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吃馍边吃胸 老外把我折腾_墨白之不负流年不负卿
洗梧宫的伽昀小仙将昆仑虚的鎏金喜帖呈给正在书房里批阅公文的夜华君时,这位做事素来端严果断的太子殿下,足足愣了半盏茶的时间,才低声涩然道:“去回他们,本君届时定会到场亲贺。另外贺礼务必妥贴准备,你去将洗梧宫里的所有的名贵之物列成单子,本君要亲自挑选。”
伽昀领命去了。独留夜华在书房里怔坐良久,最后扔下满桌的公文,起身离开了九重天。
夜华去了东荒俊疾山上素素的那间旧屋,从前每每心烦意乱之际,这里都能令他得到少许慰藉,只是这一次,似乎不太不灵光了。
自从意识到白浅便是素素以后,除去容貌,夜华从未以为她二人有何不同,他虽口里唤着“浅浅”,可心里总归是将她当做素素看的,便是白浅否认,墨渊恳劝,他亦不以为意。只当是白浅心里憋着当年的怨气,不肯承认同自己的旧情罢了。
直至那日若水河畔。
他看着白浅目光坚定的说她只愿与师父一道,不论生死;看着白浅神采飞扬顾盼生辉,眼里却只容得下一个墨渊;更是看着白浅谈笑自若的挑衅擎苍,一把玉清昆仑扇舞得意气风发,尽显上神风范……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无法再将眼前的女子与素素等同,记忆里的素素一直都以自己为天,懵懂痴傻地全然信任着自己,何曾见过她有这般恣意的目光,又何曾识过她有那般张扬的性子,素素的面目与此时的白浅,似乎有些无法重叠了。
后来擒回擎苍,得知墨渊要去毁钟。方才还巧笑嫣然英姿飒爽的女上神瞬间变作了惊慌失措的小娇娥,看她被困于仙障之中崩溃大哭,听她口中哀求着“师父不要,求你了师父”,夜华终于再一次在白浅身上看见了素素的影子,那年在九重天上剜眼之际,素素亦是这般模样,只为乞求自己不要夺了她的眼睛。夜华无比认同且庆幸墨渊的选择,可忍不住又会有另一个声音从心底冒出来说,看罢,你墨渊即便如何的冠冕堂皇,面对心爱女人的性命之忧时,不照样要枉顾她的意愿麽,既如此,本君当初又何错之有!
可接下来的事态发展却完全超出了夜华的认知,被他料定会抛下白浅独自涉险的墨渊回转了身子,撤去了仙障,将哭倒在地的白浅搂进怀里,小心呵护。而明知前路凶险甚至会献祭生命的白浅,却笑得像个得偿所愿的孩子。
夜华很是震惊,他想不明白墨渊为何要去而复返,甚至置白浅的性命于不顾。在白浅昏睡的年月里,他亦曾问过他那位神情越发淡漠的兄长可曾后悔当初的选择,然墨渊终只是露出一丝夜华看不懂的笑纹,眼中几番明灭,答曰不悔。
何以不悔?墨渊未言。反到是醒来后的白浅堪堪解了夜华的疑惑。那时白浅笑意盈盈,说墨渊乃是将她视为与之对等的仙侣,故而尊她重她,断不会替她妄下抉择。白浅丝毫不曾介怀墨渊的选择,甚至引以为傲,她脸上洋溢着被信任和认同的喜悦,还自谦应当变的更好一些,才配得上如此待她的墨渊。
白浅是说者无心,夜华却听得字字诛心。白浅的笑容变成了讽刺,笑他从未将素素视为能与自己比肩的伴侣。可不是嘛?素素在他夜华的眼中,从来都是毫无自保能力的一介凡人,需要他的保护与照顾,故而无论做出任何决定,他皆未曾想过要同素素商议,总是独断独行,便是告之素素,也从不解释缘由。未曾考虑过素素的感受,亦未曾顾及过素素的意愿。他总是以为,他的所作所为皆是在为他们的将来做谋划,因此素素只需按他所说去做便好,却实实在在忘了素素并不是他夜华的附属品,她有自己的想法和个性,她身在无人可靠的天宫之中,又没有自己的解释和安抚,要如何能够不去胡思乱想?又如何不会受到摆布和陷害?他们会生出间隙,失去信任,最终生死相隔,万劫不复,他及他的自以为是,实在难逃其咎。
白浅当真不是素素,她比素素更加果决和自信,她的强大的灵魂让她不会甘愿去做任何人的附属品,唯有懂她敬她包容她的墨渊才能获得她的芳心。
怔怔望着白浅,夜华忍不住去想,如若当初在天宫,他没有投机取巧,不去寻求所谓圆满的解决方案,他与素素是不是就能一直相守?亦或者,如今白浅那明媚的笑颜,便能够为他而展了麽?
