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图书馆做躺沙发扳开腿舔 干省委书记夫人_夏侯
梅山其实是一个小镇,镇上仅有十几户人家,民风淳朴实在,靠着鸡足溪里的水产和附近的土地种些粮食瓜果到城里换些钱,日子倒也过得不错。
无忧谷便是鸡足溪边上的一处石林。
林中怪石嶙峋,参差耸立,拔高处,苍天古木攀沿其上,繁茂枝叶撑开,挡住天上日光,落下一片斑驳流光。
细碎的溪水弯弯曲曲,穿石而过。
玄熙再怎么想,也想不到逍遥就葬在这样一个地方。
承阳指着古木根脚下的一块石碑,轻声解释:“当年师父偶然行经此地,喜欢石林的清寂,曾坦言若有一日这天下再无玄奇瑰丽处赏玩,愿归于此处。”
就她所知,逍遥一生漂泊,足迹遍布南北,虽然在不少地方置下了房产,却从不过多的停留,若不是年轻时遇上承阳,那些年里一个人行走世间的日子,岂不是太过孤单。
或者说,这样的逍遥,来到此间,便注定了孤独。
承阳提了一壶茅台,全数撒在石碑前,捻了三炷香点燃插上,然后双膝一跪,沉默拜了三拜。
两年未至,师父的墓依旧平整整洁,想来师姑来时休整了一番。
抬眼看见玄熙来到自己身旁跪下,手里的三炷香正插在他的旁边。静静看着她面容温暖,眼眸含笑,淡色的唇轻启。
“承阳,你还有我。”
承阳,你还有我.....当年师父被逼至绝境之时,五岁的自己哭着抱住他轻泣:“师父,你有承阳,你还有承阳!”
当时他不明白,这样的一句话,竟让面对千人诋毁攻伐亦能面不改色清傲依旧的师父无声落泪,面上的云淡风轻尽数崩落。
如今轮到自己.....他微微一笑,五年过去,当初骤失去亲人而感举目无亲无所依持的的少年已经长大,师父,你说人之一生贵在相知相惜,承阳已经明白,也很珍惜......
......
......
走出无忧谷时太阳已经下了山,天边浓浓一层殷红,不由让人心生惆怅。
幕陶等了许久有些支持不住,已在马车上睡着了,长宁也在一旁闭目打坐。承阳见了,只是笑着从车上提了几壶茅台,拉着玄熙沿着鸡足溪散起步来。
其实在他们出来之时,长宁已经醒了,得了玄熙的指示,便赶着马车拉着沉睡的幕陶先到借住的农户家休息。
鸡足溪其实并非小溪,水面宽扩,百米不止,乃是肖凌江的分流。溪水靠近岸边的清浅处,水草丛生,隐隐能看见近乎透明的小鱼在水中嬉戏。
承阳捡了块干净的大石坐下,兀自取下酒瓶的塞子,迎风豪饮。扭头瞥见玄熙手中空空,随手扔了一瓶给她。
烈酒如刀,割痛肠胃,越痛却越是想喝。
“我出生没多久便被人用块布裹了仍在聂府后门处的桑树下。师父碰巧路过,将我捡回。看到我全身皱巴巴的,浑身冻得发紫,连胞衣都没有洗净,真是吓了他一跳。”
他似是想到了逍遥那时的表情,不由一笑,续道:“他一个不过二十岁的年轻男子,哪里带过孩子,况且我那时在夜风中冻了许久,跟濒死也差不多了。他连夜找了几家医馆,大夫都说我出父胎后没有得到好的照顾,又受了半夜的寒气,怕是没可能了。师父被逼得无法,到了最后一家,竟是将剑架在人家大夫的颈上,威胁说若救不活就如何云云,那人无可奈何,只得试试看。也算是我幸运,那大夫的相公刚生产不久,请了个奶娘。她便将我带进内房,让奶娘哺喂些乳汁。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反正我之后也真的是活了下来。”
“刚出生的孩子哪能断奶?师父本不打算在牧州停留,为了我只能买了个院子就此住下,还请了个奶娘为我哺乳。好生照顾了一个月,我这条命也算真的保了下来。他独自一人带着个孩子,难免被人指指点点,那奶娘见他外地来的,不免欺生,就与外人嚼起师父的是非来,我自然成了他与人私通生下的孩子。师姑找到他时正好看到他将奶娘手脚捆了丢在门外,然后扔了一枚十两的银子砸在她的脑门上。”
师姑每次说起这事都大笑不止,然而幽幽一叹,眼里是满满的怜惜。
