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我喜欢你叫出声来 口述换妻小说_重*******愁
有些女人,把男人看做是自己的天,哭着喊着一门心思跳进婚姻这口陷井,落到底时,才知男人竟是那井口的一片天,自己却没有带爬出陷井的绳子。
众人无奈只得回院,那妇人见陆立鼎手中拿着银针,忙道:“快放下!”陆立鼎依言掷下。那妇人挥剑割断自己一截衣带,立即将他右手手腕牢牢缚住。
陆立鼎吓了一跳,道:“针上有毒?”那妇人道:“剧毒无比。”当即取出一粒药丸给他服下。陆立鼎只觉食中两指麻木不仁,随即肿大。那妇人忙用剑尖划破他两根手指的指心,但见一滴滴的黑血渗了出来。陆立鼎大骇,心道:“我手指又未破损,只碰了一下银针就如此厉害,若是给针尖剌破一点,那里还有命在?”当下向那妇人施了一礼,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不敢请问大娘高姓。”
那妇人道:“我家官人姓武,叫作武三通。”陆立鼎一凛,说道:“原来是武三娘子。听说武前辈是云南大理一灯大师的门下,不知是否?”武三娘道:“正是。一灯大师是我家官人的师父。小妇人从官人手里学得一些粗浅武艺,当真是班门弄斧,可教陆爷见笑了。”陆立鼎连声称谢援手之德。他曾听兄长说起,生平所见武学高手,以大理一灯大师门下的最是了得:一灯大师原为大理的国君,避位为僧后有“渔樵耕读”四大弟子随侍,其中那农夫名叫武三通,与他兄长颇有嫌隙,至于如何结怨,则未曾明言。可是武三娘不与己为敌,反而出手相助,并且险些让自家的小儿丧命,此中缘由实在难以索解。
陆二娘因无双被带走,那是心如火焚,又无可奈何,只得在一旁暗暗哭泣,听到此处,突然出声问道:“这女魔头与我家到底有何深仇大恨,这般苦苦相逼?!我的无双孩儿——”说着又呜呜大哭,说不出话来。武三娘向陆立鼎望了一眼,道:“难道陆爷没跟你说过?”陆二娘道:“当年他兄嫂死得突然,一夜之间纷纷扰扰,双双死于魔头之手,当日我们一家逃得饶幸,我自是弄不清楚。而他也只知此事牵涉男女情爱,并不十分明白。”
武三娘叹了口气道:“这就是了。我是外人,说一下不妨。令兄陆大爷十馀年前曾去大理。那魔头赤练仙子李莫愁现下武林中人闻名丧胆,可是十多年前却是个美貌温柔的好女子。也是前生的冤孽,她与令兄相见之后,就种下了情苗。后来经过许多纠葛变故,令兄与令嫂何沅君成了亲。说到令嫂,却又不得不提拙夫之事。此事言之有愧,但今日情势紧迫,我也只好说了。这个何沅君,本来是我们的义女。”
陆立鼎夫妇同时“啊”的一声。
武三娘轻抚那受伤男孩的肩膀,眼望烛火,说道:“令嫂何沅君自幼孤苦,我夫妇收养在家,认作义女,对她甚是怜爱。后来她结识了令兄,双方情投意合,要结为夫妇。拙夫一来不愿她远嫁,二来又是固执得紧,说江南人狡猾多诈,十分靠不住,无论如何不肯答允。阿沅却悄悄跟着令兄走了。成亲之日,拙夫和李莫愁同时去跟新夫妇为难。喜宴座中有一位大理天龙寺的高僧,出手镇住两人,要他们冲着他的面子,保新夫妇十年平安。拙夫与李莫愁当时被迫答应十年内不跟新夫妇为难。拙夫愤激过甚,此后就一直疯疯癫癫,不论他的师友和我如何相劝,总是不能开解,老是算算这十年的日子。屈指算来,今日正是十年之期,想不到令兄跟阿沅——唉,却连十年的福也亨不到。”说着垂下头来,神色凄然。
陆立鼎道:“如此说来,掘坟盗我兄嫂遗体的,便是尊夫了。”武三娘深有惭色,道:“刚才听府上两位小姐说起,那确是拙夫。”陆立鼎怫然道:“尊夫这等行迳,可大大的不是了。这本来也不是甚麽怨仇,何况我兄嫂已死,就算真有深仇大怨,也是一了百了,却何以来盗他遗体,这算甚麽英雄好汉?”论到辈份,武氏夫妇该是尊长,但陆立鼎心下愤怒,说话间便不叙尊卑之礼。武三娘叹道:“陆爷责备得是,拙夫心智失常,言语举止,往往不通情理。我今日携这两个孩儿来此,原是防备拙夫到这里来胡作非为。当今之世,只怕也只有我一人,他才忌惮三分了。”说到这里,向两个孩子道:“向陆爷陆二娘叩头,代你爹爹谢罪。”两个孩子拜了下去。
