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为什么喜欢用力桶 大一学妹说自己是第一次_金*******子
自思涯回来后,何太太的病便一天天好转,一来是换了方子比较对症,二来也和心情有关系。思泽和蕴萍放了假,兄弟姐妹整天聚在一起,很是热闹。何太太这个年还算过得开心,只是挂念蕴蘅,心想那孟家三少爷纵然娶了亲,死了的女儿也不便还阳,一念及此处,就不能不埋怨何昂夫把事情做差了。
正月里下了一场雪,飞飞泛泛飘着谢家的柳絮,次日看窗外是一片琉璃景色,梅花枝头拥着一簇簇雪,梅雪相叠,烂漫夺目,大家左右无事,便都出来照相,蕴萍穿着新做的短大衣,围了一条苹果绿的围巾,站在梅树旁,定睛含笑,艳丽更胜梅花,蕴蓉娇娇地倚在她身侧,思澜拿着相机,端详着取景,蕴萍四下一望,又指着前面道:“四哥,咱们去那边。”杜鹃也携着蕴蓉跟了上去。
迎春是被思澜拉出来的,因对照相没有什么兴趣,走几步便落在后面了,思泽回头道:“四嫂,你怎么不照?”迎春微笑道:“你们照吧。”思泽笑道:“女孩子才爱照相,我不过跟着出来看看梅花。”低头见蕴萍新折的梅枝随手抛在雪地上,便拾起来交给身旁的小鹂道:“拿回去插瓶。”一阵风过,那枝上的梅花瓣簌簌纷落,思涯笑道:“这倒合了一句旧诗。”思泽一时未解,却听迎春低声道:“雪花吹影一重重。”
思涯向她微微一笑,思泽笑道:“可不就是雪花吹影一重重。二哥,我记得你从前也和过张船山的梅花诗。”思涯笑道:“张船山那八首笔格很高,后人步韵,难有新意,我那时候徒作文字游戏,现在一首也记不起来了。”思泽呵呵一笑,道:“这八首中,我最喜欢那句‘转怜桃李无颜色,独抱冰霜有性情。’四嫂你呢?”迎春微笑道:“我喜欢第三首的头一句。”思涯嗯了一声,很自然地念道:“花中资格本迟迟,铁石心肠淡可知。”
迎春看他吟诗的样子,觉得诗句暗与人相合,从前也不晓得,铁石心肠这四个字还可以这样用,但这样用了,又觉非这四字未可形容得出,竟是不能再易,正寻思着,忽觉脚下一滑,思涯伸出手来待要扶她,迎春却滑出两步稳稳站住,思泽笑道:“四嫂,你会滑冰呀。”迎春微笑道:“只滑过一次,也算不上会滑。”思涯笑道:“我记得那次在北海,后来你已经滑得很好了。”迎春只是笑笑。
思泽笑道:“有点冻脚,咱们到亭子坐一会儿再走吧。”说着步进右侧的亭子,小鹂将携来的绵软垫铺在石凳上,思泽便招呼思涯和迎春坐,迎春向思涯道:“我还是去看看他们。”思涯笑道:“他们好像回来了。”迎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见亭后有人影绰绰,思泽却不知道,只笑道:“怎么还站着。”忽听思涯喊了一声小心,接着后颈冰凉,却是被雪团打中,急忙回头,只见蕴萍跳了出来,扬手一抛,笑道:“再吃我一记。”思泽忙跑出亭子,渥了雪团还击,蕴蓉和杜鹃在旁边看着咯咯地笑。
思澜走向迎春道:“你们也太慢了。”迎春道:“雪地不好走,又冻脚。”思澜道:“是么,那进去坐坐。”将相机递给思涯道:“二哥,过会儿你帮我们照两张吧。”便拉着迎春的手走进亭子里坐下,迎春脱下手套,搓着双手,思澜伸手去握,又笑,“手为什么总这么凉?”迎春往外一挣,思澜握紧了不肯放,笑吟吟道:“怎么,怕冰着我么,不要紧,我喜欢让你冰着。”又低声加了一句,我就不信暖不过来,却听卡嚓一声,思涯站在亭外笑道:“照好了。”迎春脸一红,思澜笑道:“谢谢二哥。”
