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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和妈妈在宾馆 掌上珠海瑟薇txt_花下

“若缺了这批烛心草,有何后果?”

此时月微复盘的疑问,亦是月前颜倾推演的关键。

只不过,她们一个考虑的是城外,一个考虑的是城中。

“别的不说,单是运这批药材回去,都风险颇大。”烛心草费千般力气自园中收集回来,临出发时,戚思凡仍有不安,“那孩子如此敏锐,若顺着运输线查——”

“这不是事。”

“可……城中瘟疫不知因何而起,烛心草又……我怕适得其反。”

颜倾颇为诧异地看她一眼:“你信不过祯姐?”

“她到底对浮尘子之事了解甚少——”

“好哇,”颜倾坏笑,“待回去,我要告状的。”

戚思凡:“……”

见她终于被噎得无言以对,颜倾拍拍她后背,小大人一般:“好啦,没事,有我呢。”

“你?”戚思凡无精打采,“你最不靠谱了。”

颜倾听闻这番评价,没心没肺地吐了吐舌头。在她的授意下,码头上夕阳遍撒、金辉倾覆,几个身影忙碌着,一箱箱烛心草填满了一艘不起眼的货船。

她招招手,唤来领头人——正是银波,将一枚样式不怎么起眼的小荷包塞到后者手里。

银波会意,点了点头。

“这、这是——”戚思凡见了那物,却微微张大双眼。

颜倾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转向银波:“有劳银兄了。”

“倾小姐客气。”

人行渐远,接着货船缓缓离岸。颜倾一直目送着高帆与夕阳一同落入地平线,这才活动了站麻的双脚,与戚思凡慢慢往回走。

亦慷慨解了她几点疑虑:“城中‘瘟疫’缘何而起,我已心中有数。”她语气平淡,“大抵与‘种子’走失有关。”

戚思凡:“!”

所谓“种子”,乃理想园中颇为特殊的一条浮尘子——正是钟楼顶层,“先人”玻璃棺中那条。

它是理想之源,亦是先人的眼睛,关于它的重大意义,以及“走失”意味着什么,没有人能比戚思凡更清楚。

可话自颜倾口中轻描淡写地说出,天生带几分安稳人心的效用。

她定了定神,一连串问她:“什么时候的事?谁做的,可有头绪?你早知道,为何不与我提?”

“此事是我的疏漏,七姐姐。”颜倾踢着脚下砂砾,扬起阵阵金粉,像是懊恼,又浑似发泄,“是……从前的事。”

戚思凡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是……上一个犹在时发生的事。

浮尘子承载的记忆一如书卷,纵使所有权转移,人不翻阅,亦不会主动入魂。而这些日子,颜倾忙着长大、忙着适应、忙着接受……她还没到有能力掌控全局的时候,却是“全局”逼她太紧了。

戚思凡张了张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却见少女摆摆手,洒脱道:“嗨,不用安慰我,我长大了。”

“……”戚思凡失笑,“是是是。具体情形如何,如今想起来了罢?”

谁料,颜倾摇摇头:“具体情形我没有印象,大抵是太久远的缘故。只记得最后一次见到‘种子’,是她……我,离开那日。”

戚思凡不解:“这……久远么?”也不过月前之事啊。

颜倾却补充上了石破天惊的后半句:“而我那一日所见的‘种子’,已是假物。”

戚思凡:“!!”

随着这一重要线索明了,蓦然回首,旧事便如九连玉环开了头一个口子,其中关窍再瞒不住——这一年里,大大小小与浮尘子相关之事,仿佛都有了另一番思路。

而最可怕莫过于,从前,她们都想错了。

完全错了。

“净城”开始戕害平民,她当作小人贪心不足;兵变的尸山血海,她归咎于政治博弈;水患瘟疫,她感叹天有异变,竟丝毫没能联想到,浮尘子数目暴增带来的饲养压力,伐木暴增,方为异变之源!

哪里是理想园被人当了利刃,分明是,有人想将花城内外,皆化作无边无际的理想之园!

可怜她,身在理想园七载之久,位及前十,权大于名,竟是个活生生的傻子!

会是谁……会是谁?

不,不对!

最紧要的,既然“种子”在外,那么大批烛心草运出去,无异于助纣为虐!

想到这一点,戚思凡的目光便“嘎吱嘎吱”地转向了颜倾——

是谁制造了小酒铺下“伸张正义”的修罗场?

是谁于兵变中以身为祭,助万千浮尘子化蝶?

又是谁,将水患之责引向萧家与故园?

如今仅剩的那一片断壁残垣,到底是为了平患安民,还是为了掩饰什么、保护什么?

一连串饱含恶意的猜想,便如走马灯般在她脑海不断涌现,而眼前被她猜忌的对象却突然望过来,眉眼青稚,目光澄澈,轻轻问她:“七姐姐,在想什么?”

