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住分身根部不让释放 大叔你的太长了会搞坏的_江山如画
皇城以北就是天子的居所,大敬朝的禁城,禁城和皇城大理寺官署在皇城以西,离开官署策马北行数里,从北面的玄武门而过,就到了禁城。
许仪落后李明庭一步,沿着龙首道一前一后走到立政殿,抬起头,却见一位年轻人立在立政殿外的石阶之上,看着他二人跨步上来。
那人极为年轻,相貌极好,看上去比李明庭年纪稍小,头戴远游冠,身着紫菱罗,金蝉玉饰,朱绶鞶囊,正是亲王服饰。
果然看到他对李明庭拱手欠身:“见过太子。”
“四弟,”李明庭回了一句,又侧头看许仪,道:“这位是晋王。”
许仪恭恭敬敬道:“臣大理寺丞许仪见过晋王殿下。”
晋王李明睿的视线在许仪身上停了半晌,含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许卿。你虽进京不久,我倒是听过你的大名多次了。今日终于得见,果真不负传言。”
这话大有笼络之意,但许仪只做不查,对所谓的“传言”更加没有兴致。她认真行礼,用恭谨态度回答得滴水不漏:“殿下过奖。”
然后闭紧了嘴,连眼角余光都不漏出去。
李明睿微微一晒,心道这人为人谨慎,恐怕笼络不易。他别开视线,看着李明庭笑道:“三哥今日见父皇?”
“不是我,是许卿。”
李明庭语气平淡应了一声,转头跟许仪颔首:“已有通传,你先进殿去吧。”
没了李明庭相伴,许仪心中难免惴惴不安。要知道她入京至今,连大朝会都没有参加过,也无从感受到天子的威严气度,对于这次忽如奇来的面圣,她心中着实不踏实。
立政殿是皇宫交大的殿堂,宽敞明亮,十分通透,分为数个房间,这是天子处理政务的地方,亦十分华丽,放眼望去辉煌灿烂。不过因为,显出皇家气度。
“臣参见陛下。”
“平身。”
许仪谨慎地抬起头,和当今天子直视一眼,然后垂下头去。
当今天子相貌威严,一见之下就让人肃然。果真是李明庭的父亲,父子俩都有着一双极为相似的眼睛,光泽惊人。
对视一眼后,当今天子问道:“你就是许仪?”
“是。”
李潜看着他抬起脸来,温和道:“还真是年轻。”
想不到天子的第一句话是赞她年轻,许仪脑海略一盘算不卑不亢回答:“陛下在臣这个年龄,已统帅百万大军平定天下。”
这话绝非奉承。四十年前敬朝立国,但当时天下未定,当今天子李潜当时不过十七岁,为了巩固江山,他领兵出战,辗转征战沙场数年,为新朝的稳固立下汗马功劳无数——他在外征战整整八年有余,膝下竟然无一所出。
天子看他一眼,且叹了口气:“你和你父亲还真是像。”
许仪一怔,忍不住抬起头:“陛下,莫非您见过我父亲?”
“是啊,”李潜用悠长的口吻叹道,“那是好多年前的事情。”
本来是诧异的,但转念一想却又不那么让人吃惊了。父亲叔父二人当年被人举荐,一同进京,虽然父亲因病去世,但叔父的升官速度十分惊人,许仪记得兄长说过,叔父扶棺回乡的时候就已经是门下省任给事中,是从五品的官员了,能得到如此提拔,除了因为他出身云中许氏,现在想来,在叔父入门下省之前,就已经认识了天子了。
李潜又指了指案卷上的一卷文书:“朕刚刚在看去年八月发生的昌州板桥客舍一案,此案是你经手破获的?”
