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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我还只有九岁，不知道什么时候，姐姐越来越沉默，每天回来的时候也很狼狈，身上有红痕。爸爸妈妈工作忙，只有我在家里陪着姐姐。姐姐的变化让我很害怕，我就抱着枕头去房间里找姐姐一起睡觉。姐姐每次都会很温柔地答应我，可是不止一次，我听见姐姐半夜在哭。”
“我那时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姐姐说做了噩梦我居然也信了，后来才知道，那个所谓的噩梦和我想象的从来不是同一种。”
孙佳怡的眼睛通红，不止是她的姐姐，那些曾经摧残着孙佳芳的暴力和疏离，同样降临在了她的身上，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明白姐姐当年背负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
孙佳怡换了一口气，继续开口，“后来姐姐失踪了，学校也频繁发生死亡事件，就先现在一样，每天都有人死于各种‘意外’，当时的通讯还不是很发达，校长把这件事情给压了下去，然后请了好几个道士和尚。”
“恶鬼作祟，野鬼替魂，当时说什么的都有，只有一个和尚找到了我家。”
“和尚？他说了什么？”钟虞钱问。
“他向我父母要了姐姐的生辰八字，一开始我爸妈是不肯给他的，可是后来，他说姐姐的灵魂会困在那里变成厉鬼，只有好好超度才能够化解怨气，让姐姐投胎。”
钟虞钱微微一愣。
化解怨气……他倒是突然想到了，乔远之前提过，这间学校没有邪祟的痕迹，反而干净的像是被高僧给超度过一样。
可是可能吗？
明明是因为鬼怪作祟，那些死亡的人怎么会没有一点儿怨气？
“关于那个和尚，你还记得什么吗？”
“啊？”孙佳怡微微一愣，“我当时还小，不太清楚，只知道后来那个和尚从我家出来以后又去了学校……说起来那批大师做过法以后，学校确实是没有再发生什么命案。”
孙佳怡游移，“那个和尚真的这么有本事吗？可是当时如果他真的成功超度了姐姐，现在怎么又会……”
“也许是出了什么变故吧。”钟虞钱说着，尝试给乔远打了个电话。
现在外面也是一片兵荒马乱，虽然乔远和大部队在一起，估计也是不轻松。电话响了许久才被接起来，连带着传过来的还有乔远大喘气的声音。
“怎么了，你那边没事吧？”
“暂时安全，对了，你知道超度鬼魂的方法吗？”
“一般鬼魂就念个咒送他们去轮回，如果是害人的厉鬼的话，道家一般直接斩妖除魔，至于那群和尚……念经除掉戾气再送去地府审判轮回也是有的，不过那个需要的时间就比较久了。”乔远老老实实地回答。
“很长的时间？如果超度没有完成就被破坏了呢？”
“本事不够的和尚超度不了，至于本事够的，倒是可以请佛物代为镇压净化的。被破坏的话……就是佛物毁坏了吧。”乔远说着，也想到了什么，“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东西了。”
“还只是猜测。”钟虞钱说，“你们那里现在怎么样了？”
乔远苦笑，“我到是甩掉那些怪物了，但大部队也被我甩掉了，徐琼都不见了。”
“……你待会儿试着联系他，我们先回合，我发现了一点儿东西，一起去验证一下。”
钟虞钱一边说着，一边又看向孙佳怡，“你知道当初那群道士和尚是在哪里做的法吗？”
“操、操场。”
“好，”钟虞钱点了点头，又对乔远说，“小心一点，先去操场。”
那波怪物一茬一茬，成群结队，听见动静就会疯狂涌动着去狩猎，但只要躲过一波也不会被发现。
一边往操场赶，钟虞钱一边问孙佳怡，“这样的场景重复了几次了？”
“两次，这是第三次，每次夜幕退却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忘记这些天的事情。”
那么夜幕发生的这段时间里重置副本又需要达成什么条件呢？钟虞钱还暂时想不明白。
是固定的一段时长？
还是他们这群玩家足够的鲜血？
钟虞钱和孙佳怡到的时候，乔远已经在探头探脑了。
“徐琼呢？”
“没找到，也没接电话。”乔远束手无策。
