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兰和王大爷第7章_第二十八章 都给撵了/梅比斯
说归说,玄嵋也不过嘴上玩笑一句解气,她的眼界格局还不需沦落到,上门去打落水狗的程度。
因此不过是去后面的小库房里,摸了那暗光涌动,触手之处丝滑宣软的锦云绢后,心里赞一声不负盛名。
“好了,就请枝儿姐姐让人把小库房重新锁起来,留下那匹樱红色的,只带了绛色的去赶成小袄。”
这和之前所说的又不同了,枝儿一怔,恍惚以为是她听错了二小姐的话,就又确认了遍。
“二小姐要留下一匹?”
玄嵋点了头,边往出走,边暗暗勾起了唇角,“嗯,我改变主意了,这匹绛色的还有用呢!”
枝儿就有了底,虽不明白为什么,还是照着办了。
等入完库房锁了门出来,玄嵋正坐在院子里那石桌旁的石凳上,半晌拖了脸,望着浇花剪枝子的丫鬟出神。
原来的浇花丫鬟是房姨娘安插进来的眼线,昨夜里就被田妈妈扣下,不知暗暗处理去了何处。
新的丫鬟原本不是做这个的,但因轮空了一人,今早就临时调了过来顶用。
“二小姐在看什么?”
她歪着头困惑了下,和玄嵋身后的夕娟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瞧见了茫然。
玄嵋却并非在看那丫头剪枝子,她只是觉得有些讽刺。
从前自由惯了的鹞歌院,恨不得满院子上下,都每个肯为主子着想的人。
可不过是经历了昨儿个,她小小的发作,短短一夜之间,似乎就像是变了个样子一样,井然有序的若是让外人踏入,怕是要恍惚这院子里向来如此。
“没,不过是方才瞧那枝头落了只雀儿,觉得有些新奇,竟是不怕人的。”玄嵋随口敷衍过去,她见枝儿也回来了,在场人已俱在。
就起了身,由着夕娟在身上披了件薄披风,晨间寒凉,但因刚刚入秋不就也不算冷,玄嵋打算就这么一路走着去。
“枝儿姐姐,夕娟姐姐,还得麻烦你们几个一趟,陪我去趟正院。”
几个丫鬟都有些意外,还是枝儿心大些问了玄嵋:“二小姐还没用早膳,可是想去正院里找大小姐吃?”
“我不饿,也不想找姐姐。”
枝儿又问:“那二小姐是?”
“我找田妈妈有事。”
玄嵋迈开步子,朝着院外就走,夕娟几个便只得快步跟了上去。
路上遇见的仆妇,因是清早事多,多是匆匆忙忙的低着头穿行,远远见了玄嵋一行人,便有那消息灵通,知晓了田妈妈为二小姐,罚了房姨娘禁足的人,遥遥矮了身请安。
这在今早之前,哪怕上辈子这之后的几年里都绝不可能,还是直到她从沙场归来,变了心性有自保之力,才得以改变,可现在却几乎是轻而易举的变了。
玄嵋面不改色的只是走着,并不回应她们。
心里却是有些冷淡,世态炎凉人心之善变,当真是这么体现的淋漓尽致了。
心中早先就下了的决断,更是理所当然。
玄嵋脚下的步伐就迈的更快些,直到眼见了正院熟悉的门匾,方戛然而止。
“进去吧。”
正院左边耳房里,田妈妈因经历了昨日的乱子,自警醒了许多,引出一堆平日里稍有疏忽的事务,这会儿全要推翻了重来。
忽而听见轮值的小丫鬟,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跟她汇报二姑娘又来了。
虽意外,还是立时放了手中的活计去见人。
进了正屋的门,就被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哄得鼻端一软。
“见过田妈妈,我又有事来了。”
年幼的二姑娘看见了她,抿着嘴一笑,身边就有那叫夕娟的丫鬟,巧手巧脚捧了茶盏过来奉茶。
看着丝毫不像个小姑娘,熟门熟路从容自在的,活像是那深宫里的太后娘娘享受似得。
田妈妈暗想着,眼神在玄嵋身后两个丫鬟上一划,猜测莫不是她送过去的露雨槐柳不称心,或是哪不小心惹着二姑娘耍性子了?
转眼又觉不可能,昨儿见识过了二姑娘的早慧,心知她并非那不懂事的稚童,就想那怕是来道谢的了。
更是替王爷欣慰,二姑娘的懂事礼数,就难得柔和着脸笑道:“二姑娘一大早的来了正院,可是露雨槐柳两个,用着还凑合?
小的昨儿个就特特叮嘱过,让她们两个规矩些,好好陪了二姑娘玩。”
玄嵋一看她误会了,也不揭穿,展了颜笑说:“不是凑合,我看着都好。”
“那就好,若是哪里做的不对,小的就替二姑娘好好教训了。”
玄嵋却摇头:“我当然知道田妈妈的厉害了,可妈妈虽不用罚她们,却有另一件事,要靠着妈妈呢。”
“是什么事?”田妈妈问。
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玄嵋敛了容色,转眼脸上哪里还有一点笑模样?
她小小的人,却极严穆的说:“请妈妈帮我把鹞歌院里的人,全都给撵了!”
都给撵了?
田妈妈怔住,她一瞬间甚至恍惚以为听错了二姑娘的话,再看到二姑娘绷着的小脸,才意识到正是那个意思。
二姑娘是想把整个院子里的数十号人,通通撵了出去!