原以为皇帝会直接切入正题,没想到却别出心裁说起这个。
“是的。”
“此案的前因后果,”皇帝靠在凭几上,一副尽心聆听的模样,“你说来听听。”
去年六月,禁军三卫的张楚、杜大、陈忠三人在京城服役完毕返回原籍密州,三人途经昌州,在板桥客舍住了一晚,第二日一早五更天启程离开;一个时辰之后,又来投店的客人发现客舍宛如人间鬼蜮——除了已经离开的张楚三人,旅舍的其余八名住客和店主父子两人都被人在睡梦中杀死,每人都身中数刀,场面无比血腥。
毫无疑问,此案的第一个怀疑对象就是一早离开昌州的张楚三人。
当今天子在位已有二十五年,政通人和,全国的命案一年时间也不过百余起,但这一次就有十条人命,作案人凶残至斯,实在本朝开国以来最骇人听闻的大案。
昌州刺史郭行满立刻着人沿着几条官道追赶张楚三人,他们离开了昌州之后就犹如鱼儿沉入大海,寻不到任何踪迹。随后,刺史将此案第一时间就通报了京城,请求刑部下令在全国范围通缉张楚三人。
京城到昌州的路程约有七日,快马也要三日,往返一来一回,最快需要六日。
十日之后,御史带着天子的旨意回到了昌州。天子疑心此案的结论,认为张楚三人有品级在身,他们在京城任职天子三卫整整三载,战战兢兢尽忠职守,怎么可能在回乡路上忽然心性大变,杀害这么多人?疑惑之下,天子委派了御史前来重查此案。
御史来了昌州,经过了数日的调查之后,进一步确认了张楚三人的疑点——昌州到密州约莫四日路程,就算再如何耽搁,六日也可以抵达;朝中有规定,服完禁军兵役回到家乡后,首先要去当地军府报道,但这三人迟迟不到军府递交文碟,想来是犯下大错不敢回家,明显私逃离开。
案件就此陷入了死胡同,查无可查,证无可证。
二十天之后,天子又下令,让昌州的临近州云中的许参军再次调查此案。
云中参军许仪堪称当地最有名的人。一则因为他是云中许氏的家主,许家子弟在整个云中乃至附近几州都是一言九鼎的人物,当地的州官上任都要亲自来府上拜访;二则是因为他在云中州府任职,破案的名声远播。
接到天子命令的时候,其实真正的那位许参军再次卧病在床,但此案关系重大,他本想拖起久病的身体前去查案,奈何酷热让他病得更重,于是做妹妹的那位变了装,冒充兄长之名去了昌州查案。
不论是破案还是处理政务,许家两兄妹总是要商议一番。兄妹俩都认为张楚三人不太可能是凶手,他三人有官职,有妻儿父母,实在没有必要杀人。
许仪到达了昌州时,距离出事的那天已经过了一月有余。
此案让所有人都素手无策,她到达之后了解了全部的案情:板桥店在昌州城的城廓里,城廓中人口稠密,距离城门不远,往来客商居多。
住店也会留下记录,查阅记录之后可知,出事的前一日入住板桥客舍的客人不多,共有十一位,除了张楚三人之外,还有五名来自赵州的行商,他们在板桥店住了多日,刚刚在昌州卖掉了一批货物,颇赚了些钱,他们准备这几日在昌州再置办一些货物运回赵州贩卖;除此外还有三位住客,分别是常州松江的名叫吴平的商人他的两名随从,他三人是在出事的前一日住店的,据板桥旅社隔壁的布铺的店主说,他们衣着不错,身材高大;此时,再加店主父子两位,店内共计十三人。
邻居发现惨案时,店内一片狼藉,店主和其与的八位住客死时,都只身着中衣,横尸于床榻之上,浑身皆是伤口,而店内金玉钱财被洗劫一空,他们的骡马都搁在了店里。
张楚三人返乡,是骑着马回来的。逃跑之后,当天清晨出了城。他们昨日来时,向守城的卫兵出示了自己的文牒,守城的军官得知几人曾任禁军,顿时肃然起敬,清晨看着三人策马离开也未加盘问了。
许仪叫来守城的卫兵,详细盘问了一番。
“他们几时出城?寅时末了。”
“五更天左右。”
“当时天色如何?能视物了。”
“夏天亮的早,基本能看清了。”
许仪问:“你会不会认错?”
守卫道:“绝不会的,但他们骑马跨刀,穿着京中校尉的服饰。我怎么可能认错?”
“那能看清楚他们三人的容貌?”
“那日早上有雾,看不太清了。”
“你们有没有交谈?”
