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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呜啊太深了要坏掉了 阿旺与秦芸雨_大英图书馆史话

1878年冬天的到来还需要相当漫长的等待,伦敦贵族们的社交季才刚刚开始。

伦敦城,比肯斯菲尔德伯爵的宅邸中正在举办社交季的开幕舞会。86岁高龄的伯爵夫人玛丽安娜·迪斯雷利——曾经叫做玛丽安娜·伊万斯,依旧精神矍铄,在管乐队悠扬的奏乐下,同保守党议员太太眉飞色舞的交谈着。贵妇们的谈吐举止收放自如,恭维的力度恰到好处,嫉恨的意味不着痕迹——寡妇和年轻议员的结合在当年的上流社会看来是个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然而本杰明·迪斯雷利,那个我行我素的犹太人,怀揣着不纯净的英国国教信仰,70岁受命组建自己的内阁,用辉煌的政治业绩向整个上流阶层宣告,胆敢讥讽首相和首相夫人的长舌妇才是愚蠢至极。

惯于在社交季的酒宴上纵情声色的贵客们从不计较香槟和红酒的颜色哪一个更漂亮、簧管与风琴的音色哪一个更动听,正如他们心知自由党和保守党的博弈中永远没有常胜者。见风使舵也是贵族重要的生存技能之一,执政权在两党手中交替的速度已经快到使得一时糊涂站错队对于地位相对稳固的贵族而言,变成了不那么不可挽回的错误。只要手中还捏着选票,一切就都尚留有回旋的余地。

侍者为宾客名单上最后一位姗姗来迟的客人打开大门的时候,舞会已经进行了一半。

“文森特·凡多姆海威伯爵。”青年身后的执事是个上了年纪的黄种人,神情安然恭顺,透着东洋人特有的谦逊气质。比肯斯菲尔德伯爵家的侍者双手接过执事递来的请帖,躬身致礼。

“久等了,凡多姆海威伯爵,请到这边来。”

侍者唱名过后,为文森特·凡多姆海威让开了道路。宴会大厅里的目光顿时聚集到了这个眼角下生了一颗泪痣的美丽青年的身上,温和而清秀的眉眼犹如夜色里洗脱出来的新月,曾有风情的贵妇把那周身流溢着清冷光辉的青年比作皎洁月色下含苞待放的夜皇后。威士顿公学时代就出尽风头的优雅贵族,在里世界被称作“女王的番犬”——凡多姆海威的当家人,文森特·凡多姆海威。得到维多利亚女王的垂青、封爵不久就获得了众星捧月般地位的新贵,如今依旧是上层社会趋附绕转的一大中心,文森特·凡多姆海威背后的势力、人脉以及随之而来的盘根错节的利害关系没人能看得清,然而即便如此许多人都无法抗拒这个年轻伯爵的魅力,即便知晓了其不为一般世人所知真面目之后依然如此。

比肯斯菲尔德伯爵见到来人,满是皱纹的脸上立刻漾开灿烂的笑容,连那花白的鬓角也被感染得格外精神。他迈着矫健的步伐拨开围在身边的人群,径直来到了文森特·凡多姆海威面前,还有几步距离就迫不及待张开双手做出了一副欢迎的姿态。文森特风度翩翩地低头致意。

“比肯斯菲尔德伯爵,恳请您原谅我迟来的失礼。”“哪里的话,您愿意赏光前来真是令我倍感荣幸,凡多姆海威伯爵。”

文森特莞尔一笑,在比肯斯菲尔德伯爵饱含热切期盼的目光下握住了他的手,象征性地摇了几下。接着他倾身,完成了一个得体又不失亲切的拥抱,借此凑到比肯斯菲尔德伯爵耳边,低声说道:“然而即便如此,我也是无法答应您的要求,加入保守党为您工作的,您很明白,首相大人。”

“啊……是啊,确实是这样。”年迈的首相愣了愣,颇感尴尬,继而豪迈地大笑起来,“内阁那狭窄憋闷的会议室到底不适合您呀,凡多姆海威伯爵!哈哈哈哈!”