不,不对。夜华心道,白浅既不是素素,便与我没了关系。我爱的,只该是素素而已。
故而他最终还是收回了想去触碰白浅的手掌,屈指成拳放回身侧,任凭指甲穿破掌心,却似无所觉,因为比起心中的痛楚,这点疼痛委实当不得甚麽。
夜华在东荒俊疾山上待了整整三日。回到洗梧宫的时候,书房里燃着的伽楠香才将将烧去一半,端严的太子殿下不动声色的坐回书桌旁,继续早前的公文批阅,平静的似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六月初六当天,夜华如常起居行事。未时刚过,他三叔连宋来了书房。连宋一副愁苦相,在夜华的书案前晃了几晃,之后瞧着他连连叹息,问他何故不推了昆仑虚的喜帖,反到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夜华不语,只埋首公文,连宋见他无甚反应,又抱怨起墨渊的别有居心,说他故意为难夜华。
“三叔多虑了。”夜华抬头,打断喋喋不休的连宋,淡淡道:“本君身为墨渊上神的胞弟,加之又是九重天太子,故而这喜帖本君可以不接,昆仑虚却不能不递。要说为难,本君那兄长怕是比本君更甚罢。”
连宋万万没料到会听到夜华这样一番言语,愣了半响才回过神来,恨其不争道:“我说你是不是气傻了?那墨渊明知你同白浅的旧情,却丝毫不顾兄弟之情,抢了白浅不说,如今竟还邀你前去观礼,分明是处心积虑要灭你威风,你不怨他到罢了,怎地还反倒还替他说起话来了。”
“三叔误会。喜帖是本君自己接的,观礼亦是本君自己想要去的。与别人无关。”夜华依旧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甚至招来小仙娥来替自己更衣,连宋见他当真要去,只急的原地打转,又拿他无法。
临行前,夜华深深的看了连宋一眼,状似不经道:“三叔好意,夜华自然明白。只是墨渊上神抢了白浅这样的言辞今后万不可再提,夜华心中的女子乃是名唤素素的凡人,并不是墨渊上神要娶的那位白浅上神,三叔务必记住了。”
连宋被留在原地,又是惊诧又是不解,望着夜华行若无事的背影,只觉心中担忧更甚,自己这位侄儿如今变得越发捉摸不透了,这副样子做为太子或者天君诚然是好,可未免也太凄凉了些。
一向低调的昆仑虚这日热闹的紧,排场盛大,众神云集。连灵宝天尊和南极仙翁都派来了坐下最得力的仙使前来送礼。夜华一边四处打量,一边在心中偷偷遐想,若换做是自己于天宫迎娶白浅,定会布置的更为奢华。
夜晚的青庐帐内,夜华默默的注视着白浅,看着她与墨渊拜堂、撒帐、同牢、合卺,被众人打趣时,她会下意识的贴近墨渊,那是她信任一个人时不自觉的表现,想起素素也曾如此,可自己后头却硬生生的推开了她。到底是我错待了她,夜华苦笑着想。
青庐帐内众仙家的注意力皆放在新郎新娘身上,没人会在意站在众仙之后的太子殿下的心情,唯有翼君离镜亦同夜华一样选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白浅抱着墨渊不愿抬头时,夜华看见离镜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眼里净是真心的祝福,这才恍然离镜怕是也曾拜倒在白浅的石榴裙下。果然,在察觉到夜华的目光之后,离镜转过头来礼貌一笑,感怀道:
“我曾想过,若有朝一日能迎娶阿音,定要给她一个最盛大的婚礼。后得知阿音与太子殿下你订了亲,又自惭形秽的以为,怕是只有九重天才能办出极尽奢华的举世婚礼,我终归是比不得的。可如今来到昆仑虚的青庐帐,我才恍然大悟,盛大奢华未必就是阿音要的,挚爱与亲友皆陪伴在旁,打趣亦是祝福,即便有甚出格之举,也不会有言官出面制止,亦不会有诸多规矩捆绑约束。故离镜以为,比起嫁来翼界做翼后,或是嫁去九重天做天后,终归还是昆仑虚最适合她。如今见她这般欢愉,委实替她高兴。离镜愚见,若冒犯了太子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无妨。”夜华摇头,淡漠道:“你说得没错,浅浅过得开心,当然也是本君想要看见的结果。”
