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扒灰色公第一 师傅 你里面是湿的_上邪

云中子虽然说了次日必破红沙阵,次日一早,却始终未见动静。众弟子侍立阶下不免多有诧异,但蓬上师长无人言语,他们自也只能在心里猜疑。杨戬约略知道怎么回事,他修为比几个师兄弟不同,夜来隐隐能察觉商营中气息变化,只怕是有什么人来了。诸位师长临时改变主意,想来就是此变化所致,却不知是何人令他们如此忌惮。

正这般想着,忽觉远处有人向这边行来,起初只感应到气息,很快一个青色的人影出现在了视野中。其他人也同样察觉到,纷纷遥望过去。但见来者乃是一个道装女子,青衣素颜,乍看也不觉特异,唯行走间风疏云逸,仿佛有烟雨缥缈相随,不知不觉已至近前。

杨戬微觉不妥,正欲开口提醒他们小心,猛觉胸口一闷,刹那间如同身陷深渊之底,波涛巨浪汹涌而至,呼吸顿时艰难,身不由己之感油然而生,适才那水波淡淡的宁静早已荡然无存。急运气法力抵抗,沉心静气,方才不被幻象所迷,然一波波压力仍如有形之质绵绵不绝而来。

顾视左右,见金咤兄弟和黄天化脸色苍白,都已是勉力支撑,杨戬心念转处,左脚微微向前踏出了半步。就是这一分气机的变化,顿时牵引得这铺天盖地而来的压力向他一人身上卷裹而来,九转玄功运转到极致,元神与这压力相撞的瞬间,身边所有人都感觉到了灵力的震荡。

转瞬间,这漫天的压力忽然消失,杨戬身子微微一晃,竟有些虚软。见几个师兄弟都急切地看着自己,他微微摇头以示无妨。随着这个轻微的动作,汗水顺着发梢滑落下来,滴入泥土中。只是一下气机交锋,他全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

得脱困境固然是有人替他挡了下来,却也是对方及时收了手。那女子在气机相触的刹那仿佛忽然惊醒过来,急忙收了外泄的法力。目光掠过,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竟是露出些许歉然,向前稽首道:“是贫道失态了。”

玉鼎真人立于阶上还礼,没有说话。

来者正是云霄仙子,她长居海外,与本门中人来往亦少,遑论阐教,而玉鼎真人也是不喜交游之人,今日却是偏巧,芦蓬上下竟只得他二人乃是旧识。

云霄仙子道:“千年不见,玉鼎道兄尚记得不周山故人否?”

玉鼎真人与她相视片刻,却道:“未足千年。”

云霄仙子脸色微微一白,显然是知道他言辞所指。千年之前,玉鼎真人于不周山代她起课,窥探天机,感应到天地之劫,乃告诫她兄妹千年之内莫履凡尘。哪知就在这千年马上就要过去的时候,他们依然还是卷入了这场大劫中。不仅兄长横死,现在连她自己都站在了这方战场上。

玉鼎真人的卦辞,赵公明或有不信,云霄却是毫不怀疑的。同样专修阴阳术算,对方道行如何,她心中一清二楚。故而她力劝兄长闭关清修,莫理外事,不过千年而已,于他们也算不得什么。数日之前,赵公明前往三仙岛时,她也曾再三挽留,岂知兄长竟是宁可死于此地也不肯离开。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来这里。她对这王朝更替毫不在意,这人间也没有她牵挂之人,心中更是再清楚不过地知道此劫绝不能轻身试探。修道者的生命以万千年记,只消待得这一场战事过去,有什么样的恩仇因果不能慢慢清算?可是她依然不会就此回头,回到三仙岛。那是她的哥哥,她怎么能等到一年、十年、百年之后?

她静静地开口:“贫道冒昧,敢请陆压道长一见。”

玉鼎真人摇头道:“陆道长已然离开。”

“那请道兄见告,其人洞府坐落何方?”

玉鼎真人道:“道友既知此名,那与其问罪陆道长,何如竟返碧游宫?”

他道心纯凝,虽然向来少语,知道的事却从来不比别人少。广成子能看出来的,他自然也了然于心。陆压所行法术既得于通天教主,那赵公明之死便实与他无关。云霄仙子为人刚柔明澈、静若深海,玉鼎真人与她有论道之缘,不信她看不出此事蹊跷。一意追问陆压行踪,无非心底有回避不愿想到师尊身上的缘故罢了。

他话少,自然更是从不说废话,这淡淡一句着实犀利。当下就听身后有人咳嗽一声,从芦蓬里走了出来。

黄龙真人暗叹师弟不会说话一如既往,大师兄寄望于他们旧有交情,能缓和加以劝说,实在是太高看他这不善交游的师弟了。云霄仙子说“千年不见”时他就不觉得意外,他这师弟游历在外多年,自也遇人无数,却从没见他过后拜访过谁。别人虽不会也都跟他一样,但问题是想要到玉泉山访友……自家师兄弟去十次能赶上一次有人在就不错了。

这交游果然很成问题!

“久闻云霄道友高名,冒昧相邀,可否请入芦蓬一叙?”

云霄仙子目光在黄龙真人面上一转,道:“多谢道兄好意,贵我两教虽为同宗,然此刻既站在这战场之上,便也无人是为叙这同宗之谊而来的,谈之何益?”

她却并没有因为玉鼎真人的话语而动怒,神色反而愈见沉静:“玉鼎道兄所言不错,原是贫道执拗了。不过却有一言想要请问,当年道兄以卦辞赠我,然道兄自己却为何要来此间,难道不怕这千年大劫把你们自己也牵连进来吗?”

