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紧 不可以啊深了 白莲花快穿肉肉肉_上邪
法力循着大周天徐徐流转,终于再无滞涩,杨戬睁开眼睛,发现天时已至深夜,这一入定竟然是三四个时辰过去了。哪咤闭目盘膝坐在他的身前,在他醒来的同时睁开眼睛,目光上下打量着他,想说什么又似不知如何开口。
哮天犬趴在他腿旁,见主人醒来,汪汪大叫。
杨戬拍拍它的头,收回手时抹开衣袖,玉石般的肌肤光洁如初,已经完全看不出一丝伤痕。
哪咤松了口气,仍有些不自在:“我们现在怎么办?”
杨戬拂去衣袖上的血迹,想了想道:“截教这边的路走不通,不妨先将殷郊、殷洪之事禀告师叔。还有那马善,此人甚是奇诡,天亮之后我们去寻个人,打听些事。”
哪咤点了点头,却有些心不在焉,对于找什么人、打听什么事也没有追问。
两人互相不看对方,沉默良久,终于同时叹了口气,道:“抱歉……”
相顾愕然,各自糊涂了一会儿,哪咤眨了眨眼睛,先开口道:“……是我行事冒失才连累你受伤,你为什么要说抱歉?”
杨戬显然根本没想过他说的事,下意识答道:“我原没料到会遇到如此强敌,才带了你出来,险些让你受伤,自然是……”
哪咤也没往这边想过,两人不禁又互相看着发了发呆。
哪咤抓抓头:“哪有这样道理?本来就是我自己要跟来的。要不是顾着我,杨大哥你也不会受伤。”
杨戬轻轻笑道:“这可是小看我,便是那人不肯手下留情,危急时保我们两人脱身,我还是做得到的。若是这点把握都没有,我怎么敢在姜师叔面前作保,带你出来?”
哪咤忍不住也笑起来,又认真问道:“伤势如何?”
杨戬温和地道:“恢复元气自然还需几日调息,却无大碍。”
哪咤点了点头,片刻叹道:“天下果然有这许多高人能者,李平、马善修为未见得高于我们,却都有法子识破我们的身份,更不用说那位截教真人。师父当年也曾遍履九州,磨练道法心智,果然识见一道,究竟还是要亲身去体会积累的。”
杨戬道:“这是拜时机所赐,我们在这凡间一年见到的人事,或许比寻常时候百年游历见识到的都多。不说今日那截教真人,便是九龙岛那三人和马善这样的修行者,往日各居洞府修行,也不是会轻易遇到的。道门中人无不知三清师祖之诫言,却都有各自的原因必须踏入这尘世。我想这就是师祖们设立封神台的原因,他们早就料到这天地大劫不是那么轻易就避得开的。”
他说到后面已经像是自言自语,见哪咤听得认真,忽然起意问道:“越来越多的修道者被卷入这场战事,今天这样的敌人将来或许还有更多。你说这场战争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个问题显然问得过于深远了,哪咤想了想,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无论敌人有什么原因,我们总归不能让他们活着,我们死掉,那也就没什么可想的了。”
杨戬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有些出神。他时常忍不住把一些心底沉思已久的问题对哪咤问出来,而哪咤回答时从不犹豫。任何事只要问他,一定会有一个清晰鲜明的答案。仿佛他的心里就生有一套法则,世人眼中多么繁复的事情,落到他的法则里都会被剥去与他不相关的部分,简简单单变成“是”或者“否”两个字。这世上的事他没经历过的还很多,不懂的更多,但他从不考虑离自己太远的事,永远都知道脚下这一步该落到哪里,举足落步从不彷徨——不,正因如此,他都是直接冲上去的。
师父曾经说过:“天地生万物,无有不是挣扎求活的。”不甘心作为草木、器物无知懵懂,不甘心作为凡人转瞬即逝,所以才会走上修行的道路。上求天道,求的岂非就是一个“生”字,这个道理的确简单得很,而唯其简单,所以艰难。如果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那千年、万年终将挨不过修行之苦,最容易被时间与孤寂消磨掉的,岂非正是心志?