陆二娘忙伸手扶起,问起名字,那摔破额角的叫做武敦儒,是哥哥,弟弟叫做武修文。两人相差一岁,一个十二,一个十一,武学名家的两个儿子,却都取了个斯文名字。武三娘言道,他夫妇中年得子,深知武林中的险恶,盼望儿子弃武学文,可是两个孩儿还是好武,跟他们的名字沾不上边儿。
武三娘说了情由,黯然叹息,心想:“这番话只能说到这里为止,别的话却是不足为外人道了。”原来何沅君长到十七八岁时,亭亭玉立,娇美可爱,武三通对她似乎已不纯是义父义女之情。以他武林豪侠的身份,自不能有何逾份的言行,本已内心郁结,突然见她爱上了一个江南少年,竟是狂怒不能自已。至于他说“江南人狡猾多诈,十分靠不住”,除了敌视何沅君的意中人外,也因当年受黄蓉的欺骗,替郭靖托下压在肩头的黄牛、大石,弄得不能脱身,虽然后来与靖蓉二人和解了,但“江南人狡猾多诈”一节,却是深印脑中。
武三娘又道:“万想不到拙夫没来,那赤练仙子却来寻府上的晦气——”说到此处,忽听屋上有人叫道:“儒儿,文儿,给我出来!”这声音来得甚是突然,丝毫不闻屋瓦上有脚步之声,便忽然有人呼叫。陆氏夫妇同时一惊,知是武三通到了。程英与若樱也认出是吃莲蓬怪客的声音。
只见人影幌动,武三通飞身下屋,一手一个,提了两个儿子上屋而去。武三娘大叫:“喂,喂,你来见过陆爷、陆二娘,你取去的那两具尸体呢?快送回来……”武三通全不理会,早去得远了。
陆立鼎夫妇见此突变,甚是讶异,不知他是何用意。武三娘却脸有喜色,笑道:“拙夫平日疯疯癫癫,这回却难得通达事理。”陆二娘问起原因,武三娘笑而不答,只道:“我也不知所料对不对,待会儿便有分晓。”这时夜已渐深,程英和若樱都迷迷糊糊的睁不开眼来。陆二娘抱了两个孩子要送她们入房安睡。武三娘道:“且稍待片刻。”忽听得屋顶有人叫道:“抛上来。”正是武三通的声音。他轻功了得,来到屋顶,陆氏夫妇事先仍是全没察觉。
武三娘接过程英,走到厅口向上抛去,武三通伸臂抱去。陆氏夫妇正惊异间,武三娘又抱过陆若樱掷了上去。
陆立鼎大惊,叫道:“干甚麽?”跃上屋顶,四下里黑沉沉地,已不见武三通与二女的影踪。他拔足欲追,武三娘叫道:“陆爷不须追赶,他是好意。”陆立鼎将信将疑,跳回庭中,颤声问道:“甚麽好意?”此时陆二娘却已会意,道:“武三爷怕那魔头害了孩儿们,定是将他们藏到了稳妥之处。”陆立鼎当局者迷,被娘子一语点醒,连道:“正是,正是。”但想到武三通盗去自兄嫂尸体,却又甚不放心。
武三娘叹道:“拙夫自从阿沅嫁了令兄之后,见到女孩子就会生气,不知怎的,竟会眷顾府上两位千金,实非我意料所及。他第一次来带走儒儿、文儿之时,我见他对两位小姐连望几眼,神色间大是怜爱,颇有关怀之意。他从前对着阿沅,也总是这般模样的。果然他又来抱去了两位小姐。唉,但愿他从此转性,不再胡涂!”说着连叹了两口长气,接着道:“两位且养养神,那魔头甚麽时候到来,谁也料想不到,提心吊胆的等着,没的折磨了自己。”
陆氏夫妇顾念颇多,心如乱麻,两人做了十几年夫妻,当年为兄嫂之事心中互有不满,平日为家务之事不时小有龃龉,此刻想到强敌转瞬即至,女魔头行事毒辣,多半大数难逃,夫妇相偕之时无多,不禁将那过往的怨憎都去了,默默地相望对坐着。
过了良久,万籁俱寂之中,忽听得一人在屋上大叫:“爸爸,妈妈……”陆氏夫妇一听,赫然是女儿陆无双的声音,大惊失色,三人愕然相顾,齐齐往那屋上望去,只听得砰砰喀喇数声响过,尘烟碎瓦尽皆下落,三人眼迷喉痒,流泪咳嗽不止。待那烟尘散尽,却见缺处明月高悬,漫立着三个人影,月光正映在前边一美貌女子脸上,只见她梨涡浅笑,玉颊晕红,貌美如初,自是赤练仙子李莫愁。
众人惊疑之际,却又听到陆无双在叫爸妈,这才发现另两个隐于暗处的人影便是上晚过来的那一对龙凤双子。那少女怀中抱着的便是那陆无双。
李莫愁自那缺处飘然而下,淡笑问道:“那女孩哪去了?”