玉鼎真人垂下目光,淡淡道:“并无不同。”

这话却是难解,黄龙真人叹道:“姜尚师弟入佐西周,我等又岂能当真袖手不顾?”

云霄仙子方才恍然,姜子牙既为这商周大战一方主帅,改朝换代,不胜则死,便与闻仲一般无异于立在风口浪尖上,无可回避。故而阐教真人才会纷纷遣派弟子随扈在侧,而明知此劫自己也未必过得去,一朝战事危机,依然站在了这战场上。原来如此,果然并无不同。兄长为护故友平安,他阐教为同门能过此一劫,投身此战的原因并无不同。而不知天命、凭心而为的四圣、十天君等辈,与明知天命而依然踏入凡尘的他们,其实又有何区别?

她轻轻地道:“……果然天下所有修道者都避之不开吗?我观海上云水三千年方得窥阴阳之妙,自以为能知天命所趋。然今日才知,何为天道人心,天命难改,又岂是不能改?明知前方是劫,却是不愿退寻它路。既是如此,知天命何用?”

她从袖中取出一束紫色的蓍草,如晶似玉,数目在一九之间变幻不定。素手从容,一折两断,碎晶抖落于地,更不看一眼,淡声道:“十日之后,阵上相候。”

黄龙真人与玉鼎真人亦不复言,唯稽首一礼。

云霄仙子默然还礼,转身飘然远去。

看着她身影消失,黄龙真人叹了口气,转向杨戬问道:“可有受伤?”

杨戬抬头见师父虽没有说话,也正看向自己,连忙道:“回禀师伯,弟子无事……”这一举手,方觉湿衣贴在身上着实狼狈,又道,“弟子暂请告退,稍整仪容,再来侍奉。”

黄龙真人见几个弟子多少都有受适才气机交锋影响,便温和地道:“今日你们也不必在这里了,都早些回去吧。”

三霄仙子一到,这一战又有变数,红沙阵也不能立破了。众弟子亦各了然,当下领命退去。

黄龙真人正要转身回到芦蓬里面,却见身边玉鼎真人站立不动,目光落在碎裂的紫蓍上,竟似在出神地想着什么。这当真少见,他这师弟从不为外物萦心,对本门之外的人也少有关切,看来对这位故友着实欣赏得很。云霄仙子端庄肃穆,澄澈清明,黄龙真人一见之下也有盛名无虚之赞誉。玉鼎真人向来只与几个师兄弟亲近,少将外人放在心上,数千年来,非独居则独行,有杨戬之前,时常数百年形迹全无,黄龙真人其实很有些犯愁。难得他还是有朋友的,做师兄的初时先感觉到的是几分欣慰,继而才是惋惜。得友如此孰为善事,若非立场相左,甚或可以劝他求为道侣,当真是,可惜了……

他不知不觉想得有点远,回过神来时,玉鼎真人已经看了他半天:“师兄,你在想什么?”

“……你刚才在想什么?”

玉鼎真人并不在意他的不答反问,答道:“这紫蓍长于火云宫紫芝崖,亦是天地间最早的生命所化,千年前不周山论道,她便是以此起课,占卜天意。千年前我不认得赵公明,千年间也不知她有何境遇,至今日方可断言:此人道行不在赵公明之下,心境清明犹有过之。她今日决心既下,日后必为劲敌……”他直视着黄龙真人,沉静的目光中渐渐透出一丝锐利,“师兄若也做此想,我此刻便追上去与之一战。她欠我一卦,以单对单,无回绝之理。拼得五百年闭关休养,我也必将她斩于剑下。”

“……”

“难道师兄适才所思并非此事?”

黄龙真人叹了口气,推着他的肩膀转身:“先进去吧。”

城墙之上,金咤几人向杨戬道谢,见他似有些心不在焉,金咤心细,问道:“师兄可是为何事忧心?”

黄天化听了惊道:“难道是这一耽搁,红沙阵中有危险?”

杨戬叹道:“那倒不是,那张绍虽存死志,但若有希望,定然还是想先看着我们死的。与三霄仙子这一战胜负未分之前,红沙阵中最多是两方相持,倒是最安全的。”

木咤也奇道:“那杨师兄是在担心什么?”

“也不是担心……”杨戬微微皱眉,终于道,“刚刚云霄仙子折断法器之时,我感觉到师父动了杀机。”

三人对这句话却不是十分明白,彼此相视,皆有迷茫之色。

杨戬心中有不安也有担心,师兄弟们不知道,他心中却十分清楚,师父这些日来气息一直有些异常。九转玄功引天地元气锤锻肉身,每一转功成都是一次大洗伐,玉鼎真人九转功成,肉身通明纯粹,毫无杂质。但这些天来,杨戬却能感觉到师父的气息中有一丝细微的浑浊。他们师徒功法一脉相承,他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师父受定海珠之伤并未痊愈,他在用药。

玉鼎真人不喜饮食不是没有原因的,这世上大多数东西在他眼里都不足以称为洁净。真火百炼之丹于旁人而言已是至纯之物,但进入他的身体,却被杨戬感觉到了杂质。而这样一点点杂质竟然还没有被排斥殆尽,药用过至少没超过一个大周天的十二个时辰。从与赵公明一战到现在,这么多天过去,师父竟然一直没有停止用药,杨戬心中不能不泛起担忧。

师父宁可抱伤而战,这一念杀机绝非无因而起,难道将战事拖到十日之后,会有什么比现在动手加重伤势更危险的事发生吗?

“……师父感应吉凶,从来没有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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