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着他的腰用力插 穴 翻 水 叫 奶_刀锋与诗行
主教死亡的风声也许在不日就会散布开来,那段影像也会被投放到最恰当的地方——杜灵会知道怎样加以推波助澜。我不再关心这些,只在回程的路上偶尔去思考最后的结果。我原本想回第九军的驻地附近看上一眼,但在半途临时改了路线,转而前往霍夫塔司。
我收到了一封蝶书上的邀请,来自于卡拉扬。上面附了时间地点,大约是个我能恰好赶到的时候。
“只希望你能给我你的三十分钟。”蝶书上这么写着,笔迹显得很匆忙。
我在路上的颠簸里几乎没有睡眠,记忆还沉浸在那个血流成河的小殿之中。但霍夫塔司这一天的天气晴朗,日光令人醺然欲醉,只偶有行人的谈话与鸟鸣声传在街上,使得我迈下马车、脚踩实地时忽然觉得:这正应当是最寻常的景致,而我在几日前的经历不过该是一段过于匪夷所思的空想。
学院后山那些卡戎花大多尚未盛放,只有两三朵提前散发出夏日的气息。卡拉扬不知已经在其间坐了多久,眼里尽是云与卡戎花的倒影。花朵开得不高,我一眼就望见他。
“我在三岁时来到实验室,八岁时由陈.杨经手短暂照料,十一岁时引发实验室爆炸,十二岁时被送往霍夫塔司,此前一年内经受了残酷的训练与审讯。”卡拉扬说,“我在审讯中说了半真半假的供词,原本打算把我拥有‘密码串’这个秘密掩埋一生。”
“我已经知道‘密码串’的故事了。”我从卡戎花间穿过,坐到他身旁。
“你查到了熔火的来历?”他说,“不愧是我的维森特。”
我静静地坐着,等待他说出后续的话。
我想:这会是一场和解?一次共识的确认,停战的先兆?为什么他要在这一天急忙来见我,时间又设定得如此短暂?
“我从小就在尽力向他们证明,”卡拉扬说,“比起静待解剖的实验品,我作为一种工具更具备价值。于是我终于在十二岁的一年脱离了炼狱,被丢进主教的一个计划当中。我替他做了许多事,越来越多的谋划里有了我的参与。其中有些是有情可述的,但大多数绝不正派。在换取了一定的自由之后,我更多的是随性而为,并不感到负疚——他们反复灌入我脑海里的忠诚,并不能取信于我,但我也不仇恨它。”
那漫长的故事在他口中变得平淡又简略,然而那种干瘪的力量对我而言,竟比所有丰沛的辞藻相加更甚。
“我曾对一切都心怀冷漠,维森特。”他说,“我并不知道寻常的人都是怎样成长,我的身边只有一群战战兢兢的批量用品;我最该仇恨的人之一,是我除书本以外仅有的对人性正面的认知;我比起父母更先认识国家,在童年的近十年内,实验室外的天空就是对我最好的嘉奖。这些加起来,都没有打垮我、摧毁我,只是让我变得更加敏锐,教会我如何利用条件珍存性命。我只在一个时刻开始有所触动——也许是在你补给我那半首诗的黄昏,也许是当我看到你异乎寻常的执着与坚定,也许是在你说‘不会一无所获’时——那时我就想,我一定要成全这样一个人。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如果我因畏惧风险就退避在我真正的愿望之前,那我逃离实验室所寻求的自由不是很可笑吗?”
我的话语被阻在这样一个问句之后,一时只能对他报以目光。我并不确这目光能穿透多少,是否能让他在这转瞬间领悟;它仅足以令我望见他情绪中的激荡,以及潮涌以下的无限温柔。
他也望着我,说:“是你带给我触动,也是你让我具有爱——我只有在感受到它的真正面目时,我才发觉我真正需要它。”
之前的指挥官生涯总让我习惯了去分析,把一件事的框架拿出来,解析出本质,由前因梳理出后果,再决定该做些什么。以致于我在被他的讲述所动时,还习惯性地思考着他将由此引入的下一步打算;可这习惯最终还是被他的话剖离开来了,就像悬崖裂了一角,滚落一块岩石。我这时只想克制住我向他伸出的手,不要太早打断他意图说明的话。
“主教并不全然信任我,但又想将我的作用最大化,”卡拉扬说,“我费心很久,直到将我们之间单向控制的关系变成相互利用。我要求他将我投进我十一岁时畏惧至极的炼狱,获得了一些磨练与心境上的启发,如愿蜕变成为‘刀锋’,随后就去带领铁面军。浦国人为我叫好,歌伦度南人恨我,歌伦度南士兵希望我折在半路——尽管他们谁也不知道我的名字。每当我看见那种恨意时,我就会想:如果非要我选择死亡的方式,比起那些不知名的人,我更愿意死在你手上。”
“但我们谁都不用死了。”我说,“主教已经被刺杀,战事的冲突也将被化解,很快一切都要尘埃落定——无论以什么形式。”
“是啊。”他说着,将手越到我这边来。“愿意先给我一个拥抱吗?”