这时蕴萍喘吁吁却跑到思涯身后道:“二哥,你看看,我新做的大衣都给思泽打脏了。”思泽叫道:“你真无赖,只会搞偷袭。二哥,殃及池鱼可不要怪我。”说着一团雪掷过去,蕴萍一边躲一边笑,“好呀,刚才二哥还好心提醒你,你这家伙恩将仇报。”思涯笑道:“蕴萍,你别扯着我转,万一摔了相机,你今天照的相片可要糟糕了。”蕴萍这才放了手,笑向思泽道;“不玩了,我是姐姐,让着你。”思泽笑道;“亏你好意思说。”蕴蓉嘻嘻笑道:“五哥,刚才我也想提醒你来着,四姐不让。”蕴萍笑道:“你这小东西,倒会卖好。”思澜笑道:“你们两个当哥哥姐姐的一点样子也没有。”蕴萍看了看他和迎春交握的双手,笑道:“你有样子,五十步笑百步。”
他们兄妹正相互笑嘲着,却见来顺寻了来,说夏先生到访,请二少爷去书房,思澜问道:“哪个夏先生,不是明伦么?”思涯道:“应该是明修兄,我去看看。”这夏明修是夏明伦的大哥,比他年长十岁,现在东南大学任教,为人很严肃,不仅明伦怕他,连思澜都有些怵他,那时候去夏家玩,和明伦明仪都是望影而避,倒是思涯跟他有来往。
思涯离开后,思澜又给蕴萍蕴蓉照了几张相,便同去何太太处,思涯送了客人也过来陪何太太吃饭,蕴萍笑问:“二哥,是不是夏明伦要结婚了,夏明修来给你送贴子。”何太太问道:“明伦要结婚么?”思澜笑道:“妈,你听她胡说。”蕴萍哼了一声,何太太便问夏明修找思涯有什么事,思涯说理科有个教授生了重病,恐怕下学期开不了课,明修跟校长推荐,想请他代教下学期,而北京的同学则一再催他赴京办报,自己还在考虑。何太太道:“还考虑什么,当然是在东大教书好啊,我听你父亲说过,郭校长很重人才,去年那个孟芳图书馆奠基大典,你父亲还参加了呢。”
思澜笑道:“我知道,齐燮元捐资建的,以他老爹的名字命名,让学生一进图书馆,就想着他老爹。”何太太笑道:“你这话在我面前说不妨,在你父亲面前说,就等他捶你吧。”思涯心里也颇不以郭秉文此举为然,但也知他是为了学校不得不敷衍当局,人说北大以文史哲着称,东大以科学名世,东大短短几年便与北大齐名,校长之功难没,况且他所延请的教授,皆是一时俊杰,思涯刚刚回国,也愿意与他们多交往。
这天之后夏明修又来了几次,态度很是殷切,并介绍思涯见了校长。郭秉文早年在美国哥大留学,与思涯算是校友,一谈之下,十分投契,转眼开学,思涯便留在东大教书,其时东南大学的教授中,多是学衡和科学社两派的成员,当然也有两兼的,这些人主张不同,性情各异,见面相互辩难,暗里又相轻,思涯初来乍到,未免有些格格不入,于是只结二三好友偶而清谈,闲时便在家读史译书,写文治印。
这天是星期日,思泽到思涯那里跟他学世界语,由世界语说到安那其主义,再讲克鲁泡特金的互助论,正谈得热闹,却见蕴萍推门笑道:“天气这么好,还只管在屋里闷着,赶快出来。”思泽道:“做什么去?”蕴萍笑道:“你们来了就知道。”说着硬拉他们出门,穿桥亭,过西廊,来到三面临池的引绿水榭,迎春正在榭中钓鱼,抬头向他们招呼。蕴萍四下一望,不见思澜,便问迎春,“四哥呢?”迎春道:“父亲找他有事,刚被叫走了。”蕴萍笑道:“真是的,我把二哥思泽喊来,他又走了。”
