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不要了太大了_16 夜深时/Cabeza
伊葛莱忒转过头，好奇地问道，“什么魔女的兆言？苏希老师，你们在说什么呀？”
苏希路安多想了想，“说来话长，等纹章历练结束之后告诉你。”他不想让伊葛莱忒被传言扰得心神不定，她应该专注于后天的纹章历练。“要不你再睡一会，到了叫你。”
“不睡了，今天我已经休息得够久了。”
“医务室的人告诉我你的那间休息室一片狼藉。我还没问你是怎么回事呢。”
“啊！”伊葛莱忒完全把这事忘了，她出了医务室后便遇见了灰溪，它带她去厨房吃饭，然后苏希路安多也来了，说他们应该准备走了，灰溪便去与朋友道别。她完全忘了这茬。
“还好有目击者看见了全程，它向负责人和怡索沃塔大人解释了一切，所以他们没有追究。”
目击者？伊葛莱忒想到了那只无名的大鸟，她小心翼翼地说，“对不起，苏希老师，是我没有......”
“嘘——”苏希路安多伸出食指调皮地笑了，“不用告诉我过程，只给我说结果就好了。怎么样，赢了吗？”
“那当然赢啦！小小恶魔羊我都不放在眼里，我怎么可能会输。”苏希路安多的微笑安抚了伊葛莱忒的内疚情绪，她又恢复了往常的口吻自吹道。
“大话精，不要命！如果不是你老师我把你背出森林，你就死在了小小恶魔羊手下好吧。”
苏希路安多和伊葛莱忒你一句我一句地伴着嘴，灰溪打了个呵欠开始打盹，这一天对于它来说太过漫长了，它想好好休息。在两人不甘示弱的吵架声中，睡意像母亲轻柔的耳语，轻轻安慰着灰溪的神经。
渐渐地，苏希路安多和伊葛莱忒也不再说话，他们都有些累了，却无法入睡。伊葛莱忒安静地靠在苏希路安多的肩上，偷暼他的侧脸。
苏希路安多抿紧了薄唇，眼神坚定地看向前方，湛蓝色眼瞳此刻却像暗蓝色的深海，波光粼粼，皎洁的月光坐在他高挺的鼻梁上。
他在想什么呢？伊葛莱忒不知道，苏希路安多沉默的时候就像一堵坚实的墙，让人安心又让人不知该从何揣摩，她疲惫地闭上双眼。
白月高悬，驱开了浓浓的黑云。
清冽的月光静静地铺在平整的大地上，照得每个细节都格外清晰。安静的旷原上只听得见大鹿的喘息声、车轮轱轱转动的声响与树叶婆娑的沙沙声。
突然，一阵如丝般轻透的歌声不知从某处滑落而来，是木精灵在唱歌，它们在歌唱死去的同族，用歌声将其灵魂托上星空。始于星辰，归于星辰。
苏希路安多难得感到内心澄净，他伸手把伊葛莱忒身上毛毯拢紧，蓝色的眼睛看向前方。
前路可知，前途不可知。
距离纹章历练还有三十六个小时。
此刻已经是深夜了，欧若的光芒熄灭，随着这座城市一起沉睡。
只有几家酒馆与赌场还亮着烛火，忙活了一整天的屠夫、小贩、裁缝与赌徒酒鬼们作伴豪饮，他们大部分的薪酬都用以支撑家庭。偶尔会有多余，让他们和他们的妻子可以从无尽的生活琐细中暂时解脱，去另外一个世界寻欢作乐短暂地忘记忧愁与苦闷。
女人们喜欢白天去城中的市集购物，或是带上儿女去观看新奇的马戏团巡游，男人们的娱乐生活相对而言就要单一并且廉价许多。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大声吹牛，如此而已。
空旷的街道被惨白的月光渲染得有些凄凉，石板路上的纹隙清晰可见。街上安安静静的，偶尔会从拐角传来几声犬吠与男人们的笑声。
守夜人披着厚厚的黑色披风，一手牵着叼着照明烛灯的驯犬，一手举着细细长长的点火杆，把屹立在街道两侧的照明烛火点燃。
临近纹章历练，每日每夜陆陆续续都会有来自南境各地、甚至是东边大陆的各路人等汇聚祖迪。尽管有皎洁的月光，但市政府一致认为夜晚充足的照明对展示祖笛城文明热情的形象是十分重要的。
这也是旅馆主人们最开心的时节之一，除了春天的万花节，纹章历练前后是入住旅客最多的时节。
除了招待前来参加历练的学生与他们的训导，还有南下在此停留的商队人马、巡游的马戏团与杂戏团、想来看看精彩较量的豪门富翁，更何况纹章历练的第二天还是星裂之夜，祖迪晴朗的天气与平坦的地势是最合适的观星地点，这又吸引了大量的有闲钱的游客。所以大多数的旅馆夜晚都开着张，打开大门等候客人。
这家名为“若西蕾”的三层旅馆位于祖迪城的北方向的第七街，是一家历史悠久的旅馆，以一百年前第一任主人忠诚的爱犬为名。
若西蕾的老板娘是一个正值中年、有些发福的妇人，已经长出了不少白发，裹着棕色的麻布围裙，套着灰色的棉质帽子，正在柜台后面整理着今天的账本。
她肉乎乎的左手快速地翻动着泛黄的杂叶本，眼睛炯炯有神，嘴里念念有词。
虽然目不识丁，但像她这样在下层勤恳工作的人们发明出了自己的一套用图形记事的方法，有时候比文化人写字还来得更快捷方便。
