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浅浅温柔进出 欲擒故纵50招_贾环的自我奋斗
林黛玉因得了林如海送来的东西,少不得打点出来一分一分的,自贾母起各有分赠。就让小丫头领着方、范二位嬷嬷各处送去,也就顺便认了门儿了。这日二人带了东西到几环这里,贾环见了忙起身让座,又让樱桃倒茶。悄向葡萄使个眼色,葡萄领会,转身拉了小丫头出去吃茶。
两个嬷嬷先放下礼物同贾环客套几句,因见樱桃倒了茶也出去了,方才郑重向贾环道谢。又跪下要磕头,贾环忙拉住了。两个嬷嬷真心实意的谢了贾环。贾环忙谦虚,只道不过是些小事。两人又拿出一只小扁匣交给贾环,道:“我们老爷心里也十分感念环三爷厚意,只是他离的远些,不能面谢环三爷了!这里是我们老爷的书信,请环三爷瞧瞧。”贾环忙收了匣子,那二人又略说了几句便告辞了。
樱桃葡萄送了二人去,便进来收拾礼物。那两个嬷嬷捧着两个包袱来的,打开一看,里面并不是寻常表里、荷包、书笔之类,而是一个个匣子。一一打开来看时,竟是一方端石瓶池砚,一个掐丝珐琅鲤鱼跃龙门暖砚匣,一个玛瑙南瓜水丞,另有一块白玉快雪时晴帖的砚屏,配着个紫檀架子。樱桃葡萄都摆弄着东西赞叹,贾环忙让她们都收起来,不要告诉了别人。然后自携了林如海的信匣子躲到卧室里看去。
打开那信匣子,贾环却见里面放着两封信,一封是给贾环的,另一封却写着:弟平之亲启。贾环看了大惊失色!
林如海竟然有个弟弟叫林平之?!
这!不!科!学!
贾环慌手慌脚的拆了信,一眼扫去,原来并不是林如海的弟弟,乃是他的师弟。贾环先大喘口气,这才细看。林如海信中道,贾环所托之事本该亲为安排妥当为是,然路途遥远,力有不及。且他离京多年,于京中已不大熟悉。幸而先师之子正在都中。其乃是去岁殿试一甲第一名,姓楚名适,字平之。其人敦厚平正,才望高雅。都中读书人无不知其盛名,其结识之人亦甚多。今将贾环之事转托于他,必可早成美事。后面又写楚适的住所,让贾环拿了林如海的亲笔信尽管上门。
贾环没想到林如海一下子将他这点子事儿抬得这么高端,一下子竟出来一个状元。这反让贾环拿不定主意。虽林如海说得有理,楚适刚考了状元,肯等认得很多读书人。有那些落榜的举人,不返乡又生计无着的,他帮着牵个线儿也就成了。只是若将此事托了别人,少不得要提起为何不让家里请老师。楚适又跟贾政同朝为官,要是什么时候碰上了说起来,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想了一回,贾环还是不敢就这么愣头愣脑的撞上去。故招了赵国基等人来,让去打听打听今科状元是个怎么样的人。赵国基等一听便苦了脸,道:“人家状元公是什么样人!我们上哪里打听人家的人品去?”贾环听了也发愁。赵国基几个打听些家下人等的事是容易的,再或者探听些左邻右舍或相熟人家的事也能够得着。这楚适新科状元,乃是新贵,又是清流,与贾家这样勋贵世家少有瓜葛。也实在没法下手。
无法,只好让赵国基他们闲着常上街逛逛,听见什么只言片语都回来告诉他。赵国基等勉强应了。一面贾环又写了信给喻掌柜,问这楚适的身世人品。这楚适虽是今科状元,今也一年多过去了,哪里还有人议论他,故赵国基等皆无所获。倒是喻掌柜那里来信,说了些消息。
原来这楚适祖籍扬州,乃是林如海先业师独子,一向在都中随父读书。本欲于前科下场,不想其父竟仙逝了,故耽误一科。今科便一举夺魁了,他乃是本朝最年轻的状元了,今年也不过才三十岁。可惜今年其母又去世了,如今正在家中丁忧。
贾环看见“丁忧”一节,反倒动了心思。守孝丁忧总要两年多,如今贾环请他荐了先生,等两年一过,也就忘了。就算其向贾政提起,贾环咬死了他记错了,只怕也还混得过去。贾环一面想着好歹也要试一试,不然倒白费了林如海的亲笔信;一面又想还是谨慎些,一旦有个什么不好,引得人生疑,往后行事就不方便了。故每日左右掂量这事,犹豫难决。
贾府这里因贾母生日,日日排大筵唱大戏,闹的贾环心里燥得很。便吩咐赵国基悄悄牵了马到后门去,贾环告诉赵姨娘一声儿,便溜出去了。
贾环并赵国基等藏头藏尾的出了宁荣街。钱槐道:“环哥儿想往哪里去?大廊大庙的咱们也都逛过了,也没什么新鲜去处。倒是灵佑宫那里今日有集,环哥儿一向没去过的。”贾环摇头道:“我正烦着呢,还往人堆里钻!咱们找个空旷的地方,跑跑马、散散心的好。”赵国基道:“跑马倒罢了,看跌了腿!找个清静处,哥儿略散散心罢了。”严立说道:“我知道在北门外头有一片空地,出了野草再没别的了。要不咱们就去那里走一回?”赵国基忙道:“可远不远?”严立道:“不远,不过一盏茶的工夫。”贾环道:“就是那里了!”先催马向北去,赵国基等忙跟上去。
