阿波罗长着一张和以撒一模一样的脸?为什么他脸上那种忧郁的表情,会那么熟悉?而她又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必定不会毫无来由……这一切的一切,她都要弄清楚才行。

于是她回到那株植物前,等着阿波罗的归来。他这么爱达芙妮,而整个天界只有这么一株植物,所以他肯定会回来。

天界的时间久得让人觉得漫长。

身体很难受,脑袋一直处于某种轻微的晕眩状态,而肢体摸上去都是滚烫滚烫的。她想,如果这真的只是一个梦,那实在是她平生经历的最为真实的一个梦境,因为,她居然会感觉到疼痛。

而后终于等到黄金马车重新出现在空中。

她连忙站起来,下意识地摒住呼吸,等阿波罗从车中走下来的一刻,跑过去喊道:“以撒!”

阿波罗的视线落到她身上,没太多惊讶,但也没什么欣喜,只是淡淡地看着她,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以撒!”她又喊了一声,眼睛情不自禁地湿润了,“告诉我,你是以撒,对不对?”

“你一直在这里等我吗?”他开口,说的话却与她的话题毫无关系。

茜露达怔了一下,点头。

“真神奇,千百年来,你是第一个来这里的人类呢。”

茜露达的心开始下沉——他说千百年来,也就是说,他在这里待了千百年,而以撒,却是刚刚去世的……

“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偌大的奥林匹斯,只有这么一株花?他们怕我伤心,所以把山上的植物全部除掉了。”阿波罗走向那唯一一株幼芽,表情温柔,“但是,很奇怪,几天前这里,这个位置,突然破土长出了这么一朵花,我很高兴,决定保护它。”

茜露达眼睛一亮,几天前?终于出现了能与以撒的去世时间相吻合的东西了!她试探着问:“你怎么知道这会是一株花?没准它只不过是普通的草而已。”

阿波罗笑了,非常自信地回答:“它当然是花,因为它是一株铁线莲啊。”

铁线莲啊……铁线莲啊……铁线莲啊……

这几个字在茜露达心中,像簇火焰,将希望点亮。她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看着阿波罗,哭了。

阿波罗显得很惊讶,手指一弹,变出一块手帕,递到她面前:“对不起,我说什么不合适的话,让你伤心了吗?”

她没有接手帕,而是上前一把抱住他。

没错,这是以撒,同样的身高,同样的温暖,甚至,同样的呼吸频率。在出事的那个早上,她拥抱过同样的一个躯体。

然而,这一次,她却很快就被推开了。阿波罗微笑,摇了摇头:“不行,女孩,这样子不行哦。”

他有张和以撒一模一样的脸,但他却说着以撒绝对不会说出的话。

如果是以撒,绝对不会推开她。

心颤悸了一下,然后开始剧烈抽搐,茜露达捂住自己的胸口,终于明白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

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像以撒那样爱她!

虽然小时候他老是使唤她欺负她,叫她丑八怪,但细想起来,与其说他是在利用主人的身份奴役仆人,不如说是以一个男孩的方式捉弄一个女孩——因为,他从来没有真正地轻视过她。

再后来,尽管一见面就是冷嘲热讽地挖苦揶揄,要她认清身份、远离哈尔雅,可最终事实证明他才是正确的。

到开米拉时,他已然完全改变,事事顺着她依着她,像一个真正的成熟男子宠他的爱人那样宠着她……

可是,因为她过分地倔强、自尊与任性,却将他的真心弃如鄙履,始终不懂得珍惜,等她想通了,要珍惜时,已经为时太晚。

这是上帝在惩罚她吧?

惩罚她的自私和自以为是;惩罚她的无知和没心没肺。

所以要当着她的面,夺走以撒。

又让她终于找到他时,他已不再认得她。

茜露达望着阿波罗,眼泪一直一直流。

“对不起……”阿波罗温柔而怜悯地看着她,再次递上手帕,这一回,她接了过来。

他转身离去,云彩在他身侧围绕,他的背影渐行渐远,而她手里紧紧握着那块手帕,再一次隐隐然地感到绝望。

她究竟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又为什么要让她与他再度相见?难道仅仅只是为了将最后一点缘分都消陨殆尽?

真是……不甘心。

她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样失去以撒,不甘心就这样被遗忘,不甘心就这样空手而回!

“没用的。”仿佛洞悉了她内心的想法,某个声音突然自身后响起,回头,远远的天宫那头,月亮女神阿耳忒弥斯手持黄金法杖走了过来,“无论你做些什么,都是于事无补、白费力气,所以,放弃吧。”

“你肯定知道些什么,请告诉我!”她上前一把抓住女神的手,急切地恳求说,“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是以撒?他到底是不是以撒?”