大堂一侧的壁炉“呼呼”作响，大堂中除了她之外没有人，但为了让在深夜寒风中进来的客人能够在第一时间感受到温暖，老板娘仍然往壁炉中投入了相当数量的木材。
正当她细小的眼睛看到第三行时，厚厚的拱形木门被推开了，一阵冷风窜进来，立马被屋内温暖的空气抹杀殆尽。
“呼——真暖和。”来者说，她是一个看上去不过16、17岁的红发女孩，戴着兜帽，左臂缠着绷带，一进屋就等不及窜到壁炉前烤火。
她的身后跟着一位高大修长的黑发男子与一匹健壮的狼灵，男子进门后反手将木门关上。男人内里穿着一件米色的宽松丝质衫，看得出起了不少皱褶，外面是一件应该是由某种海兽的皮制作而成泛着油光的马甲，腰间系着缠带，从打扮来看，一定是渡海而来的客人。
老板娘放下账本与羽毛笔，热情地招呼他们，“愿玛吉娅垂青于你们，远方的客人。”
男人闻言一笑，右眼长长的红色伤疤有些骇人，但无法损害他笑容之中散发出的亲切之意，“愿玛吉娅垂青与于你。”
他在旅馆的登记簿上签上两人一兽的名字，向老板娘出示了自己桑阳庭的双月纹章。
他身旁的大狼直起后腿，前肢趴在柜台上，“请问你们还有空余的房间吗？”狼灵直立时竟比他身旁的男人还要高出不少，火光放大了它的阴影，老板娘见多识广，没有被它的外表所吓倒，它看上去挺忠厚朴实的。
“最近是高峰期，人类的话，只有一间双人床的空房了。不过伴灵的房间还有不少，因为有许多身材小巧的伴灵都和它们的伴族住睡一起。”
“只有一间房了吗？”苏希路安多面露难色，回头看了看正在取暖的伊葛莱忒，“我无所谓啊。”伊葛莱忒冲他做了个鬼脸，“只要苏希老师你别乱来就行。”她皱起眉头，假装严肃地警告，说完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你呢？”苏希路安多侧头问灰溪，“和我们住一起还是自己住?”
灰溪歪头想了想，对老板娘说，“特式房是敞开式的还是单独隔间？”
“两者都有。看客人你喜欢哪一种了。”
“我要隔间好了，我不喜欢和陌生的兽灵睡在一起。请问有哪些主题呢?”
“嗯......我看看，哎呀，我们还有‘月下荒漠’、‘雾气丛林’、‘茂密深林’以及‘四方原野’。我推荐‘月下荒漠’呢，窗子正对着月亮打开，是所有房间中受光最好的一间。地上铺了厚厚的灰色砂石，能让客人你感觉踩在真实的荒漠上，角落种了仙人掌、生鳄花、方葵，还配有特质的香蜡，还原最真实的野外气息。狼灵们一般都十分中意，在这里入睡一定能做一个成功捕猎的好梦。”
“那我就要这间了。”灰溪说。
苏希路安多掏出几枚银纹币放在柜台上，“我们住四个晚上，有劳了。”
老板娘爽快地收下钱币，手指不动声色地暗中抚摸其上的花纹，是真币，她暗中记下苏希路安多的面孔，是个有钱的主。
她从柜台下摸出一把钥匙，“客人你的房间在二楼走廊靠东的最里面那间，2015号。”
然后对灰溪说，“你的房间就从这里绕过去，在一楼拐角的旁边，1024号。不需要钥匙，你要是需要开门或是离开时需要锁门，就去敲走廊中央的红色门，我的伴灵纳迦24小时都在。你告诉它你的房间号，它会乐意为你效劳的。”
“你们的服务还真完善啊。”伊葛莱忒听完咂咂嘴。除了猴灵拥有灵巧的手指可以使用人类的工具，大多数的伴灵都做不到，她努力想象灰溪一张大嘴叼着一把小小的钥匙努力歪头把它塞进钥匙孔并转动的画面，感叹还是做人方便。
老板娘泛着油光的脸堆起笑容，本来就细长的眼睛更小了，只看得到厚厚脂肪下两条细缝，“我们要照顾到每一位客人的需求不是？”
苏希路安多拿起钥匙向伊葛莱忒招招手，“走吧，今晚早点休息。”灰溪冲两人甩甩尾巴，“晚安。”它对伊葛莱忒眨眨眼睛。
“晚安，我的大狼。”伊葛莱忒蹲下用力地拥抱灰溪，用脸蹭蹭它蓬松柔软的毛发。啊，如果可能，她愿意时间停止就这么抱着毛茸茸的大狗狗不撒手，柔软的触感与刚好的温度让她身心放松，此时此刻，也许世上没有比拥抱一只毛茸茸的乖巧大犬更美好的事了。
灰溪摇摇尾巴，与两人分开。
伊葛莱忒跟在苏希路安多的身后上楼，漫无目的地数着楼梯的阶数，眼神四处打量。最后停留在苏希路安多宽阔的背影上，她想也许只有他们两人相处的时间是个很好的机会，她能问她想问的问题。
但苏希路安多会回答吗？大概率是他会打个哈哈，答非所问，说困了睡觉吧。
她应该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与一个合适的地点。问题是，谁又知道所谓的“合适时机”是否存在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