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学霸女主学渣的小说_第五十四章 曲折/简森
琇锦书乃是读书人,脑子里具是些经世致用的只是,走的亦是仕途经济的道路,虽然眼界和学思较别人优秀,然所知所学也不过循规蹈矩的圣贤之书,从不曾有诸多大逆不道的想法。
然而自从琇家被卷入太子后宫斗争的漩涡中后,他就像是被一双冰冷的手拖拽着坠入人性和人心的深渊,这里人心如蛇窟,毒牙耸动,毒汁横流,一切的道德文章都想是痴心妄想不切实际的梦幻,缥缈不可触及。
而现在,竟然有人挖空心思在皇权这块燃着烈火的悬崖边跃跃欲试,试图染指这块无上权柄:“究竟是谁?”琇锦书无声地吸了一口凉气,寒风刀剑般刺进五脏六腑,霍霍地疼痛。
宫轻语嘴唇缓缓挑起一个弧度,冰冷讽刺:“是谁呢?当今之世,谁能在陛下眼前行如此之事呢?”
琇霓裳抬眼望着宫轻语,就像是望入无边深渊。
这个问题是在太过简单,太子地位尊崇,然而却自幼失爱于父亲,处处受限。京都之内也只有秦贵妃才能有如此能力,在魏光宗手中翻云覆雨而不必担心受难。
琇霓裳忍不住心惊,虽然淮州赈灾粮款一事,魏光宗毫不遮掩地偏袒秦贵妃已是让她震惊,但没想到魏光宗对秦贵妃竟是如此宠爱放纵,竟然连兵权如此重要之事都予以包容。
一个人,何德何能得到一人如此厚待呢?
与之同时,她也省得了宫轻语先前所说的那句话的意思,既然青铜羽箭是城防军所有,那么理所当然的此次刺杀的行事之人便是城防军之人。
毕竟将台司原本就与城防军一脉相连。
“殿下的意思难道是说此次伏击乃是将台司所为?”琇霓裳沉默许久,才出声,“将台司一直神秘无比,其职责为何,驻地在哪,将领是谁具皆保密,常人根本无从得知,殿下因何如此认定?”
宫轻语望向窗外,目光越过琇锦书投放在不远处的皑皑雪山中,就连声音都有些远:“你们难道忘记了那个周璟了?”
琇霓裳悚然一惊,随即立刻了然,那些前来伏击的刺客第一箭便瞄准了宫轻语,可想而知必定是有眼线与他们送信,而能够送信的便只有周璟其人了。
他们一路前行,其行程安排具是宫轻语和琇锦书商量所得,若非有人亲自带队,那些伏击之人怎么能恰到好处的埋伏在他们的前路上,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琇霓裳只是稍微深思了一下,便察觉到了某种令人胆寒的阴诡谋算,也许从头至尾,周璟都是那些伏击者的带队之人,那第一支准确地令人发指的长箭,便是她指引宫轻语位置所在的标记也未可知。
她越想心中越是寒冷,脸色越发苍白,同时也越发觉得宫轻语纵容周璟在旁,不啻于养虎为患,实在太过危险。
“殿下,周璟她......”她还想再说什么,然而宫轻语却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本宫知道你是在担心鱼饵放的太大,最终会导致以身饲虎。”他语气淡淡的,就像此刻安静飘落的雪花,“恐怕周璟还没有那么大胃口。”
见宫轻语决意如此,琇霓裳便不再多劝,此次并州之行从头到尾都透漏着一股诡异的气氛,就好像有什么她未曾注意的危险已经在前路埋伏好了陷阱,然后阴笑着藏在一边,等着她踏足其上。
而后,琇锦书便顶着一身白雪去前头安排接下来的事宜,马车的帘幕被重新放了下来,千山白雪和无边雪落具被遮挡在外面,寂静的马车中只有火炉在发出轻微的鸣响。
接下来又是一路无话,风不知何时停了下来,雪片也小了下来,细小的雪尘悄无声息地从长天落下,似乎永无止境。
车马中一片寂静,天地间具是一片寂静,琇霓裳望着不远处的宫轻语,一夜未睡的疲惫似乎终于击败了他,宫轻语半靠着车窗,微微合上眼睛,整齐密集的眼睫在眼睑上投映出一片微弱的阴影,看起来又安静又疲倦。
虽然已经与他同床共寝过多时,然而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正看见宫轻语的睡颜,就算是在睡梦中,他的眉头依旧紧皱着,眉心处显出一道深刻的痕迹,看起来又孤独又狠厉。
世界像是也随之陷入了沉睡,寂静极了,琇霓裳只能听到自已与宫轻语清浅的呼吸声,就好像在这片苍白的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似的。
她隔了许久,直到微风拂开窗帘,冰冷的雪片随风打在她脸上,才霍地从一阵冷意中惊醒,将视线迅速的从宫轻语面上移开,欠身过去阖紧了窗扉。
关窗之时她才注意到精致的绉纱帘幕中心尚有一个圆形的漏洞,她忽的想起先前那惊心动魄的第一箭,以及那个冰冷如雪的怀抱。
那是她第一次离死亡如此之近,也是第一次离宫轻语如此之近。
许是感激那场救命之恩,她伸手解下了宫轻语先前扔给她的斗篷,小心翼翼地搭在了他身上,然后小心地挑旺了炉火。
她做此事依旧不得其法,纵然再小心都有细小的火星萤火虫一般飞溅出去,琇霓裳唯恐会烫到一旁的宫轻语,下意识地用手去挡,然而伸手的手臂却被一只苍白瘦削的手抓住,拉开到一边。
宫轻语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琇霓裳注意到他冷醒仿佛淬冰的眼神,甚至怀疑他并未睡着。
似是对她试图用手遮挡火星的愚蠢行径感到不满,眉头微微蹙起,但最终他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从琇霓裳手中拿过火钳,随意地在火炉中挑拨了两下,孱弱的火焰立刻跳了起来。
琇霓裳凝视着面前摇晃的火焰,心中的疑问忽然升起,她的视线顺着宫轻语握着火钳的苍白俊秀的手一路移到了他脸上,忍不住问道:“殿下何以对这些事情如此熟悉?”
