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人把头伸到我的地下_第十四章 中毒/半岁音书
林岱莫从没做过农活,跟着到田中劳作了半日便中暑被人送回家中,李大壮知他不惯,死活不肯再带他下田。所以这几日林岱莫也只能赋闲呆在家中。
由于李家农忙无人,忠儿的师父恰巧外出会友,忠儿无处可去,便被陆梦笺带回家中。林家如今虽然拮据,但有李家及乡邻接济倒也饿不着肚子。
那天陆梦笺见院子中有几棵返青的荠菜,突然想起曾经吃的荠菜汤,馋虫便控制不住,挎着篮子出门足足挖了一篮筐,腰酸背痛的返回家中才发现已是中午吃饭时间。而林岱莫领着忠儿去养菌菇的院子还没回来。
好不容易择好洗净,才发现家中除了一小罐盐巴,其他调味品一概没有,幸好还有之前李齐氏送来一枚补身子的鸡蛋。不一会一锅热气腾腾的荠菜鸡蛋汤便端了出来,又就着热乎劲熘了昨日蒸的几个"四不像"窝头,一顿午饭出炉。
锅子刚端下灶,便听到外面传来忠儿清脆的声音,"姐姐,我们回来了!"还没走到门口便已经闻到菜的香气,"姐姐,这是什么,好香!"
陆梦笺嗔笑着捏捏忠儿的鼻子,"小馋虫,鼻子可真灵,饿了吧,快洗洗手坐好,姐姐这就给你端饭来。"说罢径直返回厨房端出三碗绿莹莹的汤来,又取来几个品相难看的窝头,林岱莫看着直皱眉头。
自从那菌菇养殖之事后,两人又都默契的相互冷落起来,虽说并无矛盾可言,二人在外人面前也一向堪称相敬如宾,可其中冷漠也只有二人知道。林岱莫早就领教过陆梦笺的手艺,对于经她手而烧制的菜,实在不敢恭维,今日一看这菜色,实在难以提起胃口,便一直坐着不动。
"哥哥,您怎么不吃呢?"忠儿一口窝头一口汤,眼看已进去了大半,抬眼发现林岱莫还未动手,也放了碗筷。梦笺知道林岱莫脸色不豫,仍自顾喝了口汤,"忠儿,哥哥可能还不饿,等他饿了自然就吃了,你快吃,这荠菜是纯天然无污染的,我们那好多人想吃都吃不到呢。可惜这汤里缺少好多调料,不然的话就更好了……"
林岱莫听的一头雾水,但见忠儿不肯动筷子,且自己的肚子也早已唱起空城计,便就势下了台阶。陆梦笺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见他仍旧迟疑,嗤笑一声道,"怎么,还怕我在饭里下毒不成?"
"咕噜",林岱莫仍想坚持,却被自己的肚子坚决出卖,再也忍不住拿起块窝头便大嚼起来。自从两人同住这个屋檐以来,陆梦笺便越发挑战林岱莫的极限,不但时常乱翻动他的那只檀木箱,而今更是越发无礼,今日竟敢拿他取笑。
当初陆梦笺为了搪塞李齐氏,便胡编了个被父母卖身为奴的假身世,谁料后来被林岱莫听闻,再看向陆梦笺的眼神中不由带了些许蔑视,他本是主子出身,而今却只能同个贫贱丫头同处一室,甚至对方如今还妄想与他平起平坐,简直痴心妄想!
更何况像她这般不懂礼数,不分尊卑贵贱的女子,实在同那些野丫头无异。每每想到这些,林岱莫心中便难免泛起疙瘩。
陆梦笺本就吃不惯此地的饮食,吃的极少,很快便吃完,又给忠儿盛了碗汤。听闻屋外阵阵春雷声,突然想起刚出土不久的白菜苗,便起身走出屋外。
豆粒大的叶片紧靠着地面,看起来极为娇嫩,陆梦笺担心菜苗无法承受雨点的侵袭,从院子一角找来一只烂筐罩在上面。
这才洗了手往屋里走,却听见哐啷一声,似是饭碗落地,紧接着便听到忠儿的哭喊声,"哥哥,哥哥,你怎么了,别吓唬忠儿啊……"
梦笺加快了步伐,刚走到门口便看到林岱莫脸色煞白的侧躺在地上,一双手紧紧捂着肚子,嘴唇变成了紫青色,嘴角缓缓有一丝血迹流出。忠儿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一张笑脸吓得惨白。
"忠儿,快去喊你师父过来,再去地里把你爹娘叫来,快!"陆梦笺见这情景,心知不妙,嘱托了忠儿,来不及擦手便要伸手扶林岱莫去床上,但又想起前生所学的急救方法,不敢贸然行事,只得跪在地上测试他的鼻息。
林岱莫疼的几乎没有力气呼吸,陆梦笺试着越发微弱的气息慌了神,"此人虽与自己徒有夫妻之名,甚至连姓名都不得而知,而且他那日对自己百般羞辱,不报此仇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但毕竟人命关天……豁出去了!"