陆立鼎叫道:“快把我儿还我!!!”
李莫愁却一点也不理他,只对那陆二娘温言道:“今日我只为那陆展元之女而来,只要你愿将她交出,那便还你女儿,饶你们一家性命如何?!”
那陆立鼎一听气得哇哇大叫道:“谁要你饶?便是你将我全家杀了我也不会任你带走我侄女的!”说话间便挥刀向那李莫愁砍去。
那武三娘正想上前夹攻,却只听“砰”的一声,却是那陆二娘用剑架住了陆立鼎的兵器。武三娘与陆立鼎皆讶,停了手。只见那陆二娘这时丢了兵器,扑到李莫愁面前苦苦哀求道:“大伯之女已被人带走,我也不知去向,求你不要伤我小女,便是要我做什么都行!”
同时又转头凄然向陆立鼎哭道:“夫君,我不能眼看着女儿无辜为他人丧命,是我不好,是我自私,你此时便把我休了吧!让无双跟我走,不然留在陆家也是个死!”
陆立鼎与那武三娘听了都是一愣,那武三娘嗔道:“二娘,你怎可为儿女而这般做为?!你这是——”
可那陆二娘却也不理她,只是再回头向那莫愁说道:“我黄梅香与黄无双,母女俩从今时开始与陆家再无瓜葛!仙子,冤有头债有主,你便放了我儿无双吧!!!求你了!!!”
说话间已咚咚嗑了不少响头,莫愁冷淡地看着眼前一切,开口道:“陆二,你说呢?就真不能为了妻女纵情一回?!”
陆立鼎萧然倚刀漫立道:“罢了罢了,我也怜儿——只是我怎么能为一已坠了气节?!我早知你与我两心,也不必拿什么休书了,我陆立鼎一言九鼎,从今往后,你和无双不再是陆家庄的人了!”
陆二娘哭道:“我又怎会早于你两心?!不然就不会留到现在。我本指望你顾怜一下我们,毕竟相处十多年,无双又是你骨肉至亲,只是没想到时到如今,你还是不肯为我们低头,早知如此,五年前我就该带无双离开啊——”
莫愁此时淡淡开口:“陆家庄百年声势,到这一代人都道那名气皆是陆何两侠创下,岂不知,要论气节,那陆何二人实是伪侠,都是沽名钓誉之辈,反倒是你们这岌岌无名的两夫妇更合我心意!”
那陆立鼎怒道:“谁要合你心意?!要杀便杀,休要侮辱我兄嫂!”
莫愁讥讽一笑,傲然道:“真金不怕火炼,危难关头见真章,五年之前你兄嫂假仁假义之为还嫌不够丢人吗?!”语罢,便也不再理那陆立鼎,只对那陆二娘道:“我喜你护崽之心,那无双我要收为徒弟,你肯不肯?如若你肯,还愿跟我走,随我左右,那我便可饶了你一家性命,便是你前夫与程英我都不再追究,你自己看吧。”
那陆二娘连道:“谢谢仙子,这些我都答应,这便是最好不过了!”
莫愁笑道:“很好很好——”突然闪电般地出手,点了那陆二娘各大穴,单手在衣领上一拉,那陆二娘便整个直飞那缺口之处,只见那房上少女将无双交给少年,双手接住陆二娘,负在背上,两人身影一晃,融入了那夜色之中。
此时那莫愁微笑着看着面前因这一变故而愣住的两人,轻柔婉转地说道:“如今我们可以好好说说那个小孩了!”