“见了师父的手段,街坊邻居自然不敢再明着说是非,有了师姑在,那点欺生的心思也淡了。”他仰头灌了一大口,伸手抹去嘴角的酒渍,笑道:“一年里我换了好几个奶娘,这也算是吃百家饭长大了。”
“后来呢?”玄熙将他被风吹乱的头发轻轻别开,露出清俊的面容,一双漆黑的眼睛沉暗似海。
“后了么?”承阳微微一笑,将空了酒瓶仍在一边,换了新的喝了一口。
“后来我三岁的时候,师父便开始教我习武。师姑说我太小,等再大些学也不迟,师父虽有些不忍,却仍旧坚持。许多年后,他时常向我感叹,不知当年一意孤行是对是错,若不是如此,我或许应该像别家的少年公子一样,温婉娴淑,学得一手持家的好本事。我幼时不懂,只当跟着师父四处游历,看到世间许多有意思的人和事,心里自是欢喜。记得那时偶在某地长住,就与邻居的孩子玩闹在一起。我因为学武力气比别的孩子大些,那时不懂轻重,他们自然少不了被我欺负,然后便骂我是没娘没爹的孩子。初时不在意,次数多了便觉得委屈。师父知道后只是安慰我道,我爹娘另有别人且尚在人间,他只有我一个孩子,喊‘师父’或是‘爹’其实都没什么不同。然而我终究是与别的男儿不一样,年纪大了,这种分别越发明显。初时或许还有怨愤,但后来却是无比庆幸。”
他脚下都是空了的酒瓶,已经找不到满的了,玄熙便将手中的递给他。
拆开瓶封,狠狠一灌,尽数饮尽,他忽然向她望来,微微一笑。
“这世间的男子,自由与姻缘只能选其一。人生漫漫,自由自在,有尊严地活着,该是如何艰难?”
伸手抚上她的脸,轻声笑语:“玄熙,我此生何等幸运,竟能遇上你呢?”
一双眸子深沉似海,看不到尽头。
“有你在,真好。”
......
玄熙轻轻拥着他,看着他满脸酡红尤带笑容的睡容,不觉已是泪流满面。
承阳啊承阳,该是我此生何幸,竟遇上了你......
将承阳抱回借住的民居,帮他梳理了一身酒气,见某人正自好眠,她笑得温柔,随后独自一人去了无忧谷。
......
......
无忧谷中清冷寂静,高处的怪石苍木斑驳了月光,在古木下的暗影处,隐隐坐着一个人。
玄熙见之心惊,差点以为是鬼,实际上,这样的情形,多半都是会被人误会的。
柳青衣坐在墓前,脚边放着不少酒瓶,一股浓郁的酒气随风飘散开去,渐渐淡了。
她莫名地想,今天或许是个适合饮酒的日子。
“承阳呢?”
“睡下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并不知道前辈在这里。”
柳青衣转身,愕然看着那一身男儿打扮的女子。
玄熙微微一笑,很无辜地看着她。她确实不知道柳青衣今夜忽然会驾临此地。
柳青衣明显愣住了,在她身上看了几眼,毫不掩饰眼里的不屑:“便是要隐藏身份,也不必做这男儿之态!”
玄熙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心想以前的江湖故事里女扮男装本是常事,到了这里,倒成了蠢事。承阳放任她玩,却也未必和她同一种想法。目光不由望向那一块石碑,这天地间,怕也只有他明白吧。
柳青衣低头喝着酒,灼热划过喉咙,燃烧着胸口,脑子却是清醒的。千里赶来,昼夜不休,只是忽然想看看这墓中人,陪陪他,在此悠冷清寂之地,他必是有些寂寞的吧?
不由苦涩一笑,摇了摇壶中酒,人啊,纵是想醉一场也并非那么容易。
玄熙看着她,两人因逍遥而有所牵连,此时面对他的坟墓,却是无话可说。不过,她对于逍遥几乎算是一无所知,的确无甚可谈。
她忽然有些遗憾,自己错过了逍遥,似是也错过了一场精彩。
“一人独酌虽然清静,却也寂寞,晚辈也想讨一杯酒喝。”说罢,俯身拿起一壶,坐在一旁喝起酒来。
喝酒只是兴之所致,她倒不是对这种东西情有独钟。深夜孤身来此,不过是凭吊‘故人’而已。
“我一直不明白他当年为何执意进京找你。”
柳青衣忽然一叹,似是问身旁的女子,又好像是在问自己,只是这一点,玄熙虽然知道,却无法跟她说个明白。
“承阳性情似他,你......”柳青衣一顿,涩然笑道:“你比我幸运多了。”
想了想,玄熙终是开口问道:“逍前辈是个怎样的人呢?”