我再按捺下去也毫无必要了;我将手臂紧紧绕在他背后。我伏在他大衣的围巾上,他也靠着我的肩膀。我们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并坐相拥。
“我曾经背叛过三个承诺,”他说,“第一个是在进入霍夫塔司前。我曾答应主教,在我其它的任务之余,我会根据我接受实验时的记忆,为他带回一个条件相当、适合种植魔法枝的孩子;但我没有。我告诉他,我没有遇见合适的人选。”
他顿了顿,又轻声说:“第二个承诺,是我在结课戏剧的演绎时,对你的尤金说出的最后一句台词。我明知以我当时的立场,我根本无法时刻遵守那样一句虔诚的诺言,但我又太想将它告诉你……所以我还是借着那角色之口对你说出来了。”
“第三个承诺……”
我似乎听见他笑了。他忽然话锋一转,谈起了别的。
“我有一件事先要告诉你,非常重要。”他说,“这是主教筹谋多年的计划之一,你们那位新王杜灵可能有所察觉;主教自从站稳脚跟起,他就企图对歌伦度南的权力阶层进行渗透。他的那些精英在歌伦度南扎根,进入它的权力机关,致力于操纵舆论、搬弄权术、潜移默化地带来更多混乱——元老院与魔法会之间的嫌隙扩大,就是这些人最成功的手笔。杜灵.金已经拔出许多坏刺了,但有某根刺实在长得太显眼,反而被他当做正常的树枝忽略了过去。”
我短暂地从情绪之中抽离出来,心念电转,想及在这里约见的可能,不由得脱口而出:“……药石部?”
“对,”卡拉扬有些赞许地说,不过声音又放轻了些,“歌伦度南常驻的药石部。除了我画的那个传送法阵,这校园里还有他们暗藏的其它便捷通路。在他们彼此的掩护与筛替下,药石部的高层已经全是他们的人了。”
尽管已经有所猜测,在真相被他落实的这一刻,我还是隐隐地感到心悸。药石部曾在私下做过多少动作?当时药石部鉴定出了传送阵的魔法来源于卡拉扬,又在阵法中还原出他的名字缩写,是事实如此、无法掩盖,还是主教疑心卡拉扬的立场,指示他们斩断他一条退路?那黑匣子被第一时间送去药石部鉴定,是真的空无一物,还是药石部的人在结果上做了什么手脚,意图将我加速推向一个结局?
我还待继续往下想,就听见卡拉扬说:
“我刚刚连夜从浦国赶来。以我恰才得知的情况来看,药石部打算在今天天黑以后做出行动,目的是在撤离后封锁霍夫塔司学院,再用毒与预设的魔法灭杀学院里剩余人员。我已经拿来具体计划的细节与参与人名单,上面包含那个最重要的封锁机关,你们要先废止它;它们都在我的左衣兜里。我与这里的人相互不信任,所以我特意将它带过来。”
“药石部想做什么?”我深吸了一口气。兰朵、奥德戈、角斗场上下闹成一团、将精妙点子写在布告板上的内外院学生,以及我曾经结识过的教授们——那些人的脸飞快地在我脑内闪过,“他们以为这样就能摧毁歌伦度南的未来?”
“一定程度的人才断层。”卡拉扬说,“而且药石部那些人本来就要逃回浦国——这是他们早就预定好的最后一个任务。”
这话被他说得太轻松了。我忽然感到一些摸不清头脑的疑惑,就好像这场对话不应该这样轻易地发生,也不该与他的过去交杂着被他说出来。我贴着他很久,才在这时仔细嗅见他身上的一股血腥气息。它和萦绕的淡淡花香裹在一起,让我想起我每每从战场离开的时候。
“卡拉扬,”我推远了他的肩膀,直视着他说,“你今天是从哪里赶过来?”