“请您原谅。”文森特露出了会意的微笑。

自由党和保守党历来没有任何一方成功拉拢过凡多姆海威家,将来也不会成功,伯爵从来表露出一丁点进入议会的意愿。番犬的忠诚只属于亚历山德琳娜·维多利亚女王,绝不容许出现任何摇摆的倾向。

比肯斯菲尔德伯爵识趣地结束了谈话:“那么,请好好享受今晚的宴会,凡多姆海威伯爵。”

按照首相的授意,文森特邀请比肯斯菲尔德伯爵夫人跳了第一支华尔兹。玛丽安娜夫人身材臃肿,舞步却十分灵活,在文森特的引导下滑步旋转,年过八旬的老太太看起来开心得像个孩子。她有一双机敏的小眼睛,在布满了褶皱的脸上闪烁着灵动而精明的神采。

“希望本杰明没有对你提一些非分的要求——上帝保佑,老头子可是很顽固的,可爱的年轻人。”玛丽安娜夫人冲文森特眨眨眼。论年纪,她几乎可算是整个英国上流社会的祖母了,因此总以和蔼、慈祥、宽容的态度对待青年一代。

“夫人不必担心,首相大人同我谈得很好。”

“哦,那可真是太好了。”玛丽安娜夫人被文森特皱着眉故作严肃的表情逗笑了,“孩子,我看你第一眼就知道,你是个宽厚善良的人。”

“您说笑了。”

文森特游刃有余地敷衍着老太太不晓得是不是玩笑的说辞,脚下的节拍一次都没有踩错过。伴着舞曲闲聊了一会儿,玛丽安娜夫人恰似无意地提起了一个文森特多有耳闻的名讳。

“伊薇特·西斯多利亚?大英博物馆图书馆的那位大巫女?”

“没错。你见过西斯多利亚卿吗?”

文森特略略思忖了一会儿,说道:“从未见过。如若我没记错的话,大巫女掌管的大英图书馆是从不对外开放的,想要会见大巫女需要预约,况且……”

“况且也有巫族素来不喜同贵族打交道的传闻,递交到图书馆的预约函十有八九会被拒绝。”

并非“不喜”,而是“不屑”,称之为“厌恶”也不为过,同历代西斯多利亚家族的史官打过交道的贵族对那份近乎目中无人的傲慢恨得咬牙切齿,却因忌惮巫族悠久的历史和从未被撼动过的地位而不好发作。文森特顺着玛丽安娜夫人的接茬点了点头,却不明白她突然提及这位鲜少出现在上流社会视线里的大巫女的缘由。

“据说,大巫女最近正着手修编有关四十年前那场战争的史料。”

“原来如此。”话题一下子刹车,随即陷入了心照不宣的沉默。

第一支华尔兹已然接近尾声。玛丽安娜夫人好像在仔细地斟酌措辞。

“目前来看,有可能同西斯多利亚卿接触而尚未接触过的贵族,就剩凡多姆海威伯爵你了。你知道,巫族似乎很反感殖民战争和对外扩张,而这一代的大巫史官又是个下笔如刀的狠辣角色,所以……”

“我明白。”文森特对于玛丽安娜夫人的欲言又止心下了然,他依旧保持着温和的微笑,个中意味却无从揣测,“不过,若‘她’不提及,那么西斯多利亚一族世代相传的史官地位就是不容置喙的,您说是么,尊敬的夫人?”

“这,话是没错……”暗示和怂恿统统被文森特打回,玛丽安娜夫人讪笑着。

“对了,也请夫人将我个人名义的忠告转述给比肯斯菲尔德伯爵吧:同沙俄争夺中亚控制权确实是战略需要,然而对阿富汗的战争,还是再谨慎些为好。这仅仅是我无知的揣度罢了——‘她’对此恐怕不持赞成态度。”

玛丽安娜夫人的脸上顿时失去了笑容。

曲声恰好落下。“愿您有个愉快的夜晚,夫人。”文森特退后一步,欠了欠身,随即离开了舞池。拒绝了侍者送来的香槟,文森特拐上楼梯来到了僻静无人的阳台。想到首相夫妇二人穷极无聊又纠缠不休的攻势,文森特不由无奈地叹气,顺手松了松领巾。