戚思凡深知自己此刻的模样一定不怎么好看,或许,还带着些许阴鸷,些许敌意。

于是,颜倾了悟般低笑一声:“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一个月后,戏院中,月微如此回应梅落雪的质疑。

此前她们话至颜倾,难免沉重。梅落雪说起她自幼来往于花城与某处之间,停留时间各半,两处为家,恐立场不甚鲜明,遇事未必会向着她们这边。

对此,月微回之一笑。笑容虽甜,话语却毒:“小姨从前云游在外十数载春秋,想来更是立场纷杂,今日毒我,倒不意外了。”

“……”梅落雪失笑,“当真护短,还说不得了。”

“时间不早了,便不陪小姨闲话了。”月微将被子一掀,起身问她,“小姨还杀么?”

梅落雪无言以对。

二人一前一后下楼。不知经历了怎样的思想斗争,临分别前,梅落雪还是叫住了她,将那枚传递消息的荷包送给她,并一言提点:“我接任务,向来只认荷包不认人,这次却是玹儿鼻子灵,嗅出了那人身上的劣质烟草味,循味寻人,方有所得。”

夏月微接过那枚样式普通的荷包,尚未琢磨出关窍,闻言轻轻一嗅,烟味仍在,刺鼻中竟有一丝熟悉,不由惊诧——

“还记得‘假亮白’么?传令人便曾是其中一员。”

夏月微瞳孔一缩。

“假亮白”……是昔日“净城”案中,立场极为复杂的存在。它由陆家授意雪提案建立,是月华碟探于花城暗线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自建立,至毁灭,各方利用,鱼龙混杂。

……最关键的是,与颜倾亦有颇深的牵连。

月微的思绪至此戛然而止。

于是梅落雪继续道:“那边牵涉甚广,并非我能触及。你若想深究,务必注意分寸。只说这荷包,自主人至传令人,在传令人手里停留的时间绝不会短,所以其上才沾满了味道,而写了地址的纸条却崭新无味——想来,此次传令人,亦是探子。”

夏月微蹙眉不解:“所以?”

“你不了解这行,或许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梅落雪声音低沉至极,“这说明,主人给的不是确切目标,而是条件——”

“满足条件者,格杀勿论。”夏月微接上了这寒意十足的后半句,“但,目标是我,传令人何至于找那么久?我什么条件,还不人尽皆知么。”

梅落雪颇为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是这个道理,所以……拿了人家的东西,还是还了罢。”

不是寻人,亦无仇可寻,那么寻物的确是最有可能的情形,她的思路没错。

却把月微说得一愣:“我拿了……什么?”

“足以让他们派我追杀灭口的,定是极为重要之物——你仔细想想罢。”

“哦,还有,”梅落雪冲愣神的少女眨眨眼,“除夕夜在此度过,甚好。”

夏月微:“……”

梅落雪离开后,她却没走。直至夕阳沉落、夜幕降临。她怀着十二分的警惕,打算在此过夜——亦是守株待兔,看看还有没有第二波要她性命之人。

这一行为实属多余,而她只想在此多呆一会、放纵片刻,却又别别扭扭,不愿向自己承认。

没了人气,偌大的戏院宛若鬼城。拉不起电,她便翻箱倒柜找出一截残烛点了,招魂般上下走了一圈,最终踏上戏台,席地而坐。

四下安静,风声夹着海浪声遥遥可闻。细弱的火苗抵不过冬夜阴寒,将她微微发抖的影子拉得无比颀长。暗淡的黄落入戏台上漫无边际的砖红中,人与残烛便仿佛浸于血泊,格外孤冷清寂。

却坐不住——实在太冷,是她对北方的冬天一无所知,轻敌了。

于是重新起身,秉烛踱步于戏台之上。脚下是木板搭起的空心高台,人行于上,居然不落一丝声响,可见轻盈到了何种地步。

然而不过几步之后,夏月微倏忽一顿,目光定格在戏台一角——烛火所及的尽头,有一件黑色斗篷。

那些遥远却温暖依旧的记忆,就这样以此为媒,猝然在眼前重现——

“三伏天里穿成这样,你不热么?”

“约会?不会是和我罢。”

“聘礼?别是倾姐姐为自己备下的嫁妆罢。”

“不要听曲儿了,要别的。”

“倾姐姐,我……十分喜欢你。”

黑袍如翼展开,抖去浮尘后,熟悉的涅槃香气依稀自布料缝隙中透了出来——

犹似利箭穿心。

夏月微慢慢将整张脸埋入袍中,却又屏住呼吸,不敢闻那味道。而后她将袍子裹于身上,那布料却厚重冰凉,怎么也捂不热她,倒像是在汲取着她仅剩的热量,一如雪上加霜。

……终究与那温香软玉堆砌的怀抱不同。

于彻骨寒意中,残烛燃至尽头。

黑暗中,却幽幽传来一声深重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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