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公粗大小莹 女帝太狂之夫君撩人txt_君不语
魏晴岚用腹语愤愤道:“又是幻境!”他松开常洪嘉,大步跨过门槛,看见米缸,把木盖板掀开,瞪着里面的半缸糙米,片刻后转去抖榻上那床靛蓝棉布缝制的被套,直到把屋子翻了一遍,才一屁股坐在被他踢倒的木凳凳腿上,气喘吁吁地用腹语骂了句:“你自己去看!米里还掺着谷壳,被面上有针脚,幻境……哪里会这么真。”
常洪嘉不知何时,有些昏昏沉沉起来。窗外天已黑了大半,他摸索着走到桌前,找到没被怒火波及的火石和灯台,把灯芯挑高了一些,然后点着了火,由于没有风,烛焰伸得笔直。
魏晴岚被昏黄的火光一照,和普天下道行不深的山妖狐怪一样,吓得挪开了半步。等常洪嘉转过脸时,又强作镇定地负着手。常洪嘉顿了顿,轻笑说:“正因是幻境,谷主才会在此时知道大师的住处。”
“原本谷主与大师斗法,被捆在树上数月,直到强行雷解,被大师带回草庐,才知道大师住在何处,”他虽然在笑,脸上却极难看,与其说是在劝魏晴岚,不如说是劝解自己:“若是真的,何以没受雷解便知道了,何苦自己把自己蒙在鼓里?”
魏晴岚阴沉着脸色,忽然用腹语嚷嚷起来:“我们相识,是因为我遇上天雷受了伤,和尚救我回去!后来他见我不肯学他一样剔个秃瓢,这才把我捆起来!他住在何处,我自然知道!”
常洪嘉心知肚明,这草庐分明是刚刚才幻化出来。眼看着重重谎话堆叠,只因这人深信不疑。他深信不疑,在幻境中,便统统得以成真。
这样一想,不禁轻轻笑了:“果然还是不行。”
魏晴岚抱着胳膊愤然坐着,隔一阵便看他一眼,几眼过后,忽然犹豫着问:“你究竟怎么了?”
常洪嘉静静站着,半晌才说:“洪嘉曾说过,只能陪谷主三日。”
魏晴岚满脸不悦:“你要走?”
常洪嘉摇了摇头,面色灰败,竟是又笑了一下:“正因为走不了了,才要向谷主作别。”先前百般自负,莽撞解了绳索,事到如今,想走也走不了了。
魏晴岚一时哑然,视线中,那人虽然在笑,却眼眶微红,轮廓身影都淡淡的,他揉了揉眼睛,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除去烛火啪啪的轻响,四周竟是落针可闻。
一片死寂中,忽然听见那人笑着说:“若是常洪嘉不在了,谷主偶然、偶然想起有这么一个人。”
“请不要弄出什么假人来,多想想真的我……”
魏晴岚不知为何,呼吸竟跟着一窒。连自己也有些奇怪,又使劲揉了两下眼睛,才用腹语道:“你说的话,我怎么都不明白。”
常洪嘉已经连站都站不稳,默默看了他一阵,自己扶着墙,慢慢踱出草庐。人死如灯灭,烛焰真正燃到了尽头,倒没有先前那么难过,求仁得仁,怎会难过。
原本以为会终老听银镇,没想到能死在这人身边,死在他的梦里。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往竹林深处走了百余步,直到实在困倦不堪,才在一块半人来高的山石下坐定。一丛丛竹叶上还沾着露水,隔一阵,便有水滴滚下来,水滴声断断续续的,声音也愈见模糊。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人拨开竹枝蹑手蹑脚地走过来,拍他的脸,探他的鼻息,使劲掐着人中,胡乱施救了一番,才把他扛起来,笨拙地朝竹庐走去。常洪嘉一念弥留,途中醒过几次,说的都是:“把我放下吧,谷主。”
走到后面,人已经有些神智不清,睁着眼睛,昏昏沉沉地看着魏晴岚,突然伸手把那妖怪高高束在脑后的发带一点点扯松了,一头长发流泻下来。常洪嘉脸上有些高兴,又有些惶恐,就这样定定地看着他。
魏晴岚被他看得火冒三丈,使劲按捺着脾气,用腹语劝道:“你病了,我让和尚给你治病。”
常洪嘉这才知道眼前的不是故人,眼睛里黯了一下,渐渐地又昏睡过去。
魏晴岚愤懑不平地扛到半路,忽然觉得肩上越来越轻,回头去看的时候,发现这人只剩下一个淡淡的影子,登时慌乱起来,反手在常洪嘉背上拍了两下,又拍了两下,直说:“醒醒,醒醒。”
见常洪嘉一动不动,这妖怪吓了一大跳,脚下身法一变,向前掠出十余丈,怕人有什么闪失,驾着妖风飞一段,就偏过头看常洪嘉一眼。
眼见僧庐近在眼前,魏晴岚身形又是一掠,破门而入,屋里竟空无一人。那妖怪旋身往那株辛夷老树飞去,半路怕常洪嘉吃不住颠簸,扛人的手不知何时改成了背,背再换成搂。等到寻遍四周,都不见那和尚踪影,饶是这妖怪再胆大妄为,额角也是冷汗涔涔,想了半天,用腹语喃喃道:“你要是睁开眼睛……我带你去鹤返谷看看?”
对这人,似乎只记得他反反复复说的,听银镇,鹤返谷,说得多了,连自己也记了下来。他要是想去,自己一来一去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和尚知道他救了人,想必也会夸他。
听到鹤返谷,那人才终于有了一些回应,慢慢睁开眼睛,挣扎着要下来。魏晴岚皱紧了眉头,像是抱着什么烫手的山芋,用腹语道:“不要闹。”
常洪嘉看他动作不带一丝狎昵,一副真心想救人的样子,心里一暖,更深处,却是隐隐空了一块。这人从来坦荡,从未对他动过心,也从来待他很好。细细一咀嚼,禁不住鼻子微酸,小声道:“谷主刚才说……鹤返谷……”
魏晴岚见他醒了,仍是不太放心:“你睁着眼睛,我就带你去看,听银镇是吧!”
常洪嘉果然努力睁着眼睛,魏晴岚双手搂紧了他,驾起一股妖风,飞到云雾之间,顺着常洪嘉指的方向飞了一阵。飞到半途,渐渐又野性毕露,高处穿云而过,低处伸手便可触到树梢,正卖弄时,忽然听见常洪嘉几不可闻地问了一句:“谷主救我,是因为我叫……洪嘉吗?”
魏晴岚听到这无头无尾的一句话,愣了一愣,低下头,见常洪嘉神色萎靡,目光却极专注,似乎用尽了心力在等他一句答案,不由结巴道:“和你叫什么,有什么关系,只是看你可怜……”
常洪嘉神色越发黯然,语气之间,却像是心满意足了:“多谢……谷主。”
魏晴岚这才隐隐有些不悦,这人分明是透过他,在问别的什么人。转念之间,听银镇已在脚下,灰墙青瓦,竹篱妆点,镇尾处分明有一座医馆。他正要去喊常洪嘉,那人倒先笑了起来:“谷主的听银镇,变得真像,莫非七年里……也曾去看过……”
那人并未明说去看谁,只是认认真真地又谢了一遍:“多谢……谷主。”
魏晴岚下意识地想要辩解,未曾出口,便发现常洪嘉脸色如纸,人再无一丝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