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大长腿扛在肩上潇湘溪苑原创父子文

「太混乱了。」

马醉木开了。

如今的京都依旧被贵族统治着，即使是相比起来已经相当繁华昳丽的都城了，在她看来也是缺乏秩序和....娱乐。

真是想念啊....她想。

这里的白日反倒安静。

清水寺之上是最好的风景位置，站在这里可以眺望整个京都，大文字山在这样的时节里覆盖着一种不纯粹的绿，护城河静静流淌，目力过人的可以分辨鸭川又在何处，因为此时那条河川上又飘起了漂染和服的大浓红，石塔漫上苔绿，神苑的樱丛开了......

一切看起来与夜晚的街道截然不同。

........

入夜

........

那些拖着她，缠绕着她的触须生出无数的金色细丝，将整个视野占满，睁开一些的眼睛里因为意识陷入混沌而没有焦点。

她的意识，她的灵魂在此间往下掉落，与「那些」亲密接触，相互交汇，人类之指触碰到了不属于人间的「灵性」。

人类之眼涌入如同星光般的金色颗粒的光辉，人类之身如大海中被那如朝阳，如谷雾，如天雨，如蝉鸣的无尽之水包裹所有。

冒出的气泡在破裂。

「我」在...往下掉。

要落到哪里去，还要多久呢

我又是.....

又是.....

........

“千小姐。”

柔软的女声伴随香气将不小心睡着的人唤醒，这一午觉睡得着实有些久了，铺着白纸的格子门上染满独属于夜间的黑和喊她醒来的香姬所点燃的灯的昏黄。

“......嗯。”

对了，她让香姬要是自己睡太久就要喊她的，等下还有事.....

从软被里坐起来的千沉着眼，撑在额头上的手半响后，抚去了眼角残余的茫然与疲惫。

........

某城主官邸

“晚上好，璎姬。”

夹裹着月色和樱花的香味而来，揽起帘子的人是璎姬再熟悉不过的人，她系着单条辫子顺在脖颈右边，朱红色的发绳垂坠，身上穿着樱草纹三件叠穿和服。

璎姬为其今夜的到访而感到高兴，虽然璎姬总是疑惑于她为何能视花开院家的结界如无物，虽然听过解释，但可能是因为隔着一个世界吧，总是听的有些迷糊。

但她还是喜欢听那些瑰丽怪异又热闹的妖怪小姐大人们的故事的，毕竟身处这一间宽敞漂亮但又空洞寂寞的房间，心事就像酿造的酒一样愈发密集沉重。

而千的到来像是为这染上一层温厚美丽的金绿色光晕。

“...太向往妖怪可不是什么好事，只要你还是人类的话。”

足袜消失，赤足踏在早春夜间被月色染的微凉的榻榻米上的千微笑着说道，语气和以前跟璎姬说那些光怪陆离的晚间故事没什么分别。

“虽然我个人而言还是很想将你吸纳进族里的，不过璎姬你现在还在迷茫着呢，我便觉得现在而言这还不是什么好的决定。”

忍耐孤寂，向往热闹的金丝雀，即使心知父亲于她是无穷无尽的利用，但自小养育到大的恩情还是不可磨灭的。她因千而开始向往妖怪，又因人类身份和思维总体上还是偏向于人类，但却又对妖怪有怜悯之心。

吉川千递给她手里的沾着夜色水珠的樱花枝，果然得到璎姬喜悦和苦恼并存的表情，喜当然喜于能见京都之春，无论是谁，什么样的心情，看到这样美丽纤细象征的垂樱都会不由自主被其吸引的吧。

真想看看呢，神苑被大片大片重樱染满的景象，花瓣是如此娇嫩，叫人喜爱。

苦恼则苦恼于这明日可怎么和收拾房间的侍女，还有花开院家派来守卫她的阴阳师们解释这突然多出来的樱花枝呀。

“既然赏完了意头便洗净泡花茶好了。”

千说道，她手里拿着应该是属于璎姬的点心，不过早已因为某些潜移默化的约定而渐渐变成供给千的点心，是璎姬已经点亮熟练技能而藏起的甜物。

果然甜的齁人。

这个时代的甜食即使是官邸家的也不见得好吃多少，不，不如说正是要供给官邸城主家的，糖更是不要钱一样的死命放。

.....真怀念清爽的草莓奶油蛋糕啊，到了现在，连酸柠檬口味的果汁也甚是想念，然而这里甚至连野草莓都见不着啊。

咬了一口地瓜大纳言的千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地喝掉了杯子剩余的茶水。转头就看到璎姬笑得很开心的样子，似乎每次看这样的千表情都很有趣而百看不腻。

是妖怪呢，璎姬想。不仅是因为千身上有着一种和她以前到现在所见过的人里截然不同的感觉。而且这些年过去了，璎姬她已经从十一二岁的几乎像是被漂亮沉闷的和服压住的瘦小女孩长成亭亭玉立楚楚动人的公主了——很难说明是她那能治愈所有疾病的能力名气更大一些，还是她那口口相传的美貌的名气更大，但璎姬记忆中的吉川千似乎丝毫未变。

璎姬的房间里有供她画画，写上一两句和歌的墨宝，散尽妖气的樱花枝就压在这和纸上面，不过这间闺房本是没什么书的，因为她的父亲并不认为自己藏在深闺的「宝物」需要书籍，他觉得这反而会坏了自己女儿的性子，要是因此对外界产生不必要的的兴趣可怎么办？