“……算了，估计现在时间也已经不多了，我们先去。”钟虞钱走在前面，他从操场入口一直走到主席台，三两下绕到存放器械的杂物室，踹开了上锁的门。
按乔远和孙佳怡之前说的，那个和尚应该是借助佛物来超度孙佳芳，走前肯定也是好好嘱咐过的。但他没想过学校最忌讳封建迷行。就算是当时的校长知道厉害，但学校校长都已经换过两轮了啊！
钟虞钱看着乔远说，“佛像、法器这种东西不能够摆放在外面，孙佳芳的鬼混还在这个学校，说明也没有丢，应该就在一边积灰，这个仓库是距离当初作法最近的，你看看有没有不寻常的？”
“这个简单，如果有我肯定看的出来。”
乔远说着已经率先蹲了下去，钟虞钱和孙佳怡他们也在仓库里面翻找，各种角落、缝隙，甚至是木板加层都尝试找过暗道了，还是一无所获。
钟虞钱的脸色有点难看，他皱眉盯着乱七八糟的杂物间，不知道在想什么。
孙佳怡有些慌张，小声开口，“学校还有好几间储物室，都是平常不用的，要不，再去看看？”
谁会乱动一个用来作法驱鬼的东西？钟虞钱心知在其他储物室的可能性不大，但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合理的地点，他抿了抿唇，还是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缘故，天越来越黑了，连仅有的灯光好像都被这个空间给吞了进去。
“这里的阴气越来越重了。”乔远满脸凝重。
他们快速跑出操场，走近教学楼的那一瞬间又齐齐停住。
前面站了个穿着校服的女孩，温温婉婉，规规矩矩。可钟虞钱他们却都一下青了脸，因为这个人和他们旁边的孙佳怡足有八分像。
“……孙佳芳。”
孙佳芳笑了笑，“谢谢你们对我妹妹的照顾。”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特地看了一眼钟虞钱。
乔远把警戒心提高到了百分之八百，他不留痕迹地往钟虞钱身前站了站，衣服下面的手就捏着符咒。
“你不发疯了？”钟虞钱一手拽着孙佳怡，一边冷冽地打量着她。
孙佳芳倒始终和和气气的，“是啊，我不发疯了，不过这对我是好事，对你们可就未必了。”
“……夜幕就要结束了？”钟虞钱突然说。
“没错，”孙佳芳干脆承认，“我先前告诉过你一次，那现在我也不介意告诉你第二次。每一次降临的夜幕都要吞噬足够的鲜血，十二个人，一旦十二个人死去以后，这片结界就会散去，而一切也会再次重新开始。”
十二个人一次副本，已经过去了两次，也就是说起码已经死了二十四个人。而剩下的人呢？还够她杀几个来回的？
乔远紧紧握着拳，倒地还是沉不住气，“那你还敢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只要我们杀了你，一切就都结束了吧？”
“这只是我的一点鬼气，你们见过一缕鬼气被毁而死掉的厉鬼吗？”孙佳芳嗤笑，她不顾沉默的钟虞钱，向着孙佳怡张开了怀抱，“佳怡，到姐姐这边来，姐姐会保护你。”
孙佳怡像是痴了一样，眼神中消逝了神采，一步步向着孙佳芳走过去。
对着这个妹妹，孙佳芳露出了最真挚的微笑。
然而，就在孙佳芳伸手拥抱住孙佳怡的那一瞬间，一道雷光突然闪烁开来，孙佳芳的手瞬间被电了个焦黑，一时连连倒退三步，阴翳地看着钟虞钱。
钟虞钱早有预料，也不躲闪，“现在死了几个了？”
孙佳芳阴狠地笑了笑，“还剩两个，哈，不错，你这次的时间比上一回充裕了近一倍。”
上一次被清除记忆以前，钟虞钱和孙佳芳相见的时候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名额了，他明白的太晚，想要找出破局的关键点，又谈何容易。
“之前死的也不过都是废物，剩下的几个，不怎么好对付了吧。”钟虞钱笑着说完，也不管孙佳芳是个什么神色，直接拉着孙佳怡从孙佳芳的身边径直走过。
孙佳芳的目光阴沉，她看着钟虞钱的背影，语气森冷，“你就在这学校里找吧，找的到，就是我输了，找不到，你们也等不到下一次的永夜了。”
钟虞钱不为所动。
不知道什么时候，孙佳芳的踪迹完全不见了，而钟虞钱也停下了脚步。
他站了有一会儿，才突然开口。
“她为什么不对我们下手？”钟虞钱问。
“这，或许是顾忌孙佳怡……？”可孙佳怡还恍恍惚惚，没有回过意识。