阿耳忒弥斯很平静地看着她,“他是阿波罗。”

“你骗我!如果他真是纯粹的太阳神,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有这样一场邂逅?还有那株铁线莲又是怎么回事?如果告诉我这一切只是巧合,我不会信的!”

“我没有骗你,”阿耳忒弥斯的声音就像千年的冰湖,不起丝毫涟漪,每个字都冰凉入骨,“他真的是阿波罗,我的孪生哥哥。神是不说谎的。”

茜露达死命地咬着下唇,抹干脸上的泪,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开始提问:“好。神不说谎,那么,请问为什么他和以撒长得一模一样?他们之间是否有某种必然的联系?”

阿耳忒弥斯凝视着她,像是在斟酌究竟要不要告诉她实话,最后长长一叹,回答说:“以撒……是阿波罗的转世。”

什么?她的大脑先是刷地变空白,继而开始飞快旋转。如果以撒是阿波罗的转世,也就意味着阿波罗出了事情,因为神一般是不会轻易堕入凡尘的。那么阿波罗究竟出了什么事呢?

“我不妨全都告诉你,也好让你死心。”阿耳忒弥斯的法杖朝空中一点,空中顿时出现了一面亮晶晶的镜子,镜子里,一个人正在对着月桂树痛苦地哀号,那个人,正是阿波罗。

“我的哥哥阿波罗,深爱着露水女神达芙妮,但是,达芙妮为了抗拒他,最后变成了月桂树——这些你们人类都是知道的。但是,你们不知道的是,当他看见月桂树的一瞬,就因过度痛苦而崩溃了。他原本开朗、直率、爱笑,很豪爽,自那以后,变得非常非常消沉,并一天天地憔悴下去。为了拯救他,天父甚至将整座奥林匹斯山上的植物全部移除,还给建筑物施加防水魔法,让他从此看不到一滴露水。我们自以为这是在救他,没想到反而加速了他的灭亡,终于有一天,他用禁忌之术,结束了自己永恒的生命……”

伴随着她的解说,镜子里出现一幅又一幅的画面:痛苦的阿波罗、憔悴的阿波罗、看不到露水而一天天消瘦的阿波罗,还有最后,亲手毁灭了自己的阿波罗……

那画面是如此清晰真实,就像是真的发生在了眼前。

茜露达觉得心脏在疼痛,好像有只无形的手,开始在她心上揉搓挤压。

“他把自己的灵魂与神力分割了,神力不知去向,而灵魂就此堕入人间,投胎转世后,变成了你所认识的以撒•维拉。”

镜子里,出现了以撒小时候的模样,然后一天天长大,风流灵秀,俊美无双。

她早该知道,人类怎么可能那么美丽,每次看见他她都觉得这少年真是得天独厚,极尽妖娆,原来竟是天神转世。

“他的死让天父无比悲痛,他是除了雅典娜外天父最疼爱的孩子,因此天父决定,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复活他。就在这时,以撒死了,天父立刻将他的灵魂收回,然后重筑神身,但是,由于始终找不到他之前丢弃的那份神力,因此,现在的阿波罗,其实是不完整的。他不记得达芙妮,当然,也不记得你……”

“他不记得达芙妮?”茜露达震惊,“可他看着露水的表情却依然那么悲伤!”

“那可能是仅有的残存的一点温柔,令他对它充满了柔软情怀吧。但事实上,他已经忘了她。”阿耳忒弥斯说到这里,直视着她,语音虽然温柔,说出的话却字字伤人,“你也看见了,他曾经多么疯狂而深情地爱着达芙妮,但现在也能忘记,更何况你。”

更何况你……更何况你……

茜露达的手一下子握紧成拳,开始发抖。

“所以,放弃吧。天父的遗忘大法,是绝对不可能解开的,你还是赶快回到人间,回到属于你的地方去,因为,再不回去的话,可就危险了……”镜子里出现了人间的画面,茜露达看见自己躺在床上,脸色绯红,嘴唇却白得骇人,玫兰妮就坐在床旁,一边流泪一边用冰水不停地帮她拭擦身体降温。

阿耳忒弥斯的法杖一点,镜子顿时消失了,她说道:“走吧,我现在送你回去,忘记这里的一切吧。正如你不属于这里,我哥哥也不属于人间。你和他,已经没有缘分了。”

她走了几步,准备带路,然而,茜露达却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阿耳忒弥斯皱了下眉,正要继续说服,茜露达突然转身朝相反的方向开始急奔,阿耳忒弥斯顿时吃了一惊,连忙叫道:“你要去哪?等等!”