捏紧林岱莫的下颌,陆梦笺猛吸一口气,掰开林岱莫的嘴便对了过去。连续几次过后,林岱莫脸色依旧铁青,但呼吸却渐渐回缓过来。
李老七刚进村子便看见忠儿泣不成声的猛敲自家院门,心知不妙,忙蹲在地上帮爱徒擦干泪水,听忠儿抽抽嗒嗒的说完,不由叹一口气,取了药箱往林家赶去。
进门看到陆梦笺做人工呼吸的一幕,进退都不是,只得轻咳一声,陆梦笺抬头似看到救命稻草,百感交集。
“奇怪,林小子一直身体康健,今日这脉象怎会这样弱,”李老七沉吟一会,诊完脉又将眼口仔细看过一番,捋着胡须睨着陆梦笺,“你们两个成亲也有一段时间了吧?”
陆梦笺心中纳闷,他昏倒跟成亲有什么关系,却还是仔细回想答道:“是来村子的头一天结的婚,约莫有二十天了罢。”
“唔,林小子成亲前的饮食如何?”
“结婚前我跟他还不认识呢,怎么能知道他的饮食呢,七爷爷您说笑呢吧。”
李老七听完这句,心里却放松下来,“我看,这林小子是中毒了,不过幸好你救得及时,只是他的体内积累了太多毒素,怕是一时半会不可能完全排出来,而且据我推测,半年前,林小子便已经开始通过饮食摄入毒素,只是量极微小,之前并未表现症状,后来中毒越来越深,直到今日才毒性发作。”
“七爷爷,您的意思是,他是因为慢性中毒?”陆梦笺脑袋嗡的一声,难怪方才这老郎中话里有话的盘问自己,不过能在这么长时间内坚持不懈地给人下毒,这毅力实在是令人咋舌。
“这样说来,这事跟林娘子根本没有关系吧?”李齐氏满头大汗的一步跨进来,见七叔微微点头,激动的拉起陆梦笺的手,“丫头,你先别担心,七叔可是咱们这的神医,林公子定会没事的。”
李老七被扣上了这样的高帽,自然开心,只是人命之事哪有那么容易,“林小子命如今虽是保住了,不过我还是琢磨不透这毒为何偏偏直到今日才发作。”
“七叔可知林公子所中何毒?用什么方法可以解毒?”
“唉,老头子还真不知道,至于解毒之法,实在是老头子没用,在没确定何毒之前,也无法对症下药啊,”李老七面露倦色,站起身准备离去,又不放心的叮嘱道:“一会给林小子熬些绿豆汤喝,我再回去查查医书,我在普兰城还有个朋友,医术很是了得,明儿若他仍昏迷不醒,老头子我亲自去把他请来总行了吧。行了,你们该干嘛干嘛去,留个人照看着就行了。”
李齐氏知林家连储量都无,于是返回家中取来一把绿豆,添了半锅水,熬了足有大半个时辰,直至汤汁黝红,散发出诱人的味道。
但林岱莫却紧紧咬着牙关,李齐氏端着汤碗,陆梦笺则尽力掰开林岱莫的嘴巴,灌了许久,不过喝了一勺有余,大部分汤汁顺着嘴角流到枕头上,沾湿了大块枕头。
"林娘子,根本灌不进去啊,这可怎么办?"李齐氏看着林岱莫苍白的脸,又见陆梦笺紧锁眉头,越发着急。
只见陆梦笺接过汤碗,将大口绿豆汤含在口中,弯下腰去,与林岱莫嘴对嘴对了过去。一碗汤药半刻时间,竟这样送到了林岱莫口中。
傍晚时分,天上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陆梦笺用来为白菜苗挡雨的破筐也不知被谁踢到了一旁,雨越下越大,幼嫩的小苗被雨水冲得东倒西歪。
李齐氏返家做好晚餐送来些许,陆梦笺吃了小口,就再也咽不下去。
整整一夜,陆梦笺坐在床边,看着床榻上仍旧如陌生人般的丈夫,仍觉很不真实,自她醒来那一日起,这一切就好似一场梦般,与她从前的生活相距太远,她总以为睡醒之后,一切便会恢复从前的模样,可每次她醒来,看到的仍是这个陌生而古老的环境,日复一日,她几乎已开始认命,甚至还会暗自高兴,穿越至古代,恐怕每个现代的女子都在做这样的梦,羡慕都来不及。
半梦半醒中,她看到父母突然老了许多,还是那个熟悉的家,地板上一个走路摇摇晃晃的婴儿口齿不清的喊着爸爸妈妈,扑向母亲怀中。陆梦笺突然落下泪来,她庆幸父母终于还是有了寄托,哪怕她最终不能留在他们身边,至少还有人能够照料他们的晚年。
陆梦笺醒来,半边胳膊被压得发麻,天边已泛白,朦朦胧胧中,可以看到林岱莫的脸色不再那样苍白,陆梦笺想到梦境中的一幕,好似终于再度活过来一般。
"爸妈,原谅女儿不能继续陪伴左右,你们一直教育我热爱生活,我既然无法再回去,那就在这里活出自己的精彩,一定不让你们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