我却不适时地在他的笑容前微微出神了。它倏然落在我眼底,盛着那么多不同的意味——我鬼使神差般地想着:哪怕卡拉扬真是要在这时致我于死地,只要他曾这样地对我笑过一笑,我也就能甘之如饴了。
“跟这没有关系,”卡拉扬说,“只是这个计划曾有我的一笔,所以尽管主教在后来意图将我与这些阻隔,我还是用手段查到了它的进度。上千个学生的性命,拥有并渴望着无限未来,和你的曾经一样——这不能被简单地概括为复仇的应有附加品。霍夫塔司对于我的意义也不同。别对我的直白感到诧异……无论是‘听命行事’还是‘率性而为’,但凡我还有一点良知,我就得更改我这个旧时的错误。我在刚刚赶到,也是命运如此;一切都还来得及。”
“我想听听第三个承诺,”我举手揪紧了他的大衣,直勾勾地盯着他,“……说给我听。”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他说,“在我十二岁那年,他们对我审无可审,最终在一番磋磨后给我一个恩赐;让我有机会离开实验室,参与歌伦度南的渗透计划。获取自由的条件之一,就是立下咒誓——我按照他们写好的说法承诺:我永不对外泄露浦国的一切计划,包括我曾经的实验过程,以及我后续参与的一系列计划……”
我的手指刮擦到了他的扣子,胡乱拨开他的围巾。他只轻轻阻挡我一下,就容我扯开他的衣领。
“我一辈子都被那个咒誓束缚着,也许从未有过真正自由的时刻。我分辨不清我只是在顺遂心意,还是为了更加惬意地过活才这样想……这次好歹做了一回正确的事,”他说,“也尝到几分自由的滋味。”
“阿尔文.卡拉扬——!”我试图去碰他那沾满鲜血的衬衣衣襟,却发现我已经无法平稳的控制我的手;它最终被卡拉扬按住了,温和地放在斜插进他心口、缩成匕首大小的金色短刀上。
“那是我自己做的,”他说,“我见过违背咒誓的人的下场,如何身不由己地弄碎自己的心脏,他们总要受制于魔法的控制,再不甘心也被命运拖向死亡的结局——我希望我不至于沦落到那种地步。就在刚才,我感到那个咒誓的效力消失了。”
“这是‘玫瑰熔火’,”我闭着眼睛,手指颤抖地抚过上面的纹样,“它不一样。你当时替我……”
“改造的过程会让你的心脏不断自我修复,”卡拉扬说,“不过改造只能有一次。”
我的手放在那刀柄上,根本不能挪开;魔力在我体内悲哀地咆哮与轰响,咕噜噜地翻卷与窜动。在我面前,那个刀者的心跳还在顽强地跃动着,但他的魔力已经近乎枯涸,像一个无法填补的空洞。我朝里面不歇气地推入魔力,却只如朝流沙里引入水源。
“ ‘因为它的锋刃上沾满了旧日的糖霜……’ ”他偏偏靠在我耳边说,“维森特,你现在决定拿回我送给你的玫瑰了吗?”
“如果你在这时候死了,”我说,“我是不会告诉你答案的。”
他闭上眼睛,对我笑道:“那还真是遗憾……”
“坚持住,”我说,“如果我没能把你救回来,我会陪你一起去地狱的。”
他向后倒去,被我揽住。我心脏的“节”在一番心神动荡之下,早已突破了我多日的压制,再无拘束地向我握着熔火刀柄的手冲去。这股力道击得我心脏闷痛,仿佛它自己的边缘也掠过刀尖,每炸开一股就在其上划出一道血痕。但尽管这样也不够。我催逼出自己体内原本常驻的那些,只感到我从未需过要这么多的魔力——它们就好像一股脑地从我的血液里涌出来,蒸发成汽,让我的手变得滚烫而湿濡。我始终维持着这个姿势,一点也不敢让我的手指偏离原地,唯恐我这侧离开一点,卡拉扬心口的魔力就会顺着缺口再度涌出。
在这漫长的拉锯与心血之战中,我变得越来越不清醒,而那空洞越来越饱足。直到最后,那里只剩下小小一隙魔力的空缺,却怎样也无法被我如愿填补进去。
如果他在这时被我放任着死去,我模糊地想,这世上就再也没有阿尔文.卡拉扬了。我发觉自己在畏惧这一点——从燃烧的血液、压榨至极点的疲惫□□中,竟然还能分出额外的一点畏惧。我如此地渴望他留存下来,成为驻留得更久的一个名字;这种渴求甚至盖过了在自我幼时便出现、强烈地持续到现在的那个想望。
我想:哪怕命运使然,我终究不能与他并肩于一处、相携着走在战后的阳光之下,只要我在此刻能够明白,这鲜活的世上还将会存在这样一个名字……不也是很好——很足够了吗?