“她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么多信息？”
“反、反派死于话多？副本的生机？”乔远磕磕巴巴的，显然自己也知道这个答案并不靠谱。
“那……原本作为超度孙佳芳的佛器为什么会损坏？”
这个是乔远专业领域的东西，他立刻回答，“是时间太久，佛性不足了吧，毕竟已经八年了。也或者是孙佳芳看见自己妹妹和自己一样的处境，怨气又加重了。”
不过乔远又顿了顿，觉得有点奇怪，“但说实话，好歹超度了八年，八年来怨气被不断消磨，孙佳芳现在的实力应该只会比被超度之前弱，可现在根本就像是被加了多层buff，变态的不科学啊。”
钟虞钱静静地听着他的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游移着开口，“那……如果不是孙佳芳自身的戾气冲破了佛器，有没有什么可能……从外部毁坏，甚至是侵腐佛器呢？”
乔远也瞬间沉默了。
他和钟虞钱对看了一眼，同时看出了对方眼底的精光！
“有的！鲜血污|秽都会侵蚀佛光的灵性。”
“和我来！”
钟虞钱拉着恍惚的孙佳怡飞快地跑了起来，乔远也跟在他的后面。
跑动之间，他再次来到了一个那栋熟悉的实验楼。
二楼，女厕。
钟虞钱重重推开了那扇被杂物堆满的隔间——
两人的心重重地一沉。
没有，什么都没有。
……
也是，如果就在这间厕所的话，那他上个周目失败的未免也太搞笑了。
但他的推断方向不会有错。
“孙佳怡，孙佳怡！？”
钟虞钱转身对着孙佳怡焦急地叫了好几声，可面前的人却依旧一点儿没有反映，钟虞钱的脸青青白白地变化了几个来回，最后咬牙一巴掌抽在孙佳怡的脸上，“清醒一点！”
孙佳怡简直被抽呆了，但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她眼底的恍惚消散不见，转而震惊又畏惧地看着钟虞钱。
钟虞钱不和她废话，“你知道学校里面有什么偏僻，又废弃很久了的厕所吗？”
“厕、厕所……？”孙佳怡整个人都是懵的，她傻乎乎地重复了一遍，看着钟虞钱难看的脸色才陡然反应过来，“有、有的，老体育场就有一个，是老式的不能抽水，没有人用……”
话还没说完，钟虞钱和乔远两个人已经不见了。
老体育场在学校的西面，比起现在的操场要小上一半，不是塑胶地，只有一个小空地供人健身，旁边就是杂草和泥地，至于厕所，更只是用木板隔出的隔间，就是一个山村老式茅坑。
自大操场建立以来，这里就已经变成了垃圾山，茅坑更是臭气冲天，无数无头苍蝇嗡嗡乱飞。
堂堂佛器，就会在这样的地方吗？
钟虞钱还没有走近，自己都升起了几分怀疑。
可除此以外，似乎没有别的答案。
拉开那倒肮脏破旧的大门的时候，扑面而来的臭气熏得他们下意识屏吸。
而这回他们没有再猜错。
脏乱恶心到让人作呕的地方，一尊佛像半身陷在哪里，金漆已经掉了好多块，整个佛像都是坑坑洼洼的。
那佛像是在笑着的，但并不是普度众生的笑，而是带着隐隐的森寒扭曲。
孙佳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这里，她的脸上也带着笑，是和那尊佛像如出一辙的笑。
“居然……真的被你们给找到了啊。”
那一瞬间，他们突然明白了。
所谓的死亡高校，或许从始至终都并不是孙佳芳的诅咒。
人类真是一种好笑的生物，既然不相信神，那么当初又何必请神？在神明为你排忧解难以后却又弃之如敝履。
神明慈悲，尊爱世人，但染着意思佛性的佛像到底还未曾成佛。
于是在漫长的岁月里，蠹虫啃噬了他的金身，他的意识竟然也渐渐动摇了，而陪伴在他身边的不再是无上的佛理，反而是孙佳芳这个怨气深重的孤魂。
他们的灵魂竟然也渐渐纠缠在了一起。
佛像怨恨的时候，和孙佳芳一起报复这这个学校不敬他的众人，可当那一缕佛性占据上风的时候，他又后悔了起来，反而为那些逝去的灵魂超度。
于是这个学校里不断地有人死去，活着的人又不断地忘记。
永夜下的轮回也重复了一边又一边。
而现在，仅剩下的一丝佛性也到了最后。就算钟虞钱他们没有发现，这个副本也该到了最后。只是不知道，到时候彻底化为修罗的佛又会放过几人？
钟虞钱沉默良久，转身看向佛像，只说。
“我为你解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