那厢喜床上的白浅伸手在墨渊腰上捏了一把,墨渊嘴角堪堪溢出的笑意和眼里掩饰不出的宠溺实实在在扎了夜华的心,他别过头去,竟是不忍再看。
听见折颜此番带了千坛美酒,原本想走的夜华蓦地停下了脚步。
也罢,良辰美景虽好,不若大醉一场。
一年后。
自与青丘解了婚约以来,九重天上的天君便一直想为太子再选位正妃,只是这人选尚未定下,夜华竟先一步来禀,说是在凡间寻到了素素转世,故要下凡两月,望天君恩准。
天君十分气恼,却又顾念着上一次的惨烈教训,生怕夜华再遭遇什么变故,最后竟然点头应了,只交待夜华告之所在,两月之期一过,务必归来议亲,夜华未置可否,只谢恩去了。后来天君私下里去问三儿子连宋,那素素既是昆仑虚白浅,缘何会有转世之说,连宋却是叹气连连,只云夜华痴傻,堪不破心魔罢了。
届时墨渊白浅夫妇正在外云游,回到昆仑虚之时,夜华已下凡一月有余,从凤九那里听说此事,白浅大惑不解,转世之说断无可能,此番夜华所为何故?左思右想弄不明白,便拉着墨渊一道去凡间探望夜华。
夜华那时正以一副凡人四十岁左右的样貌示人,看着比墨渊都要老成几分。再待见到夜华口中女子,白浅心中疑惑更甚,只因这女子不仅名唤素素,更与当年的素素有九分相似,转世虽是无稽之谈,可夜华若将其视为素素替代,委实不足为奇,即便夜华待这女子如何珍之重之,白浅都甚觉不妥,本着长嫂如母的宗旨,告之墨渊后,白浅将夜华叫到一旁说话。
两人步行至茅屋后的溪流边,白浅正为难如何开口,夜华却神色坦然的将一切和盘托出。原来这女子竟是由夜华与司命星君联手缔造出的生命。夜华早前收集了东荒俊疾山上素素留存的全部气息,将之注入一道原本命里早夭的凡人魂魄,司命又将这女子的命数写得与素素在凡间之时一般无二,于是便有了眼下白浅见到的这名凡人“素素”。
白浅听罢忧虑更甚,不认同道:“你这分明是自欺欺人,若那女子有朝一日得知自己处境,你待如何收场?”
“相同的境遇、相同的性格,甚至连容貌都无甚差别,故而在我心中,她就是素素。能守护素素一世,便是我最大的心愿。只是她身子向来不好,我能陪她的年数,怕也所剩不多了罢。”夜华堪堪扯出一抹笑,锁于白浅身上的目光里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等她百年之后,你可是要去寻她?然她便是投胎转世,也不会再有素素气息,届时你又待如何?”
“仙凡有别,能守完她这一世,我已然心满意足,并不多求。待她离世,我自会回去天宫,担起我该担的责任。”夜华注视着天空,说得甚是平静。
白浅沉默,这位理性坦然的太子殿下委实与她印象里听不进人言的夜华君相差甚大,到让她有些不知说甚才好的尴尬,最后只得叹了口气,拍了拍夜华的肩膀,无奈道:“看来凡间这几十年的光景里,你悟到了很多。你大哥原本还担心你留恋凡世,如今看来倒是我们多虑了。我虽不甚认同你的此番做法,却也明了你的初衷,只愿你得以守那女子一世安稳,更望你早日放下素素这道心结。”
“浅浅放心。我自省得。”夜华勉力一笑,遂转开话题去问白浅与墨渊近况,才不过聊了两句,墨渊便出现在二人的视线范围之内。
“看来是兄长寻妻来了。”夜华话音刚落,白浅已然迎了上去,笑容娇憨又带着浓浓的眷恋,夜华只轻轻一瞥便转开了视线。
三人又一道聊了几句闲话,待到天色擦黑,墨渊交代夜华用心体会人间百态后,便带着白浅腾云走了。
夜华一直注视着白浅离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瞧不见她,才缓缓叹了口气,喃喃低语道:
“浅浅,我放下了素素,却放不下……”
身后忽然传来微弱的呼唤,那是他守了几十年的女子的声音,想到那女子糟糕的厨艺,夜华急忙回转家去,走了两步又回头望了一眼白浅消失的天际,终于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浅浅,见你安好,我当无憾了。
番外·夜华篇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