我还要对我的心脏施上最后一股挤压的力道,却仿佛在起手前听到了一声脆响。那声音如同以轻击破开一处小口;我恍神片刻,才察觉到它来源于我的体内。一股微弱的、全新的魔力从我心口涓涓流出,抚平了我身体的困顿与酸痛,最后顺着我一直以来的指引,源源不断地注入了熔火的刀柄之中。卡戎不觉出现在了我另一只手的手心里,有金红色的小瓣沿着刀背滑去——以我们两人的站立地点为中心,某种相同的色泽霎时间朝野外扩开。我把精力都专注于我体内这前所未有的变革上,同时昏昏然地坚信着:那新出现的力量能在我的支配下如臂指使。
它也的确顺遂了我的心意,补上了漏洞的最后一层空白,将卡拉扬体内的魔力暂封为了一个完满的圆。
我怀中抱着卡拉扬,一路跑下后山。
突破“刀锋”时的魔力扩散带来了应有的异象。但也许是因为我的魔力实在不充分,我的脚下并没有即刻烧灼起来;有的只是卡戎花。一丛接上一丛,一片绵延着一片,被我的双脚不断越过;但我没有回头望上多余的一眼。
我知道那些卡戎花一定开得漫山遍野,把霍夫塔司的整座后山都燃得如同火光般明亮。
卡拉扬被我送到了我曾经向霍夫塔司镇捐赠的那个“肖.卡尔”医院。我直接找来了有过几面之缘的院长,请求他替我现在开展治疗。
“卡尔军官,”他不无敬意地迎道。他俯首查看卡拉扬的情况,却不敢去碰那把深入心脏的短刀,向我解释道,“针对这种情况的刀者,我们也没有过成功救援的案例……”
“请查看他的体内。”我此时也没有多少力气,只尽可能简短地说。
他这才伸手一探,却立刻面露惊骇。他忙回身指派几名医师做好治疗准备,随后不甚流利地对我说:
“这——这是个奇迹!我们都知道刀者没那么容易流尽血液,可——他是怎么做到在心脏破裂的同时完好保留自己的魔力?这把刀插入的深度足够置他于死地了!但他现在除了胸口的伤还显眼,一切状况都比我预测得好上太多。是什么医师为他补充的魔力吗?是用了什么方法——不对,外界引入的魔力也未必能和他本身的交融得这样好……”
他骤然想起自己是时候动起手来,面有惭色地对我说:
“抱歉,卡尔军官。这次治疗太过关键,我现在去换上医护服,你得到室外等着。不过我觉得你也需要一些照顾……你看上去太苍白了。”
我婉谢了那名院长,拿走了卡拉扬的大衣,一直走到门外去。我想我再没力气去霍夫塔司跑上一趟,便给奥德发了蝶书,让他立刻过来。医院离学院并不远,他到得很快,据称是从魔法讨论课上半途出来。
我为简短奥德解释了灭杀计划的概况,亲手交给他衣兜里的那张计划书。我在奥德来前曾看过它一阵,也做了一些相应的分析。这时我顶着头晕目眩的感觉,还意图再多讲出一些解决办法的细节步骤,力求安全与稳妥。
“你只需照料好他和你自己。”奥德戈说着,把卡拉扬的大衣盖到我肩上,“相信我们——剩下的事情由我们来做就好。”
“好,”我对他说,“交给你们了。”
我在卡拉扬的病床边坐了很多天。救治十分成功,那位院长对前因后果并不清楚,只反复声称这是“一个医学史上的奇迹”。他说卡拉扬的伤口已无大碍,不过似乎在消化魔力上出现了一些有前例的问题,需要靠睡眠来完成这最后的修复。
我在病床边丧失了对时间的把握,无论是清理、吃饭还是睡眠都浑浑噩噩,只在新的晨报出现时才惊觉又一天的到来。
奥德和兰朵在灭除计划的后一天返来看我,还带来我过去的其他几名朋友。他们说,当天霍夫塔司的学生与在校的教授联合,分工清晰、动作迅捷,悄无声息地从根本上摧毁了药石部的计划。除了人员疏散及时,还联络近驻军队将药石部的反叛者几乎一网打尽。他们笑着打趣,说很久没见东西院配合如此默契,如同蜜月期爱侣——最后这些访客们都离开了病房。只有奥德刻意慢上一步,通知了我史密斯老先生遭遇逮捕的事情。
“你应当看过名单,”他说,“他是药石部的高层,渗透计划的主负责人之一。我们后来在他的抽屉底层里搜到了一沓纸,像是私人开具的逮捕令,不是歌伦度南这边的刻章。我在上面看到了你的名字。”
“针对我的逮捕令?”我不禁讶然。
“是的,”他说,“逮捕令要求他传播出这样一个指示:如有机会就悄悄夺取你的性命。”
“想必这是主教的手笔,”我苦笑道,“可能是发觉某场刑罚没能杀死我之后。”
“也许是这样,”奥德说,“不过从签发日期来看,它们好像被手持的人封存了很久。当我们搜出那些逮捕令时,它们的纸面都已经泛黄了。”
起先是在五月六号,某张报纸的封面上多了一条占据整片版面的题目:“995天后的停战!”