她这一问,柳青衣倒是愣住了,蹙眉想了半晌,苦笑一声:“都说男儿之美,不过贤德贞静,不过倾国倾城,然而这些都不是逍遥。他这一生总是在四处游历,心胸见识远非一般男子可比,实在是言难以形容的奇男子。”
说此到处,柳青衣的表情忽然变得柔软,一丝笑容浅浅挂在嘴角:“我同他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幼年时我便知他是我未过门的夫郎,只待他弱冠之后将他娶过门。只是他拖了三年后竟然写了一封绝缘书退了这场婚约,然后离开青衣门,从此游历天下......”
这场变故,玄熙已从承阳那知道了大概,心里也颇能理解逍遥这般做法的原因。她看着柳青衣那张脸,微微一笑,纵然美色当前,但若是身处这个时代——就像承阳说的,这世间于男子来说太苦太委屈,那人本是大丈夫,骨子里的傲气,岂能受得这世间的半分不公?
柳青衣还在喃喃自语,整个人似是陷入了回忆中。忽然,原本温柔含笑的面容一僵,惨然失色。
玄熙一惊,不知什么事竟让她露出这般心丧若死的表情。此时,她却忽然看向她:“你有没有做过纵是忘记一切亦不能减却半分悔恨的憾事。”
她一愣,淡淡笑道:“既是忘却,何来悔憾?”
“果然啊......”柳青衣大笑三声,叹道:“可怜我这些年既然忘不掉,又何必做这惺惺之态。”
玄熙眯了眯眼,心想这恨事怕是与逍遥有关的。
直到多年后,承阳偶然提起,她才知道,原来当年柳青衣竟也做过那等逼迫于人的事。或许初时放任逍遥解除婚约,不过是将他当做了孩子,心想他出去玩个几年总是要回家的。谁知那么些年过去了,逍遥不仅无意回家,反倒结识了喻太容。她一狠心,便将逍遥捉了回去,废去他一身修为,只待选个黄道吉日将美人迎过门。她却想不到逍遥被点了穴送到喜堂上时那双淡然无趣的眼睛,那只刺入胸口的金簪......
那一日,满堂宾客,喜红遍地铺就,她挚爱的男子,决绝地将一只金簪刺入胸口,纵然自杀亦不愿嫁她......
那本是因为青梅竹马而比别人亲切些的情分,却也因此彻底的断了。
柳青衣一生唯此一事,悔恨难消。
......
忽然,她心念一动,只见柳青衣已然起身,在林中拔剑起舞。
执剑之人一身青衣飘飘,绝色容颜隐在长发之中,唯有一双眼睛溢满了清辉。剑身泛出幽冷的光,夜色中,撩起一地斑驳的月光,没有凌厉的杀气,不见嗜人的利芒,倒透出一丝丝悲苦的味道。
柳青衣似是沉浸在回忆中,剑势忽而凌厉,忽而飘渺。玄熙静静看着,感觉连这春夜之中略显寒凉的风也变得柔和,却也掩不住那丝哀伤之意。
柳青衣还剑入鞘,默默立在石碑前,伸出的手堪堪落在石碑上方数寸:“此生不能相伴,但能相识......”
这句说的太轻,转眼已经消散在风里,随即青影一闪,人也消失在天地间。
“好好待承阳。”
......
......
“我佩服你。”
无忧谷中,柳青衣走后,玄熙对着石碑淡淡说道。
当年逍遥进京来寻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那时的他尚且知道这个世间有个她,而现在,却是自己来凭吊他的墓地。
天意弄人,莫过于此。
只是比起逍遥,她要幸运的太多。堂堂七尺男儿寄身于此世道,心身受拘,其中苦楚自是难以评说。
“我以前姓苗,单名一个苗字。去过忘川,见过孟婆,练过武,学过医,还以男子的身份活了十年......你想过家没有?想过曾经的亲人朋友么?所以说保留以前的记忆果然是双刃剑唉,记着么让自己孤独寂寞,若忘了我这一世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现在。”
她笑了笑,看着壶中酒:“你很低调,这是你保护自己的方式么?可惜我那样一个身份低不低调都没什么差别,你说我怎么就这么衰呢?”
酒入愁肠愁更愁,今日的酒她喝的很有些惆怅,埋在记忆深处的那些人忽然又鲜活起来......只是,想与不想,其实都已经过去了。
她抱着酒壶,索性靠坐在树下,断断续续说着这些年的经历,虽然墓中人已不在,她却是说的极为痛快。
......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泛起鱼肚白,玄熙打了个哈欠,看着谷中怪石于晨光渐渐显出身形模样,不由一笑,转身离开。
“朋友,一路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