武三娘大怒呵道:“你这个女魔头,为何要害得陆家家破人亡……你还杀了我的义女,这仇我们便是早结下了!”
莫愁嫣然一笑打断她道:“非也,非也,我自是要寻陆家晦气,但也手下留情,并为陆二他指明了一条活路。是他不肯坠了气节,若真要家破人亡,他自己也要负一些责任。何况今日你们碰到的不是我,恐怕就不只是家破,更要人亡了!呵呵呵——至于那何沅君,你待她是义女,你相公未必当她是义女,恐怕说起来你和她还是姐妹呢!呵呵呵——这里位置窄小,不如我们到外边商量——”话音一落,也不见她如何提足抬腿,已轻飘飘的上了屋顶。陆立鼎与气急败坏的武三娘跟着跃上。
莫愁上了屋顶,只是长袖一拂,扫开了二样兵器,娇滴滴的道:“飞天蝙蝠柯镇恶,你瞎眼跛脚走得倒也利索,怎么这几年在桃花岛帮徒孙洗尿布武功倒也不曾落下啊?!呵呵呵,怎么知道赌债还清了,又想回嘉兴逞凶斗勇?!”
武三娘与陆立鼎大惊分心往房下四周看去,却见那远处小河边有一个手持铁杖的跛足老者正拄起铁杖,一跷一拐的疾行而来。那老者远远便竟听清了莫愁的轻声细语,哑声笑道:“赤炼仙子果然名不虚传,我这个瞎老头还没到宅前,你便知晓,看来今日老头我便是要交待在这里了!”
莫愁在屋上长袖善舞,如风中菊花,摇曳生姿,武三娘和陆立鼎只觉得那长袖拂面而过,清风徐来,幽香四溢,心道不好,只觉得步伐浮乱,努力抑住身形,勉强摸着一物,强撑着一看,竟是地面,才知刚才只道只是一晃,其实都已从屋顶滚将下来了!
柯镇恶细听两重物从房上落地,知另两人已不敌,大怒道:“贼贱人,你竟然——”
莫愁笑起了一阵银铃,盖过柯镇恶的话语,喝道:“柯老爷子,莫愁早就久仰你的毒蒺藜,不如今日比比看,是我的冰魂银针厉害,还是你的毒蒺藜了得?!呵呵!”
柯镇恶铁杖立地,他左手虽扣了三枚毒蒺藜,但想素闻赤练仙子的冰魄银针阴毒异常,自己目不见物,别要引出她的厉害暗器来,更是难以抵挡,是以情势虽甚紧迫,那毒蒺藜却一直不敢发射出去。
没想到那李莫愁竟格格娇笑,直扑过来,柯镇恶当下运杖成风,着着进击,哪想已有一软物缠上了杖头。柯镇恶只觉一股大力要将他铁杖夺出手去,忙运劲回夺,那知劲力刚透杖端,突然对方相夺之力已不知到了何处,这一瞬间,但觉四肢百骸都是空空荡荡的无所着力。李莫愁左手将铁杖掠过一旁,轻拍了拍柯镇恶的胸口,笑道:“瞎老头你这几招不够看啊,快点去寻郭靖黄蓉的救兵吧——呵呵呵——”
武三娘见状,大呼上来要救,只是一支起身子便头晕目眩,没有半没气力。大惊这次是必遭毒手,哪知那李莫愁跃起身子,从铁杖上横窜而起,似一阵风急过,也看不清楚身影,便就此不见了,武三娘见此身手,心中又惊又怕,只道:“轻功如此了得,真是闻所未闻,各大门派中轻功了得之人我也观过他们的身手,便是一个也别想摸着她的半片衣角……”
武三娘此刻软瘫在地,一时动不得。柯镇恶适才胸口也是犹如压了一块大石,闷恶难言,当下急喘了数口气,才慢慢调匀呼吸。
柯镇恶过来查看一番,都知两人中毒颇重,那陆立鼎武功不行,竟已晕了过去,气息微弱,好似挨不了多时了。寻思:“若是搬动二人,只怕毒行得更快,可是又不能将他们留在此地,那便如何是好?”
