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情高粱地 小凤 抽 插 舔 吸吮_另一个天堂
沉默。寂静。
窗外还是下着雨。
我在想要不要上楼去挑本书来看,却又觉得自己懒得移动。
坐在角落里缩起了身躯,双手环膝,任视线在空气中飘流。
一阵一阵冷风吹过,浑身冒汗,指尖冰凉。
──哪里怪怪的。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总觉得有种脱离现实的迷幻感,背得滚瓜烂熟的诗词在脑海里回荡。
为什么呢?苏轼这个人,明明仕途不顺,不是被贬谪就是差点掉了脑袋,为什么还能写出这么豁达的句子呢?
难道不会愤怒吗?不会怨恨吗?对于不接纳自己的党派,对于没有识人之明的主上,难道不会……痛苦,吗?
我也想要像他这样,学着他的豁达,学着他的大度,回头看着自己的人生不也就是那样,有风有雨然后就这样走过了,于是迎来最后的完结。
就这样旁观,不是很好吗?
四处飘荡的视线偶然停下,看见自己环抱住膝盖,同时抓着上臂的手指关节,隐隐泛白。
忍不住疑惑的微微偏头。
为什么呢?
我正在用力的抓着自己吗?
为什么呢?
如果是看戏的话,应该是很放松很愉悦的才对啊?
耳边好像有个什么声音正在吶喊,我选择不要听。那么干脆也把这个疑惑搁置在一边吧。
累死了。不要去听,不要去想,就不用过的这么辛苦了。
然后放任视线继续去流浪,扫过堆满了纸箱的房间,扫过坐在纸箱堆中自顾自的怪人们,扫过那个靠着墙壁的身影。
于是对上了那道冰冷的视线。
出乎我意料的,他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堆着纸牌塔来打发时间,而仅是捏着手中的扑克牌坐在原地,一双银灰色的眼眸如刀锋般锐利。
看见我望向他,他轻蔑一笑,扭曲了的嘴角吐出无声的几个字。
──『真令我失望。』
失望?失什么望?你原本对我有什么期望吗?谁对我曾经有过什么期望吗?
虽然明知道这个人的阴阳怪气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还是忍不住皱起眉头瞪他。他见了我的反应笑得更开心,薄唇缓慢的又做出口型,这次句子比较长,我瞇起眼睛,忍不住跟着他的唇语念。
『妳想守……东西……呢……』
──『妳想守护的东西呢?』
碰咚。
碰咚碰咚。碰咚碰咚。
心跳的声音一下子震上耳膜,忍不住摒住呼吸,却又想要微笑给他看。
不见了唷。我想守护的东西。
不见了不见了。是你把他毁掉的。
是我自己亲手把他毁掉的。因为我太过无能了。
真的吗?
所以我想守护的东西已经不存在了。无论是曾经意气风发又张狂的生命,或是曾经的单纯天真纯白无瑕,那些都已经不存在了。
但是预言诗说这才是我该抵达的地方。所以我的失败是对的。你的阻拦是正确的。
也许我原本就不该想去守护他。
真的吗?妳真的这么认为吗?
非常费力的抑制住自己不要使用『绝对领域』,没必要而且可能会引起他人的怀疑,但身体似乎有着意识,本能地想要制造出结界来自我保护。
不要动,不去想,不会受伤。
但是那双毫无情感波动的眼睛却犹如针般凌厉,刺穿了我的脑神经,始终盘旋在胸口的话语突然之间不受拦阻地澎湃涌出。
不守护是对的吗?旁观是对的吗?不去努力也行吗?不思考就这样逃避下去就好了吗?
就算,就算已经来不及了……真的没有我可做的事情了吗?
──啊!啰唆!啰唆啰唆啰唆!