一行人须臾出了北门。行阡陌绕村庄,一时果然来至一处空旷原野,满眼只见黄草矮树,一个人影也无。贾环便高兴了,略松了松缰绳,让马跑起来,喊道:“咱们跑一程!”赵国基等忙喊小心、仔细。其实以贾环的骑术,这马也跑不了多快。不过马背上一颠,小风一吹,贾环便觉爽快不少,因此很能自得其乐。
贾环正得意时,忽然间乌云罩顶,不知何物从天上掉下来,正落在贾环马前。贾环尚未反应过来,贾环的马已被吓疯了。长嘶一声,前蹄抬起,把贾环从身上掀下去,一溜烟儿的跑了。贾环躺在地上,半身麻木。心中暗道好险,幸亏及时把脚抽出来,不然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赵国基等见贾环惊了马,吓得脸色惨白,忙滚鞍下马,慌慌张张来扶贾环。贾环的马本就是特意选的矮马,故这一下虽摔得重,倒也没伤筋动骨,只是因为疼的止不住掉眼泪。赵国基等将他团团围着,一面道:“环哥儿觉着怎么样?摔疼哪里了?”一面给他揉身上,给他吹擦破的手心儿,给他擦眼泪,给他拍土。
贾环却不大在乎这些,只想着这年月还有高空坠物呢?因说道:“你们瞧瞧去,刚是什么东西掉下来了?”严立回头一瞧,喊道:“大雁!”贾环忙抹两把眼泪看去,果然是一只大雁,左翅上插着一枝箭,正支棱着一边翅膀,连跑待跳的向远处逃窜。贾环未及说话,钱槐跳起来大喝一声:“抓住它!”另三人也直跳起来,严立还高喊着:“给环哥儿报仇!”一起冲上去。贾环默默道:我还没死呢……
那大雁虽翅膀上穿着箭,却着实英勇不屈。左叼一口,右扇一翅,让那四个人都没法,只能将它围起来防它跑了,一时间两方竟僵持不下。贾环正要活动活动身子骨儿,亲自下场。忽闻有马蹄声传来。远远望去,见有大队人马正疾驰而来。贾环见那些人前面还跑着几只细犬,便知这是那箭的主人找来了。
那一队人向贾环这边来,中有一骑越过众人,当先驰来,在贾环面前勒住马,道:“环哥儿怎么在这里?”贾环亦惊道:“怀公子?”怀瑾见贾环身上有土迹,扎着两只手,手心里满是血痕,忙下马来看,问道:“这是怎么了?跌了跤?”贾环道:“方才有只大雁掉下来,惊了我的马,把我摔下来了。”怀瑾抬头见赵国基等人在那里舞舞喧喧,忙笑道:“是我的不是了!那雁是我射的,不想竟闯了这样祸。快让我瞧瞧摔着了哪里?”
说着便上来捏贾环的胳膊腿儿,贾环只道并没摔着,怀瑾仍是各处摸。正摸到贾环腰眼儿上,贾环“嘎”的一声跳开去!回头嗔道:“你掐着我痒痒肉了!”怀瑾大笑道:“看你一跳老高,果然没摔着!”又拉过贾环的手来道:“我给你抹点药。”那些骑马人早下马立在一边,有一个便递上一个小银盒来,怀瑾接了,又道:“把那雁逮住了。”那人应是,贾环忙道:“留活口!”说的怀瑾和那人都笑了。怀瑾道:“我还想着把雁给了你,你带回去炖个汤喝了补一补,也算我将功折罪!你怎么倒要活的?”
贾环笑道:“我看它插着根箭还那么能折腾,只怕命不该绝。带回去治一治,想来还能飞得起来的。”怀瑾道:“那是只新雁,跟雁群飞散了的,只怕飞不到南边去。”贾环笑道:“那就养它一冬,明春再放它。想来它不比我能吃,还能养得起。”怀瑾便笑了。因握了贾环的手道:“你手上沾了土了,须得洗洗才好。你忍着点儿疼。”贾环点点头。
怀瑾打开自己的水囊,往贾环手心上淋水。那水只刚沾上贾环手,贾环的眼泪便噼里啪啦的掉下来,吓的怀瑾忙住了手,道:“就这么疼?”贾环哽咽道:“无妨……你洗你的,我哭我的……两不耽误……”怀瑾听了笑得肠子紧,还强撑着,又倒了水在贾环手上。见贾环那水晶珠儿不要钱的往下落,手上却并不用力躲,方敢施为。
怀瑾将贾环两手洗了,又拿自己的绢子拭去污物和残水。打开那小银盒子,将里面的药挑了些给贾环涂了。又向贾环道:“你的绢子呢?”赵国基正好走火来,听见问,忙自自己怀中取出三五条绢子递上。怀瑾见了,笑道:“好个豪门公子!连个绢子都不自己带!”贾环眼泪吧嚓的道:“带那个作甚!有袄袖子将就用了吧!”怀瑾见他哭的两腮凝泪,眼珠儿同水浸的黑玛瑙一般,口中犹自逞强说笑,心里又怜又爱,不由伸手捏他两颊,道:“小鬼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