哪咤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杨大哥?”
杨戬静静笑了笑,并没有将自己延展开去的思绪讲出来,看着他道:“师父曾以数千年时间行遍这九州四海的每一个角落,感受万事万物独特的五行灵力,穷其繁而求其简,最终创立了九转玄功。姜师叔曾赞师父道心坚固、不染凡尘,那也是数千年锤锻之功。我有意在这场战事结束之后,效法师父当年,亲身踏遍这九州四海,磨砺心志。”他顿了顿,问道,“你想不想一起去?”
哪咤睁大了眼睛,他当然想,来西岐之前他在乾元山都快闷疯了。但刚兴奋了一下,雀跃的神情又化作沮丧:“只怕不成,我连这具身体都未能炼化,师父不会让我出山游历的。”
杨戬话既然说出口,就不会没考虑过这些事,只微微一笑:“只要你想,太乙师叔那里,我可试做进言。”
哪咤基本已经认为世上没什么事是杨戬办不到的,坚定地宣布:“杨大哥,我就知道你对我好!我最喜欢你了!”
杨戬从容镇定,处变不惊:“嗯,我知道。”
清晨的雾气渐渐散去,玉屋洞门前刚刚结束洒扫的童子忽见一个年轻道者自内走出,连忙让到旁边行礼:“大师兄有何吩咐?”
年轻道者的目光向山下缭绕的云雾中看了看,道:“有客来访,备茶。”
那童子奇道:“可是真人现在不在府中啊。”
年轻道者笑了笑:“不是师父的客人,是我的朋友。”
童子刚刚离去,就见云雾中两个人影向山上行来,恍似徐步从容,却转眼间就到了洞府门前。
年轻道者趋步迎上,稽首为礼:“杨师兄,可是多年不见了。”
杨戬还礼微笑道:“确是久违。”稍稍侧过身,介绍道,“太乙师叔门下灵珠子,师弟想必早有耳闻,他现在的名字是哪咤。”又向哪咤道,“这是道行师伯的大弟子韦护,我曾奉师父之命在道行师伯座下听了几年道法,与他结识,这些年来也时有音讯相通。”
哪咤心中微动,他以前不曾来过金屋山,此时才知杨戬来找的人是谁。道行师伯的弟子,那就是韩毒龙和薛恶虎的师兄了?当下上前行礼:“拜见师兄。”
彼此见过,韦护引两人入洞府落座,有侍奉童子送上茶来。
杨戬道:“我原听韩师弟说你近年来一直在闭关,但接连发生这些事,我想以你的性子大约也安不下心的,便不怕冒昧了。”
韦护叹道:“师兄所言甚是,我前些日去玉虚宫拜见师父,还因中途出关被教训了一顿。但眼下的情形,我又哪里静得下心?师父也只得随我去了。”
杨戬微微垂目,神色不动:“韩、薛两位师弟而今如何?”
韦护心中暗叹,这件事他早先还不知道。直至连师父都受伤去了玉虚宫,几个侍奉童子六神无主,偷偷来告诉了他,他才知凡间竟已生出这般轩然大波,大惊之下急忙出了关。杨戬与他旧有交情,既然同在西岐,必定会善加照顾两位师弟。韩毒龙、薛恶虎重伤垂危,他心中自责只怕也不亚于自己。
他当下安慰道:“师兄莫要担心,师父已从广成子师伯处借了一半息壤,在静室中设了法阵培其生机。待元气稍复,便可移出让他们自行生长。最多不过几百年,必能让他们重新化形。”
哪咤也一直惦记着那两兄弟,闻言有些惊喜:“息壤具生生不息之力,大师伯竟有这样好宝贝?”