“……这倒没有……”
许仪沉吟半晌,又着人通知密州军府请来张楚三人的妻子和父母,待到数日后这三人的亲人到达之后,她与之交谈一番,又下令开棺验尸。
死者中,除了两位店主都是异乡客,夏日酷暑,尸体根本不能久放,许仪到达之日,八名死者已经下葬多日,用薄席一裹,草草埋葬在义庄外的义地里。
众人哗然,她本是外州官员,在昌州说不上什么话,因为举动有异,一时间难免被人非议;许仪也只做不查,坚持要诸人照做,昌州诸人也只能照做。
炎热的天气,死者死亡超过一个月,加之埋葬的地方在湿热之地,因此,不过一月,已经白骨森森,气味熏人,十分可怖,挖开封土后的情况可谓惨不忍睹。张楚三人的亲人都险些昏倒。
待他们镇定之后,许仪让他们仔细看那几具骨架的牙齿部分。
最初发现疑点的人,是张楚的父亲。因为张楚小时候顽皮从树上摔下来,缺了一颗大牙,而这些骨骸之中,恰好有那么一具,在同样的位置,缺了一颗大牙。
随后,陈忠的妻子又说陈忠的牙齿极好,常人难敌,果然也在骨骸中发现了一具尸体的牙齿极好。
此言一出众人再次哗然,案件顿时云开雾散,有脑子转得快的,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张楚三人并未杀人也未潜逃,他们三人就在这被害者中,真正的凶手夺了他们的衣物,抢了他们的文牒,乘着他们马匹逃离昌州。
逃开的那几人是真正的凶手,也就是常州松江名叫吴平的商人和他的两位随从了。昌州诸人表示要去捉拿吴姓商人,许仪觉得不妥——从这三人杀人的利落刀法来看,大约是流寇,且作案经历丰富。他们窃走张楚三人的身份应该也不是第一次作案,怕那叫“吴平”的也是受害者。
随即,她命人在城内广发告示,寻找见过吴平和他两名随从的人,见过他们的人除了布庄的店主外,还有几位,于是官府着人画了像,在临近数州搜索这三名逃犯。
以许仪的揣测,他们这次抢了不少的钱财,应该会去挥霍一通,而昌州附近最繁华的州郡当属云中,最后果真在云中的烟花之地找到了这三人的下落。审问得知,他们果然是冒名顶替了张楚三人,早是惯犯,他们往往在道旁抢劫行商,因为屡屡得手,愈来愈肆无忌惮,在做下板桥店这起大案之前已经犯案多起,陆续杀人也有七八人,尤其以板桥店一案最为恶劣。
许仪叙述完案情之后,皇帝若有所思,又问:“你如何想到,那贼匪几人冒了张楚等人之名?”
“此案太过凶残,非丧心病狂者不足以犯下罪行,”许仪躬身道,“张楚三人曾为陛下禁军,曾受命于陛下,怎会为了小财而杀人并畏罪潜逃?我到沧州之前就已经认为,怕是他们早已死了。”
“找你侦破这桩案子还是对了,”皇帝颔首:“太子确有识人之明。”
许仪愕然:“太子殿下?”
李潜道:“御史查案不力后,是太子道,不妨选你查板桥店一案。”
太子的推荐,大概还是去年四月云中相遇之后的后续吧。
许仪心思转了转,道:“多谢陛下、殿下的信任。”
殿内静默了片刻,皇帝阖上眼睛半晌,“今日宣你的目的为何,太子把事情都告诉你了?”
当今天子面前,许仪根本抬不起头,只垂目回答:“是的。”
“朕要你重新调查先太子暴毙一案。”
果然如此啊。许仪在心中长叹一声,事已至此,许仪无法拒绝。
“臣领旨。”
许仪斟酌着用词,“陛下既然要臣重查先太子一案,那臣斗胆,想问陛下一二疑问。”
据说当今天子善于纳谏,在从善如流方便和李明庭倒是相似的,“你问。”
“陛下要重查先太子一案,那么……陛下觉得此案还有疑点?”
像是被许仪的问题惊讶,李潜先是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难得地陷入了沉思,半晌后缓缓道:“朕近日来,都在做同一个梦,在梦中,先太子说自己是被人害死的。”
梦境之说虽然荒唐,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皇帝爱子之心,倒真是和平民无异了。
“臣知道了。”
“重查此案,我给你三个月时间。可否足够?”
“应当足够。”
“重查此案,不可兴师动众,也不可告知外人,哪怕你叔父也不例外。若需要人手钱财,当今太子会协助于你。”
“是。”
离开立政殿时,太子殿下正在殿外等候。许仪欠身,两人并肩慢慢走下龙首道。东宫的随侍落后数步,跟在两人身后。
许仪抬眸望去,日暮西斜,瑰丽的夕阳之下,皇宫笼罩上一层金色的色彩,屋顶的黑瓦也被漆成了金色,如黑金色的流沙一样在日头下闪耀,宛如天上的宫阙,凡人难以企及。正所谓,不睹皇居壮,安识天子尊。
许仪似被眼前景色所感,忍不住放慢脚步,抬起头来。一线金色的曙光落在她的侧脸上,李明庭侧头看她,忍不住看住了。
她收回落在庞大禁宫中的视线,却又觉得另一道光芒落在自己脸颊上,比阳光都要刺眼。
她侧过头去,疑惑问:“殿下?”
“我想,你有很多事需要问我,”李明庭收回视线,情不自禁地,嘴角带上了微微的笑意,“宫中拘束,明日下朝之后,我们到西市一见。我倒是有些思念那青梅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