使力紧紧揪住了自己的手腕,几乎都可以听见关节的倾轧声,却一直感觉不到疼痛。
我愤愤的瞪向那个男人,那个除了我本身之外,一切的罪魁祸首。他瞧见我的反应后更加愉悦了,凤眸微瞇,张开唇彷佛要笑出声来──
……但此时有人的手机却响了。
我们两人的视线一同偏转。接电话的是那个大个子,低沉如雷的声音缓缓应和着,数道疤痕划过的巨大脸庞上,出现了情绪波动的痕迹。
然后,他挂上电话,回头望向我们。
「团长被绑架了。」
──果然。
如果以连续剧来看,此时应该要出现震惊的音效,加上众人倒抽一口气的声音,但偌大的房间中,气氛却意外的冷静。
是大家都跟我一样预料之中?还是他们认为根本不足为惧?
「不过我方也有人质在手上。他们七个说要回来,十个人没到齐的话,团长就没命……没想到对方竟然用人质当联络人,真聪明啊。」
「不好应付呢。」
口吻平静的大个子和绷带人,像是与己无关似的聊起了双方使用的手法。
我的视线飘回西索身上,他瞇起了眼睛,掏出手机。
大概知道他想干什么,虽然记忆很模糊不过隐约猜的到……
我开始伸手掏口袋,努力回想自己之前把猎人执照塞到哪里去了。
喀喀。
走廊传来非常微弱的声音,却触动了在场人们的警觉心。
富兰克林转过头,望着一片漆黑的走廊。
「谁在那里?」
问话的口吻无比冷静,只是当然没有人回答。
再将头转回来,瞥了那个窝在角落的身影一眼。即使刚刚的异响非常清晰,她也像毫无所觉似的,连毛细孔都没动一下。应该不是来接应她的。
那女人自从团长走后就没再开过口,也没有什么意外的举动,不会有问题。
「去看看。」
向身边的两个团员示意,三人走出了房间。
我听见了那个声音,不过我没有动。
基本上,这件事情跟我无关。不用妄想谁会把我偷渡出去,而且我自己也不想离开。
所以我只是坐在原地,看着在场的三个男人走出房间,不到两分钟后又回到这里来,表情平淡,一切如常。
可是,还是嗅得出来。因为我已经知道内情,所以将感官调到最高极限的话,还是嗅得出来,不一样的气味。
『西索』被掉包了。
看不出任何破绽的外表,微微勾起的嘴角将邪气做了个十足十,这家伙的演技真该去拿座奥斯卡奖回来。
但是,如果非常仔细的去观察,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找两人的不同处的话,其实还是找的到的。此刻坐在纸箱上的他,首先玩纸牌的手法就不够熟练……不,其实这还不算是个问题。
重点在于,那双眼睛。
我瞇着眼,守株待兔般的等着,等那双眼睛转向我,然后倏然定格。
依旧是一片宁静的眼眸。没有正牌主子的轻蔑或戏谑,也没有我想象中的讶异或疑惑,只是静静的看着我。
也是啦,这样才有他的风格嘛。
我像是挑衅似的弯起唇,学着刚刚的西索,无声的对他送出话语。
──『好久不见』。
他非常自然的转开了视线。确定他看见我的招呼之后,我拍拍屁股站起身。
「做什么?」大个子看也没看,立刻抛出了问句。
「上厕所。」
以我的个性和现在的心情,直接说出「□□」或「拉屎」之类的词语,会比较符合……不过以我的教养跟内涵而言,果然还是文雅一点比较好……也许我该说个「出恭」之类的?啊,但是这样没人听的懂……
挥开脑中乱七八糟的思绪,我扭着屁股,大摇大摆的离开房间。
扭开水龙头,任冰凉的水冲刷着双手,水声混合着雨声回荡在破旧的洗手间之中。
看起来废弃了很久的大楼,出乎意料的还有自来水供应啊。不过也多亏如此,大家不用去抢民宅的浴室来洗澡……这简直跟侠客之前说的抢厨房来作饭一样夸张。
抬起头,在斜斜裂开一道大缝的镜子中,映出了我的苍白的脸。
镜子里的那个女孩回望我,近似琥珀的深色眼眸此刻无比透明,原本该是看惯的熟悉的脸,眉眼间却流露出一种连自己都认不出来的陌生神情。
──好奇怪。
低下头关上水龙头,再抬起时,镜子里多了一个身影。
『西索』就站在我身后,双手抱胸,面无表情。
「……他告诉妳了?」
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脸,说话的声音却迥然不同,属于另外一个人。这种强烈的违和感让我有点想笑。
「不是,是我猜出来的。」
现在距离比较近了,才能清楚的看见,虽是完美的易容了,也改不去最初的本质。那双眼眸不是银灰色而是黑色的,现在正浮现了淡淡的懊恼。
不是你装的不够像,而是我作弊。
不过这句话当然不能说出来。我淡淡的笑开,然后突然想起一件很严重的事。
……伊耳谜之所以要跟我单独相处的原因?