韦护性情颇不似师父,言辞神态十分温和:“大师伯昔年与人王大禹交好,此物曾为禹王之父所有,他临终时恐凡人不能善存神物,便托付给了大师伯。”
杨戬终于也点了点头。
韦护问道:“师兄与哪咤师弟匆匆而来,不知有何要事,可是与姜子牙师叔在凡间的战事有关?”这话倒不只是转开话头,他在洞府中就感应到杨戬的法力气息,乃因杨戬有意不加收敛。等不及让人通传,必定是有什么急事。
果听杨戬道:“正是。师弟精通典籍,我有一事请你参详。”
韦护欠身道:“‘精通’不敢当,师兄有何吩咐,但能相助,自是不辞微劳。”
杨戬道:“截教近来有人招聚海外散仙,阴谋坏姜师叔大业。我和哪咤奉姜师叔之命出来探查此事,与其中几人打了交道。中有一人却与余者不同,法力精纯澄澈,不似散仙野妖之属。我二人各以法术掩饰身份,竟被他一眼瞧破,实不知他如何做到。”
韦护与他相熟,自然问道:“师兄用的是变化之术?”
杨戬道:“不错,修道者但凡元神成具,都可变化表象。但我变化时乃是连身体内五行灵力都一并变化的,即使在照妖鉴下,显现出来的也应是妖身原形,而非人形。若那人道行高深或用了什么神器也还罢了,自身便有此能,我担心他能做到的不仅是识破几个伪饰。”
韦护仔细听着,又想了片刻,摇头道:“明识之术虽然不少,却无不是以修为深浅定论。师兄既对那人道行不以为然,那无论他用什么法术,也不应有做到的可能……师兄可有想过,他或者并非‘看破’,而只是‘知道’?”
杨戬目光一凝:“此话怎讲?”
韦护道:“修为不高,而法力精纯,倒似器灵模样。而这等神通,我能想到的也唯有‘烛见万里’而已。”
哪咤微惊道:“可照鉴世间真实的琉璃灯?”
韦护点了点头,却有些迟疑:“但琉璃灯所在的几个地方,却理应不该有失……”
哪咤却道:“不然,师兄此想甚是有理。我曾用混天绫抓住那人,却被他轻易逃脱。火灵之力纯粹至能融于火浣纱之中,真身必是离火之精。”
杨戬道:“琉璃灯我只知玉虚宫传道大殿上供有一盏,据说可使往来听道之人心清神明。还有何处有?”
韦护道:“据我所知,世间共有三盏,另外两盏分别在玄都八景宫和灵鹫山圆觉洞。”
杨戬微微一怔:“难怪你说理应不会有失……不过眼下的乱势,连大罗金仙都接连现世,跑出一两盏灯来也算不得离奇。”因向韦护道,“多谢师弟相助,我们要事在身,今日就先告辞了,改日再叙。”
韦护拦住道:“师兄且慢,既是分居三处,容我相助一臂。师父现于掌教师祖身边侍奉未归,玉虚宫就让我去看看吧。”
杨戬也不推辞:“如此甚好,那灵鹫山和玄都宫二处我这就去。”转目谓哪咤,“你先赶回西岐,将殷郊、殷洪之事禀报姜师叔,我会尽快回返。”
韦护有些意外,他的意思自是想三人分往三处,立刻便能知问题出在哪里。两位师祖现在的心神都在封神榜上,琉璃灯若当真有失还罢了,若是没有,他们这般打扰就不免轻率。却巧道行天尊现在玉虚宫,而玉鼎真人正在玄都宫,他们寻师父问一下却是容易的。杨戬必然明白,却没有让哪咤去灵鹫山,但想他自有道理,韦护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哪咤自是心知肚明,虽然略有迟疑,还是点了点头。
道行天尊不在,金屋山上诸般事物都要韦护做主,离开之前还要略作交代,杨戬和哪咤便先告辞下了山。哪咤一路没说话,至山脚下作别之时才抓住杨戬的手臂道:“杨大哥,你小心些。”
他紧皱着眉头,话说得咬牙切齿,明明是关切,却仿佛带着股凶狠之意。他认识的人中,再没有比杨戬更细心谨慎的了,根本不需要他来提醒,可这句话不说出来,他就是满心的烦躁。
杨戬没有笑,稳稳答道:“好。”看着他明亮的眼睛,忽然心中一动,微微倾身,在他紧锁的眉心亲了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