茜露达没有理会她,一个劲地跑啊跑,终于在某个喷泉旁找到阿波罗。他立在喷泉旁,琼林玉质,冰雪天姿。

依稀仿佛又回到了去维也撒的那一天——

同样的喷泉,同样的他,却已是截然不同的反应。

那一天他也是那样站着,含笑看她,殷勤相扶;而这一刻,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低眉敛目,表情有着淡淡的迷茫。

就连她跑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时,还是那副茫然的样子,看来,果然如阿耳忒弥斯所言,他已经忘记了一切。

那边,阿耳忒弥斯追到,喊道:“没用的!别试图唤醒他的记忆,你做不到。”

“不!我一定做得到。”她异常肯定,表情坚决,“我一定做的到,以撒,听着,如果你真的爱我,如果我们曾经的那17年真得可称之为一场爱情的邂逅的话,那么,我不允许你忘记我!绝对不允许!”

*** *** *** ***

她对阿波罗说,你有没有时间?可不可以听我说一个故事?

阿波罗温柔地回答,可以,除了早上和黄昏,我必须驾着马车去巡逻以外,其他时间,我都可以听你说故事。

于是她开始述说,而他倾耳聆听。

你知道的,人类在孩童时代时,总不是很聪明的。

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凭直觉去处理事情,必须要经由大人的引导后,才会辨识对与错。

也因此,明明是关心,却会做出伤害的事情。

她给他讲她用独门秘方所做的橙汁;她给他讲她曾在学业上所受到的恐吓;她给他讲他们曾在森林里迷了路,他把外套给了她;她还给他讲了那只被烧掉的布娃娃……阿波罗很认真地听,他说他喜欢橙汁的味道,他说他的确并不怎么热爱学习,如果他和一个女士同时被困在冰窟里,他也会把外套让给她……虽然她说的那个人很像他,但是很抱歉,他还是想不起来。

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是在听一个与他完全没有关系的故事。

她一天天地说。

他一日日地听。

那朵铁线莲慢慢地开放,然后又慢慢地枯萎。

他变得焦躁,开始没有耐心再听她的故事。他每天都看着那朵花,希望它不要死去。

阿耳忒弥斯说,你看,如我说过的,你没有机会。快回人间去吧,你知不知道,为了不让你的肉身死掉,那只奇怪的鸟正在不停消耗着它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神力。

通过镜子,茜露达看见了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自己,也看见了旁边一直照顾着她的神色憔悴的玫兰妮,还有那个化身为杰昆的雨果,他把自己的神力注入到水中,然后每天喂她3滴。

也就是因为那3滴水,她还没有彻底地死去。

茜露达看着镜子那边的场景,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过要放弃,但,再看一眼铁线莲旁表情哀伤的阿波罗——

爸爸已经死了,那是铁定的事实,她无力更改;但是,以撒的死却还有希望挽回。

如果上帝真的要她死心,就不应该让她来到这里,让她看见活生生的又一个以撒,而今被她看见了,她怎能就这样离去?

不……甘心。

“茜茜,我遍寻你不见。我不甘心。”

那是以撒曾对她说过的话,如今,换诸她,则是——以撒,既然我找到了你,让我独自回去。我不甘心。

她与他,都是那样的不甘心。

在人间时,都是他在追求她与呼唤她。

而这一回,轮到她去唤醒他。

这是一场最后的赌局,既然老天让她进入这样的梦境,来到这个所谓的传说中的天神住所,看见和以撒长得一样的阿波罗,就意味着事情还有转机,她绝对、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放弃!

*** *** *** ***

“你这么喜欢这种花吗?”又一个清晨,她走到铁线莲前,望着一脸难过的阿波罗,轻轻地问。

阿波罗没回话,只是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喜欢它?”

阿波罗摇了摇头。

“你是否觉得它似曾相识?”

阿波罗点了点头。

“那么,你……”她的声音压得很低,谨慎严肃又小心翼翼,“知不知道它的花语是什么?”

阿波罗一怔,等再抬起睫毛时,翡翠色的瞳仁里泛起了几许涟漪。

“好好想一想,你其实是知道的。你一定知道,只需要你好好地回想一下……”拜托,请想起来,请一定要想起来……她想她的脸上一定流泻着这样哀求的无助表情,因为阿波罗看向她的目光里,充满了怜悯。

“我知道,”他轻轻地说,“它的花语是——宽恕我,我因你而有罪。”

他的声音与以撒并不完全相像,少了轻佻,却更温柔。

他如此温柔……

可是,他却偏偏已不再记得她。

一想到这,就心痛到无以复加,恨不得就此死去,死一千遍,一万遍。

“没错,是宽恕我,我因你而有罪。”她哽咽,心脏上的那只手变成了一把很钝的锯子,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切割着她的心脏,“这还是你告诉我的,你曾经亲手把那株花递到我面前,请求我原谅你。”

阿波罗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来。

于是又一天过去了。

阿尔忒弥斯对她说:“也许你认为我是在恐吓你,但是,我必须要告诉你一个事实:明天这个时候,也就是当太阳落下而我出现时,你还回不到人间的话,你就真的会死。包括你现在的形体,也会灰飞烟灭。”

为什么?