正自为难,忽听远处一人大叫:“娘子,你没事麽?”正是武三通的声音。
武三娘正无法动弹之际,忽听得丈夫叫唤,又喜又恼,心想你这疯子不知在胡闹些甚么,却到这时才来,只见他上身扯得破破烂烂,颈中兀自挂着何沅君儿时所用的那块围涎,急奔而至,不住的叫道:“娘子,你没事么?”她近十年来从未见丈夫对自己这般关怀,心中甚喜,叫道:“我在这里。”武三通扑到跟前,见三娘倒在地上,惊道:“娘子,你怎么了?”三娘应道:“我不妨事,并未得重手,待会儿你帮我运功逼了毒便行,只是那陆二,他可能便危险了……”
武三通一听,将三娘与陆二一手一个抱起叫道:“快跟我来。”一言甫毕,便腾身而起。柯镇恶忙跟随在后。
武三通东弯西绕,奔行数里,领着二人到了一座破窑之中。这是座烧酒坛子的陶窑,倒是极大。武三娘走进窑洞,见敦儒、修文两个孩子安好无恙,当即放心,叹了口气。一问才知是一子凑巧碰到了柯镇恶带着郭芙,携了双雕到树林中玩。柯镇恶知道事由,觉得大伙儿欠一灯大师的情太多,不肯袖手旁观,因此才赶过来帮忙。
…… ……
当年郭靖、黄蓉参与华山论剑之后,由黄药师主持成婚,在桃花岛归隐。黄药师性情怪僻,不喜热闹,与女儿女婿同处数月,不觉厌烦起来,留下一封书信,说要另寻清静之地闲居,迳自飘然离岛。黄蓉知道父亲脾气,虽然不舍,却也无法可想。初时还道数月之内,父亲必有消息带来,那知一别经年,音讯杳然。
如今这郭靖、黄蓉已生一女郭芙,年已九岁,此女黄蓉生得烦躁便生下又异常怜惜,事事纵恣。这女孩不到一岁便已顽皮不堪。郭靖有时看不过眼,管教几句,黄蓉却着意护持,郭靖每管一回,结果女儿反而更加放肆一回。到郭芙五岁那年,黄蓉开始授她武艺。这一来,桃花岛上的虫鸟走兽可就遭了殃,不是羽毛被拔得精光,就是尾巴给剪去了一截,昔时清清静静的隐士养性之所,竟成了鸡飞狗走的顽童肆虐之场。郭靖一来顺着爱妻,二来对这顽皮女儿确也十分爱怜,每当女儿犯了过错,要想责打,但见她扮个鬼脸搂着自己脖子软语相求,只得叹口长气,举起的手又慢慢放了下来。
这许多年来,黄药师与洪七公均是全无音讯,靖蓉夫妇想起二人年老,好生挂念。便与郭靖要出岛寻访,那柯镇恶说甚麽也要一起去,郭芙自也磨着非同去不可,无法只得四人离岛,到得嘉兴,四人宿在客店之中。柯镇恶向故旧打听,有人说前数日曾见到一个青袍老人独自在烟雨楼头喝酒,说起形貌,似乎便是黄药师的模样。郭靖、黄蓉大喜,便在嘉兴城乡到处寻访。这日清晨,柯镇恶带着郭芙,携了双雕到树林中玩,不意凑巧碰到了武修文。
…… ……
程英与陆若樱见到陆老爷晕迷不醒,扑在他身上,又哭又叫。
柯镇恶听两女哭叫,猛然想起李莫愁之言,惊叫:“啊呀,不好,咱们引鬼上门,那女魔头跟着就来啦!”武三娘适才这一战已吓得心惊胆战,忙问:“怎麽?”柯镇恶道:“那魔头要伤陆家的小孩,可是不知她们在那里——”武三娘当即醒悟,惊道:“啊,是了,她有意不伤咱们,却偷偷的跟来。”武三通大怒,叫道:“这赤练蛇女鬼阴魂不散,让我来斗她。”说着挺身站在窑洞之前。
陆立鼎此时缓缓醒来,只觉得胸口一阵难受,哇地大吐了一口黑血,登时已知自己大限将至,可是尚有一件心事未了,强自忍着一口气,向若樱道:“阿樱,你把我——我——胸口——胸口一块手帕拿出来。”若樱抹了泪水,伸手到他胸衣内取出一块锦帕。竟是当年莫愁送于陆展元做定情信物的那一块。陆立鼎道:“阿樱,你把手帕缚在颈中,千万不可解脱,知道么?”若樱不明他用意,但既是伯父吩咐,当即接了过去,点头答应。
却在此时,远处有一女声格格直笑:“陆立鼎啊陆立鼎,枉我刚才还敬你侠义,没想到事到临头,你毕竟还有私心——呵呵,不——应说,你本来就有私心,只不过不是向着自家妻女,而更向着自己的气节与你大哥,你把这帕给了若樱,恐怕气节在你心中还不及你大哥吧——哈哈哈——”