虽她也知道鹞歌院里的下人,以往因二姑娘年小等原因,平日偷奸摸滑糊弄主子都不是稀罕事,她昨儿晚也想过慢慢筛查了,给二姑娘换些新人进去。
因知道原来的下人油滑惯了,又互相盘根错节定是难办,只能徐徐改之,所以才将露雨槐柳两个精心调教的,咬咬牙送了过去。
谁知,二姑娘根本就不满足于此,想的是一撵就撵走一院子的人,这就有些大张旗鼓不合适了,传出去二姑娘怕是得先落个自小跋扈专横之名,对王府名声也不好。
可私心来看,田妈妈也觉得这是个斩草除根的治根之法,痛快周全却未免太荒诞狂妄了。
加上王爷毕竟不在,她不是主子,做不了这个主啊!
田妈妈凝结了片刻,艰涩的开了口劝着:“二姑娘的心思,小的也明白,可这全将人撵走,实在是……不合规矩。”
玄嵋不焦也不躁,她早就知道自己是狮子大开口了,田妈妈不敢做了这个主。
但不敢,却不代表不能做主。
玄嵋就歉然的淡淡一笑,她眸光黯淡着说,“妈妈也知道,这王府虽是我家,可父王不在,府里什么豺狼虎豹牛鬼蛇神都应有尽有,整日里就潜伏在这府里,想等着我哪天松懈了,好把我给生吞活剥了呢。”
又说:“我虽年幼些,也被逼着不得不早慧,姐姐事忙,不能日日看顾着我。”
“这内院我虽无力,可自个儿的院子,必须得肃清了换一批清白之人来,不然,我在王府里连个能喘气之地都没有了。”玄嵋平稳的说着,她头一遭说这么一大段话,跟田妈妈袒露心绪。
惹得田妈妈直接愣在了椅子上,她半张着口,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二姑娘虽没哭没闹,可那说话时的样子,明明该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却如同七老八十了的心死之人一般。
身边叫枝儿的丫鬟早已哽咽了,咬着嘴不肯出声,那叫夕娟的丫鬟,则红着眼圈,默默解了帕子抹泪。
田妈妈那不许的话,就愣是一句也无法开口。
玄嵋见差不多了,心里一叹,便要趁热打铁:“我不想逼妈妈难为,可妈妈答应过的,允我一个要求。”
这哪里是不逼人为难,前后几句话一说,简直就是要将田妈妈架在了刀山火海上烤。
田妈妈重重的嗟叹,半晌,想着二姑娘过得这么难,她是难咎其责。
于是决心打碎了牙往肚里咽,等王爷回来了,她就顶了这事,怎么也得把二姑娘开脱过去,一个姑娘家,最不能丢的就是名声!
“二姑娘放心,这事,就包在小的身上了!”
外头的吵闹声和婆子挣扎着扯了嗓子的骂声,吵吵嚷嚷的回响在整个鹞歌院里。
枝儿叹着气,上前关了寝屋的窗,试图把那杂声都给隔绝在外头。
虽不尽如人意,比起之前也还是要好上些。
就取了她带来的棉被,动作轻快的,在玄嵋寝屋里隔开的小间里铺了床,然后转出去给玄嵋剪了烛心。
二小姐亵衣外头穿着牙白色的寝衣,披散了头发靠在床头上,凑着灯影看书。
枝儿走上前去,在床头塞了个松软的大迎枕给玄嵋靠着,想了想,小声劝了一句:“晚上视线暗,二小姐小心伤了眼睛,还是少看会儿吧。”
“这话是谁教你的,枝儿姐姐?”
玄嵋眼皮不抬,将手中记载前朝的列传又翻过一页,问她。
枝儿就颊上一红,挠了挠手,“是回来院子时,夕娟姐姐嘱咐的我,说晚上灯暗,那耗用眼的一律劝着小姐些。”
“她这一变,变得倒是彻底,贴心起来,也算事无巨细当真周到。”
玄嵋微垂着头看书,枝儿瞧不见她的眼睛,听着玄嵋话里不起波澜的样子,犹豫了几犹豫,小心翼翼的开口。
“求二小姐恕奴婢大胆,奴婢还是想替夕娟姐姐求个情,不是申辩她冤枉没有错处,只是觉得她想必早就悔青了肠子,请二小姐给她个将功赎罪,悔改的机会。”
“呵,你倒是懂得以德报怨。”玄嵋轻呵一声。
枝儿立时就跪下叩了头,“奴婢不敢!”
这书是看不成了。
好不容易顶着外头,田妈妈的人清算拉人,撵走仆妇们时的鬼哭狼嚎,想着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回。
谁想因为枝儿这丫头,在旁边一味的喋喋不休,还是泡了汤。
玄嵋坐在床沿上,低头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枝儿,多少心底有些疑惑。
按说她对夕娟的态度,是源自她一早就盘算好的计策,算是敲打震慑一番,若是可用之人,就等她尝过疾苦再慢慢施了恩,让她自会感激涕零的悔悟来投诚。
可枝儿不同,她早先是被夕娟,多少欺负过了的,怎这会儿夕娟和院子里的人被一道撵了,她反而这么宽宏大量起来?
玄嵋这会儿不必隐藏自己,就面上淡淡的问她:“你凭何觉得她就真悔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