很久以前非常模糊的每年一两次的游春夏都已经是极限了，这些年他早已经不再允许人带璎姬外出了。

——多「危险」啊。

...总之，还是先将那枝樱花搁置，毕竟并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先完成今夜的任务吧。

璎姬握住了千递给她的大珠子，那颗周身泛着白色光晕，摸上去很光滑，就像是银练般的月色凝结一样，她很熟门熟路地发动了自己的能力。

在圆心中似乎闪耀着如同萤火虫一样的细小光辉，又像是旋转的星辰一样，光辉从指间泄露。

并非错觉，此时闭着眼专心发动能力的璎姬没有看到的是像是同她发动的能力相呼应一样，千绿色的眼睛里的金色光圈也像是在慢慢转动。

她抬眼看这房间的四周，果然有着艳丽虚幻姿态各异的「虫」都慢吞吞地聚集过来了。千伸出手指，就看见透明的长条身子的「虫」慢慢一圈一圈缠绕在指间，一节一节五角形关节闪动着青色的荧光。

不是什么有特殊效果的「虫」，当做不碍事的蛛网一样就好。

问「虫」？

「虫」不是那些现在随处可见的各类昆虫，它们更像是生物概念，普通人无法看见更无从触摸，有着各种各样奇特的形态，虽然叫「虫」，但也有那种以鸟或蛇形存在的「虫」。

这些生物种类庞杂难以统计，简直像是生活在不同次元一样，但和山川森林河流有着同样远古历史，这些是生的源头，亦是妖怪起源，但连绝大部分妖怪也看不见它们。它们喜欢地下深处流淌的光脉之流，那里就有亿万的「虫」。

而要是有见过那光脉之流颜色的人在此，就能发现千眼睛的颜色，和那奇幻绮丽，汇聚亿万如萤火虫般的莹光，在地底无尽黑暗中流淌的光脉非常相似。

千闭上眼，就看到了那条看似在安静流淌的河流，但只要耳朵也沉入意识，就能听到无数细微吵闹声。

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璎姬手间的光芒比刚才更盛了一些。

璎姬她拥有的那一份治愈的能力，被如此多方所垂涎，也正是因此，而如此被父亲爱重，生怕这一棵能带来无尽名利钱财的摇钱树折损。

连吉川千也不例外，这房间里的二人间的相处关系按千的话来说本就是一场漫长的交易——但因为是主角，所以要美化一下。

「本质而言，这是一场交易，我需要你给予我这一份能力，相对的我支付你，支付你想要之物，你又....想要什么呢？」

记忆里的女人微微弯起绿色的眼睛，手指点着璎姬自己的胸口，那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确认，那有着清亮透彻颜色的眼睛似乎早已看透她眼前这个可爱公主的郁结，心愿，渴望，甚至是.....如一缕飘絮却确实存在的怨恨。

你想....摆脱啊。

吉川千讨厌野蛮，无序与掠夺。

妖怪本性就是野蛮，无序与掠夺的具现化。

她虽然需要璎姬的这一份「特殊」，但可不是要蛮抢啊。她需要这颗珠子达成自己的目的，因此为璎姬带来她所渴求的——不是钱财，而是那些带着春意的花枝，盛夏时映入眼中的月夜芒草漂波之景，无尽的荒色秋原，凛冬的重重乌云和雪海，驱尽寂寥的热闹，可以聊天的对象，讲述奇幻美丽故事逸闻的姐姐，教授她世间知识的温和长者.......

暂不讨论这之中关于吉川千的某些目的——比如至今没有放弃把人拐到自己族里的念头而实行的温水煮青蛙，要把姑娘性子养野不再甘心于闺房牢笼的计划......虽然即使是热闹过头的那一边，也不过是漂亮的牢笼啊。

她对璎姬的性子再了解不过，毕竟这姑娘性子太好懂了。

所以她们这亲善的关系里的目的并不纯粹，即使不纯粹....但璎姬确确实实期待着月夜熟悉的美丽客人的到访。

要问为何不担心自己的能力被用到不好的地方的话，说实话璎姬对这种事没有什么很深刻的认知，比如究竟是怎么个不好法。

她关于能力使用的最大郁结也不过是父亲不允许她替那些穷人治疗而是以此赚取钱财名利。至于她父亲更是不会对女儿说这些「没必要」的东西，而那唯一的一些认知还是从吉川千这个坦言要利用她的能力的人口中提点的。

「怎么用啊....比如坏妖怪靠吃掉你的心脏增强自己的能力为祸世间，或者给坏蛋进行治疗让其康复失去控制，还能将这凝结的能力结晶进行提炼转化制作钥匙或兵器.....多着呢，到时候京都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们就会被残杀，而酿成一片血海。」

记忆里的千坐在拉开的门边，虚望着一点像是已经看见所言的场景一般，她根本不像是看重那颗透着饱满色泽的珠子一样随意滚动着它，以很淡定的语气说道，然后笑眯眯地看那小璎姬似乎被吓青的了脸蛋，终于再补充道:

「要对自己的能力还有我有信心哦，这可是你开花的天赋呢，我向你保证绝不会用到不好的地方。」

也会守护这天赋。

而要说璎姬为何相信的话，也只是因为她相信吉川千这一个理由了吧。

毕竟，会在璎姬无法入睡的夜晚推迟离去的时间，以那让人想起竹林月色的声音，给她念那些从未听过的诗的人还念上了无数个夜晚的人，怎么都不像是为祸世间的大魔头。

吉川千的袖子里装满的是风和温柔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