那声音既脆且柔,缓缓从洞外传来,武三通一惊,急跃出洞,不可置信地抬头,但见李莫愁俏生生的坐在那破窑顶上,持一小瓶正悠然喝着,竟似早到此地久矣。
武三通见此,不由得大感诧异:“怎麽十年不见,她仍是这等年轻貌美?”当年在陆展元的喜筵上相见,李莫愁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此时已是三十岁,但眼前此人除了穿着华服,环佩琅琅之外,却仍是肌肤娇嫩,宛如昔日好女。她淡然地饮着手中之酒,神态甚是悠闲,美目流盼,桃腮带晕,若非素知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定道是哪位富家小姐。武三通猛想起自己兵刃留在窑洞之中,若再回洞,只怕她乘机闯进去伤害了众小儿,见洞边长着棵碗口粗细的栗树,当即双掌齐向栗树推去,吆喝声中,将树干从中击断。
李莫愁微微一笑,道:“好力气。”武三通横持树干,说道:“李姑娘,十年不见,你好啊。”李莫愁想起当年初来此地,还是此人带她下山,不禁温柔点头回礼,开口道:“武三爷,这两小女孩子非杀不可,请你让路罢。”
武三通也是所爱之人弃己而去,虽然和李莫愁其情有别,但也算得是同病相怜,可是那日自陆展元的酒筵上出来,亲眼见她手刃何老拳师一家二十馀口男女老幼,下手之狠,此时思之犹有馀悸。何老拳师与她素不相识,无怨无仇,跟何沅君也是毫不相干,只因大家姓了个何字,她伤心之馀,竟去将何家满门杀了个乾乾净净。何家老幼直到临死,始终没一个知道到底为了何事。其时武三通不明其故,未曾出手干预,事后才得悉李莫愁纯是迁怒,只是发泄心中的失意与怨毒,从此对这女子便既恨且惧。但此时不得不与她对立,只得开口道:“陆展元夫妇已经死了,他兄弟也已中了你的毒手,小小两个女孩儿,你就饶了罢。”
李莫愁微笑摇首,柔声道:“武三爷,请你让路。”武三通将栗树抓得更加紧了,叫道:“李姑娘,你也忒以狠心,阿沅——”李莫愁打断他道:“武三爷,你如今温言对我,我本也应温和待你,但你可知,那陆展元和你阿沅都是中了我的冰魂银针而死,你现在又要如何?!”
武三通一听,呆愣道:“原来,原来是你杀了阿沅,连让我见她一面也不肯——啊——阿沅——我要杀了你为我阿沅报仇!”
此时那武三通疯病又发,左手挺举,树干猛地伸出,狂扫过去。那武三通是一灯大师门下高弟,虽然痴痴呆呆,武功却确有不凡造脂,此时又势如疯虎,直扑过来,右手倏起,伸指向她额上点去,这招一阳指去势甚快,变幻莫测,难闪难挡。看来那阿沅却是武三通的心魔,为报爱人之仇,竟一上前便出杀招!也全然不顾已身,只知一味上前拼命。
莫愁呵呵娇笑,忽来忽往,瞬息之间进退数次,在那武三通狂风急雨般的攻击之竟丝毫不滞,还有心情戏曰:“武三爷,你怎么如此疯狂,就不怕稍有闪失,自己死了不打紧,满窑洞老幼要尽丧我手?!”
那武三通一句也没听进去,双目血红,口中喃喃直道:“阿沅——报仇——阿沅……”
洞中众人见此突变,纷纷大急,武三娘见这危急关头,自己夫君竟全然不顾妻儿老弱,兀自在发疯病,顿时又焦又妒,气急攻心,毒入五脏,转眼气息奄奄,两子见母亲突然转危,急扑上去,大哭大叫“妈妈”。
正在慌乱之际,忽然柯镇恶惊喜大叫:“芙儿,你也来啦?快叫雕儿咬这恶女人。”跟着便有一个女孩声音连声呼叱,空中两团白影扑将下来,却是两头大雕,左右分击,攻向李莫愁两侧,正是郭芙携同双雕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