中庭埋没在深厚浓郁的夜色里,星光寂寥。园木花草的轮廓看不明晰,只剩下大片连缀在一起的朦胧黑影。而在那层叠绵延的黑影中,却传来了谈话人的低声细语。

说话的男人声音刻板而严肃,基本听不出什么起伏:“还剩三年——您会关注政客的生死着实令我惊讶。”

“先生莫说笑了。”接话的女人说的是古英语,舒缓而动听,语气却满溢着超越了“自负”范畴的高傲,“不过是有些事想询问那半截入土的老头子——诚然是妾身太过急迫了。近几十年内,妾身只为阿尔伯特亲王一人的离去惋惜过——亲王同女王联合执政的二十年大抵会是这世代最好的二十年……”

惨白的月光透过流云和婆娑叶影竭力亲吻女人被风鼓起的深色裙摆。

“其余的再多不过是妾身掌心的一把尘滓,风一吹拂便全没了。”

文森特沉默地望着庭院里披着斗篷的女人,余光没能搜索到另一个人的身影。身份不明的女人显然也看到了他,丝毫没有要回避或是逃跑的意思,那镇定自若的气度仿佛她也是应邀前来的客人——可是,她显然不是那样的身份,最可靠的猜测应该是入侵者。

“……真是不得了的傲慢。”威廉低声咕哝着,推了推眼镜:“西斯……”

“先生。”女巫打断了他,然后抬了抬下巴,嘴角勾起了饶有兴致的弧度,连用词都变得俏皮跳脱起来,“阳台上的那位‘罗密欧’,莫不是看得见妾身。”

威廉惊讶地抬起头,看到了阳台上的男人,继而低头迅速翻起了厚厚的死亡名单:“文森特·凡多姆海威,这个男人的死亡预定在七年后,1885年的冬天,不可能现在就……”

“先生没听清楚,他看得见妾身,但看不见先生。也就是说……”

阳台下的朱丽叶兀自拉下了风帽。文森特在一闪而逝的某个瞬间里屏住了呼吸。狂盛的夜风将她的金发吹起,铃铛清脆的声响掠过微凉的空气轻叩耳膜,虽短而急促,听起来却意蕴悠长。那双碧绿的眸子直直地盯着他,在月色晕染下闪烁着足以与宝石媲美的耀眼光辉。

那个对视也许触碰到了什么。不,一定触碰到了什么。文森特十分肯定。

原本低调的深夜来客故意露出相貌,不仅如此,那挑衅似的笑意大抵也寓意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发端。

——“他虽未触碰‘死亡’,但已与某种‘命运’有所连结。”

伊薇特·西斯多利亚缓缓抬高了未持扇子的手,手掌摊开朝上,隔着很远的距离向阳台上的青年发出了无声的邀请——这象征性的邀请,为文森特的直觉做出了一锤定音的裁断。

来吧,来吧,来吧!

风声凌乱,震耳欲聋。女人傲慢的笑容异常扎眼。那笃定的、无所畏惧的、无法逃脱的信念,如同命运使然,不容违抗。无法抹除的悲剧宿影般的意象叠合在女人身上,顺着她纤细的手指延伸到自己眼前,荡气回肠的豪迈气魄扑面而来,好似她伸出手的时候就已明了一切,看穿了最后的宿命,却出于自身的智慧和骄傲选择在命运的洪流中溯流而上——那坦然的态度蕴藏着让人心悦诚服的力量。

文森特将右手置于腹前,左手放于腰后,颇为沉着地鞠了一躬。

不知姓名的来人,我接受你的邀请,于此约定,他日必将再见面。

——为了应和命运那撕心裂肺的强烈呼声。

“啊呀,最近遇到的有缘人不少呢。”女巫笑着放下手臂,戴上风帽,连抖开扇子的动作都比平时多了几分轻巧的意味,“散步时间结束,是时候打道回府了,先生。”

女巫转过身,同死神一起消失在了广袤无垠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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