月亮女神微笑,笑容里有着并不宽容的恶意:“因为那只鸟的神力快消耗光了。”

魔法不是万能的,它并不能主宰人的喜怒哀乐以及生死。雨果用自己最大的力量挽救着她,但有些事情,他也是无能为力的。

茜露达非常清楚这一点。

但是……她还是不想放弃。

第三天,她又走到阿波罗面前,问道:“你还记不记得自己对自己的评价?”

“自己对自己的评价?”阿波罗茫然。

她盯着他,将记忆中的批注背得一字不差——“作为一个神来说他完美无缺:英俊潇洒,多才多艺,医术高超,能歌善舞;作为一个男神来说他失败无比,他爱的姑娘宁可变成桂树也不肯接受他。”

阿波罗吃了一惊,目光开始紊乱,似乎想起了什么,又似乎还是一片茫然,他想了很久,最后摇了摇头。

太阳慢慢地沉了下去。

月亮女神警告过,当月亮出现时她还不能回去的话,一切就会以她的死亡宣告结束。

黄昏的光有着朦胧的艳丽,那艳丽映得阿波罗整个人,闪闪夺目。

站在她面前的,不是人,是神。

这个事实绝望如斯。

茜露达咬紧牙关,她只剩下最后的机会,在最后一道光消失之前如果还不能让他想起自己的话,一切就真的完了。

她吸气,再吸气,强行压下痛苦不堪的心绪,说道:“这是身为人类的你,写给阿波罗的评价。并且在这后面你还写了这样一句话——‘这么多天……为什么你不来看我?’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写这样的话?”

阿波罗还是摇头,表情复杂。

茜露达凝视着他,很慢很慢地说:“因为那时候你受伤了,你的右手受了伤,所以只能用左手写字,所以每个字,都写得歪歪扭扭很难看……那么,你知不知道你的右手为什么会受伤?”

阿波罗脸上闪过几抹异色,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开始有所动摇,而就在他动摇的这一瞬,茜露达突然抓起他的右手。

完美无瑕的右手手腕,平滑光整,像最最上等的美玉。

她俯下头,一口咬上去。

阿波罗吓了一跳,吃疼地想甩开她,然而,茜露达紧紧抓着他的手,用尽一切力气地死命抓住,太阳沉了下去,周遭的光线越来越微弱,她紧紧咬着他的手,如同抓着最后一线希望,痛苦而绝望。

牙齿用力,舌尖尝到了咸腥的液体,时光在这一瞬,倒转回到了5年前——

她和他,当时都才12岁,站在维也撒庄园的大厅里,壁炉熊熊燃烧,她的娃娃被烧得只剩下头,偏偏,做错事的少年还嘴硬说:“那个……反正这个娃娃这么难看,烧了就烧了吧。我赏些好看的给你好了,要什么样子的?”

她蓦地回眸,狠狠瞪着他,扑上去,抓了他的右手就咬。

一时间鸡飞狗跳,他大声尖叫,拼命想逃,然而,怎么推也推不开,反而被她扑倒在地,牙齿紧紧嵌进肌肤里,血液就此喷薄而出——

就像现在这样。

就像现在这样!

成心伤害,是为了要他回想起来!

什么达芙妮什么阿波罗,都通通一边去,她只知道,她来这里是为寻找以撒,那个和她一起长大,吵吵闹闹、分分合合、最讨厌也最喜欢,最想逃离却也最是相依了17年的以撒!

最后一线光,悠然消失。

无情而冷酷。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一下子变得冰寒而透明。

灰、飞、烟、灭!

她就要死了,马上会死,并且已经在死……

而她的情人还是没有想起她……

以撒。以撒。以撒。

她终于放开他的手,抬起泪蒙蒙的眼睛,惨然一笑:“Farewell,以撒。”

Farewell,不是Byebye。

因为,后者是再见,有再度相见的意思;而前者却是永别,永远分别。

永别了,以撒少爷。

她曾经应允的,曾经希望的,曾经满怀憧憬地筹划的,再也没有机会去实现。

再也没有。

月亮慢慢地升了起来,柔和清冷的银取代了华贵温暖的金。

她看见阿尔忒弥斯女神美丽无双的脸,上面有怜悯,也有终于落下心头大石的释然。

“你走吧,我用月光送你离开,应该就不会感到痛苦。”阿尔忒弥斯朝她举起魔杖……

就在这一瞬,一个声音仿若天地初开时的巨响,穿透混沌汹涌而来——

“茜露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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