当天的内页只与一件事相关:由歌伦度南国王杜灵.金与浦国新王共同达成的停战协约。明面上看,是浦国方先进行求和,随后大举撤兵,但协约条款出人意料地并不十分苛刻。据称,新王与过去浦国的“战争发起人”持有相对不同的政治观点,并表示愿意与歌伦度南建立新的国家关系,进行友好的贸易往来。
随后的一周里,所有报纸铺天盖地地飞满了歌伦度南的大小城镇,内页无不在探讨着相关内容。街上的人们讨论着停战,医院的人们讨论着停战,成人讨论停战,孩子也讨论。人们自发地缅怀起在战争中逝去的英烈们。他们仿佛彼此无声约定一般,在出行时纷纷为他们佩戴上白色的花朵。而好与坏的庆祝诗篇都在此时纷纷冒出,如这些随处可见的白色花朵般,于街头巷尾四处游荡。
我随手翻到一条花边新闻;里面以神秘口吻剖析了浦国新王的过去,暗指林西.克罗弑父登基——我放下了这一张,拿起了另一份。这回是歌伦度南的《每日新闻报》,探讨的大多是证据详实的严肃主题。但它在这一天什么新闻也没有刊登,仅仅是放出了多达数十页的烈士名单。名单里的所有名字整齐地倚靠在一起,一行一行地罗列向下。
我从头开始翻阅,被其间平凡的一行吸引了注意,目光久久定格在上面:
“ ‘三刀客’之首雷德蒙顿.肖恩不幸在战争中殒命,为他对祖国的忠诚光荣牺牲。”
也许又是在一个晴朗的天气里,我像往常一样坐在卡拉扬的床边。我从我的暂居处拿回不少东西,此时正翻动着我那个用来写诗的小本子,双手轻轻搭在沉睡的卡拉扬身上。一切恍若隔世的感觉都如潮水般涌来。我想起我在很多年前还与奥德在天台的阳光里坐着,我就是这样地拿着我的小本,还告诉他我很喜欢亚德里蓝的诗。
我凭借着记忆,翻到我当初书写的那一页。上面的墨迹有点褪色,不过还是能令人看出书写者誊抄时的畅意,带着一种学生气的疏狂。但我现在将它读来,心境又不再相同。
“……若有一日我被兵戈与烈火吞没,我亦不把胸腔内的心脏当做停止搏动。因为它曾苦于迷惘半生,又囿于渴求半生;而若我停步,即是它已追逐到了。它已包裹住玫瑰的尾梢。”
我默然念完这段,从本子上抬起眼睛,倏地对上卡拉扬的目光。他那浅灰蓝的双眼映着窗边透来的光亮,眼瞳正微微颤动着,很明显地也在晃神。
在我们漫长的对视之中,最终还是我第一个开口。
“一个惊喜。”我对卡拉扬说,“维森特.肖已经决定拿回阿尔文.卡拉扬的玫瑰了——我猜你当然知道答案。不过惊喜之处在于,这里并非天国或地狱,我是活着说出这句答复,而你也是活着收到它的。”
卡拉扬凝望着我,许久以后微笑起来。
“太好了,”他说,“看来我们都已重返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