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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喂饱你_第二章 来自冰河/何泣然

尽管现在已经入冬很久,在华南的低矮山峦中,依然林荫茂密,树木丛生。微波飘荡,寂静无声的珠江畔,吹着一股刺骨的寒风。高升的明月散发的微光穿过稀薄的云层,穿过纵横交错的枝杈,照射到平静地湖面上。湖面上明月的镜像时而随着涟漪轻轻浮动,像是跳舞的歌女身上抖动的白衣;时而停在湖面之上静止不动,像是一块将要沉在珠江里的玉璧。

突然之间,这块“玉璧”破碎了。从碎裂的玉碧之中钻出一个人头。头发上滴下的江水遮住了他的眼睛,他张口朝天猛地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随之张开双臂,交叉前摆,再配合双脚的摆动,没过几秒钟就游到了珠江的岸边。

他用双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缓慢爬上岸。

离开水面的他全身不自主的哆嗦,冰冷的江水在刺骨的寒风中蒸发,让这个寒冷的冬日似乎变得更加肃杀。

他伸出右手摸了摸裤子上的口袋,能感觉到有一个扁圆柱状的物体,顿时舒了一口气。他的右手伸入口袋,将这个物体拿出。

这个一个指南针,银色的外壳非常漂亮,正面是一块圆形的透明玻璃,玻璃里面就是指南针的主体了,黑色的底盘上用白色的颜料标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以及多个尺纹,底盘的最中央是一个白色的箭头,这个箭头是和底盘粘结在一起的,箭头正对着底盘上的汉字——“北”。

他把手中的指南针转了一百八十度,发现黑色的底盘并没有太过明显的转动,指针稍微晃动之后又大致地指向了汉字“北”,这才确信了指南针并没有因为泡在水里而坏掉。

确定了指南针无故障之后,趴在地上的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个指南针是父亲留给他的最后的礼物。

父亲曾是一位海员,常年待在货轮之上,经常是一走消失半个月之久,两趟活之间在家里休息不过两天的时间,家人们并不是经常聚在一起,因此一家人都特别珍惜仅有的那些相聚时光。

小的时候他经常问自己的妈妈:“妈妈妈妈,爸爸去哪里了,他什么时候回来?”

妈妈总是会回答:“爸爸到碧蓝色的大海中去了,很快就可以回来了。虽然那里波涛汹涌,但是勇敢的爸爸一定会劈波斩浪,回到我们身边的。”

因此,每天为远在海面上的父亲祈福安康成了他必做的事情。每次爸爸回来的时候,不仅平安无事,还经常会带来一些外地的一些纪念品或者食物,给家人一起分享。

在他五岁的时候,妈妈怀上了妹妹,远在货轮上的父亲非常高兴。父亲回来之后,送给他这个指南针,告诉他人生要想这个指南针一样,有方向,有目标,才能活得高兴,活的有价值。在这之后没多少天,父亲再一次踏上了出海的旅程。

天有不测风云,父亲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还清楚地记得那一天,母亲盯着手机,泪流满面的样子。

后来他才知道,父亲的货轮触礁沉海了,货轮上的大部分海员都安全逃生,只有几人由于逃脱不慎坠入海中,无一生还。

在官方给出的失踪人口名单内,正好有他父亲的名字——殷涛。

他的妹妹从未见过父亲,父亲留给妹妹的印象,只有那一张张死气沉沉的照片。

这个指南针是父亲送给自己的最后的一份礼物,他自始至终都把它当做对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无时不刻不将它带在身边。只要看到它,他仿佛就看到了远在天国注视着他,希望他像指南针一样有目标,有方向而为人生奋斗的父亲。

他把指南针放回口袋,跪在地上,双手把头发向脑后一梳,顺便又抹了一把脸,不再管自己身上其他地方的污渍,站起身来向着森林深处走去。

拖着湿了水的衣服和鞋子,他每走一步,都觉得自己身上多了一副担子,感觉脚步越来越沉重,感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他打着哆嗦,抖着身子,强行打起精神,很快就走出了这片丛林。

他继续向前走,刚好能听到不远处工厂内仍在工作的工人的吼声,走过工厂,便能听到夜市内游客们的嬉笑声,啤酒杯的碰杯声,食物下油锅的刺啦声,可惜尽管他距离这些食物越来越近,他的双耳听到的声音却越来越小,直到最后他走进夜市,周围的欢呼之声嘶吼之声却顿然变作了无声,困乏的双眼似乎看不到周围人群洋溢着喜悦的脸色,只能看到眼前模糊地道路。

突然,在不远的身前,一瞬间的爆炸之声惊醒了似乎要沉睡过去的他,这声爆炸格外刺耳,他感到自己的听力恢复了许多,周围人的欢呼之声逐渐变得热烈。他抬头看去,只见天空之中泛起了金黄色的烟花,绽放的烟花像是江南地区七八月份的菊_花,菊_花下方还出现了四个巨大的,金黄色的汉字——

元旦快乐。

“哼,又来了嘛。”殷勤苦笑一声,道。

没过几息时间,这朵烟花以及它下方的汉字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漫天飞舞的,各种颜色,各种花样的其他烟花,断断不绝的烟花爆竹的爆炸之声,混杂着周围年轻人们的嘶吼之声,碰杯之声传入到他的耳中,这让他深感烦躁,他拖着刚刚打起精神的身体,加快速度前进。这种畅饮之夜,这种愉快的气氛,这种洋人的新年,还是留给你们这种精力旺盛的人来享受吧,现在的我只想赶紧回家,迅速睡去,我要远离这个喧嚣的世界。

随着脚步不停地移动,身后的喧嚣之声逐渐变小,最终消失。孤独前行的背影身后,仅仅留存着一片靓丽的天空。

…………

来到家门口,他掏掏口袋,发现除了指南针还在之外,空无一物,恐怕是家门钥匙掉到珠江里去了吧。

他自嘲地笑了两声,正准备开始敲门,谁知家门居然从内部打开,一个小姑娘探出头来,望着一身落魄的他。“哥,你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小姑娘露出了极为惊诧地面孔,随即大开房门,露出了她躲在门后的全身。

小姑娘比他低将近一个头,留着长发,穿着粉红色的睡衣,屋内昏暗的灯光照到她的衣服上,脸上,这让她全身透着一种暗黄的色彩。

这个人自然就是他的妹妹,殷切了。

“大半夜的就不要出去了。”殷切道,“你不早点回来我睡不着觉。”

他没有理会妹妹,脚步一瘸一拐,浑浑噩噩地向屋内走去。

“哥,先换了衣服吧,穿着湿衣服,脏衣服睡不好觉的。”

他依旧没有理会妹妹,直接走进自己的卧室,他浑身脏兮兮的,不想弄脏床,直接在地板上趴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睡了过去。

他太困了,这时候那里顾得了那么多,他只想找到一个温暖的地方,离开这个繁杂的世界,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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