啊啊啊对了对了,看到那出神入化的易容术,不小心就把正事给忘了。我一直没把身为『抵押品』的猎人执照交给他,现在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下钱庄里,我欠的钱不知道利滚利累积成多少了……一想到我就开始冒冷汗啊!
「啊,那个啊,嗯,欠款的事……」
「妳之前说过一句话。」
「咦?」
心虚不已的解释被突然打断,我错愕的张着嘴。
他依旧背靠着墙站在那里,『西索』的脸上涌现的是伊耳谜的神情,淡薄的氛围跟外型太不搭嘎,却跟我脑海中久远以前的记忆遥相呼应。
「妳之前说过,『爱是一种毁灭』。」
我皱起眉。「是……我是说过。」
他淡淡张开唇。
「那么,妳现在是爱着谁,还是被谁爱着?」
轰隆。
巨大的耳鸣猛地占据整个脑海。
我看着镜子里的他,他看着镜子里的我。
两公尺的距离,没有人去缩短。尽管就在面前,却对望着彼此虚幻的影像。
多么拐弯抹角的暗示,却硬生生击中了胸口某个角落。
「你……」
你在说什么?问这种话未免显得太过欲盖弥彰。我明明听得懂他在说什么,就像他也知道我听懂了一样。
──我已经被毁灭了吗?
「你啊……我没想到你会一直记得我说的话。」
「因为这句话说的很好。」
居然被直接的称赞了。我有点惊讶,但镜子里的他倒是完全处之泰然。
而我,镜子里的我,依旧有着令我感到陌生的神情。如果真的要找个形容词的话──
(1)自暴自弃 (2)自讨苦吃 (3)自我厌恶
……照老规矩果然还是要选(4),自相残杀吧。在友克鑫的这几天,我的细胞都不知道死了几千亿个了。
我忍不住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猛地一看,倒有点像是在模仿西索。
「基本上嘛,你问的问题,可以去找你现在的雇主要答案。」
他一拍双手,面无表情的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难怪他看起来有点失落。」
「────啥?」我顿时傻眼。
那个变态哪里失落了?我看他依旧是四处淫……我是说,邪笑,然后杀气冷气放不用钱啊?
跟我有点过度夸张的表情相反,镜子里的男人微微瞇起了眼睛。
「事实上,我也是满失望的。」
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一点都没变,就像很久很久以前,面对面吃着晚餐时的模样一样,无风无浪,深邃而幽静。
如果库洛洛的眼睛是一道不见底的幽谷,伊耳谜的眼睛就是一片黑暗秘林中的大湖,看见了一切也映照出一切,却完全没有透露一丝自身的情感。
而现在,只有一点点,尽管只有一点点,我也略略猜测出了他的想法。
杀意。
「……你的意思是,你要把我的命收回去了?」所以没跟我催讨欠款?
「……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的话,会的。因为已经没有兴趣了。」
呜哇,超级老实的回答!叫被当成娱乐用品的我情何以堪……不过自从我到这个世界来,的确就是一直扮演这种角色啦,也该习惯了。
不过……
「你觉得这样不好吗?」
镜中的自己有着全然陌生的神情,非常,非常的冰冷。
我将其忽略,专心注视着镜子反射出来的他的眼睛。
「跟你一样,当个被毁灭的人,这样不好吗?」
和刻意竖刺的话语完全相反,我微笑了。
而他非常坦然地回望着我,没有被说中心事的震惊,也没有被戳中痛处的闪躲,只是单纯地看着我。
「基本上,妳问的问题,可以去找现在的妳要答案。」
似曾相识的句子堵住了我的嘴。
然后,他抛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他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