她从很久以前便发现了,这个永远像是莅临绝顶,身处云端的皇太子殿下,对一些日常之事却熟稔非常,比如摆弄炉火,比如在东府之中时,他曾经自已动手烧水煮茶,先前她还以为那是饮茶之人的独特兴趣,但后来却频频发现,这个身份高贵的太子确实了解这些低入尘埃里面的事情,甚至比她这么一个出身小门小户之人都要了解。
宫轻语抬头短暂的扫了她一眼,复又垂下头去,神色平静无比:“先前做过。”他语调平平,但说出的话却不同寻常。
琇霓裳不解,一个出身天家的黄太子,就算不被陛下所喜,自然也是锦衣玉食,又怎么会屈尊降贵去做这些事情?
但宫轻语倒是十分坦然,丝毫不予遮掩:“先前生死不定,十岁之前唯恐被秦贵妃发现,便一直藏在深宫之中隐姓埋名,所以这些事情便不得不自已做。”
琇霓裳瞧着他古井无波的面容,心中又是惊讶又是恻然。她确实知道秦贵妃阴毒善妒之名,宫轻语能在秦贵妃把控的深宫中存活,其中必定艰难无比,但也万万想不到竟艰苦到如此地步。
她抬眼飞速地觑了一眼宫轻语的眉眼,他锋锐的轮廓被雪色和火色映照着,微微柔和了几分,整个人都变得真实了几分。
正是因为经历了那样的过去,所以才会养成他如今这么一副冷淡多疑,谨小慎微的性格吗?
许是因为眼前缭绕的烟火稍稍驱散了她心头的不安,琇霓裳抬起眼望着宫轻语,轻声开口:“殿下,你信任那些在后宫之中曾保护过你的人吗?”
她话已出口便有些后悔,她这次确实有些冒犯了。
但是平素多疑审慎的太子殿下只是蹙着眉头瞥了她一眼,开口道:“他们以死相保,本宫无以为报。”他语气凉薄的紧,然而向来知道他脾气的琇霓裳却从这样淡漠的话语中察觉到一种深沉的感情,她忍不住抬眼打量宫轻语,有些疑心这又是自已的错觉。
宫轻语曾经给她带来太多不应抱有的错觉,以致于她从来都无从揣测他的心意。
他们说完这个话题之后,便又各自沉默下去。
一路无话,四周安静宛如坟墓,外面的大雪纷纷扬扬,又渐渐盛了起来,他们一路踏雪而行,直到傍晚时分才来到了冀州驿站。
驿站早已经接到了通知,早早地便派人等候在了门口,二三十个人排成一行,在太子车驾面前齐齐跪下行礼。
琇霓裳跟在宫轻语伸手下了车。
冀州驿站门庭磊落,一片相连的宅院临山而立,车棚马厩,正厅厢房等用途分明,就连身边忙碌的皂役小厮都各司其职,一切忙碌但却井井有条,与先前那出行马驿截然相反。
就连琇霓裳和宫轻语的房间都比先前好上许多,正厅暖阁虽然略显逼仄,但却五脏俱全,不知虽然简单但却别出心裁,处处都显出一种妥帖合宜的精心来。
到达了冀州驿站之后,便说明里冀州府已是不远,伏击者就算再胆大包天,应该也不敢如此嚣张的公然在驿站击杀太子,因此这一行扮作行商,且有经历过一场惨烈生死的人全都有了一个难得的休息时间。
长夜将至时分雪停了,不多时苍茫的天空竟然挂上了一轮明月,月光清清冷冷地洒落在雪野中,天上地下具是一色的白。
琇霓裳用过晚膳,准备回房之时,却被天上月色地上雪色吸引了目光,忍不住在庭廊中多立了一会儿,观赏了片刻月下雪景。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声音突兀地在耳边响起,惊得琇霓裳陡然后退了一步:“似此良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不知何时周璟无声无息的来到了她身后,平常的面上笼了一层薄薄的月色,映衬的她的眉眼明亮而洒然,有了引人注目的光彩。
这个侍女周璟应是做惯了刺客,走路行事一点声息也无,就像一抹缠上了她的幽魂,随时都有可能从她背后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