思涯笑问:“钓了多少?”迎春笑道:“没有多少,都是思澜钓的,我——”说话间忽觉竿沉水动,蕴萍在旁边叫道:“来了来了。”迎春收竿稍迟,眼看鱼要脱钓,蓦地伸出一只手来抓住竿身,用力一提,竟把鱼提了上来。鱼儿在地上翻跳了几下,水珠四迸,思泽伸手去抓,蕴萍说怪脏的,一会儿叫来喜他们弄。迎春手心微微出汗,便松了钓竿,转身到竹案前倒茶,阳光在杯沿镶了一层金边,一晃一晃的,蛰人眼睛。过了一会儿,思泽跑过来道:“四嫂,给我一杯。”迎春依言倒给他,思泽喝了一口,呀了一声,“是酒啊。”
迎春看了看手中的壶,笑道:“是啊,我没注意。”蕴萍垂着钓竿不忘插口,“这里有茶也有酒,谁让你不说清楚呢。”思泽还口道:“你这么聒噪,鱼都被你吓跑了。”思泽另斟了茶来喝,迎春却喝了小半盅酒,思涯凭栏望远,默然有思,一时思泽放下茶杯,向蕴萍道:“半天也不见你钓上一条,有意思么?”蕴萍笑道:“总比你们讲什么安那其主义有意思。”迎春没听过这个名词,便问道:“什么是安那其主义?”
思泽解释道:“安那其主义,是反对国家、政府、军队、法律这些权威,反对人和人之间的压迫歧视,主张相互协作,人我无界,各尽所能,各取所需,最终达到天下大公。”蕴萍笑道:“天下大公,我看是天下大乱。”迎春沉吟道:“好像以前看过这类的文章,不记得是谁写的了,说人人能自由,是必为无国之民,没有国家就没有战争,然后贵贱平,贫富均。”思涯微笑道:“不完全一样,但有相近的地方。其实安那其主义简单的说,就是每个人都可以自主决定,不必再被别人命令。”
思泽又讲巴枯宁,讲克鲁泡特金,讲自由平等,说想不到世上还有这样的书,蕴萍打断他道:“我想上学就上,不想上学就不上,就是自由,我娘不再骂我,她怎么花钱,我也可以怎么花钱,就是平等。”思泽冷笑道:“你只想你自己。”蕴萍笑道:“当然没你那么厉害,还想着全世界全人类。”思泽冷哼一声。蕴萍放下钓竿,向思涯道:“二哥,思泽要把你变成一个说教者了。这样下去,年轻人怎么能爱听你讲课呢。”
思涯微笑道:“那你说,年轻人爱听什么?”蕴萍侧头笑道:“像你在国外遇见的那些有趣的事,有趣的人,我还没听够呢。”思涯笑道:“回来时都讲完了。”蕴萍笑道:“一定还有,你再想想。”思涯呵呵一笑,便给他们讲官费停寄时,自己在饭馆洗盘子的事,蕴萍瞪大了眼睛不信,思泽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在美国勤工俭学是再平常不过的事,经济上独立,才能谈得上人格上的独立。等放了暑假,我也打算出去找事做。”
蕴萍笑道:“你现在出去找事做,也只好给人当听差?”思泽冷笑道:“听差怎么了,靠自己劳动赚钱,也不见得就有什么羞耻。”蕴萍笑道:“有的人多念了两本外国书,怕是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你去做听差,父亲不把你的腿打折才怪。”蕴萍张口便说,虽是讽刺思泽,却连思涯也带上了,好在思涯不以为意,思泽却涨红了一张脸,气得说不出话来,迎春怕他们姐弟认真吵起来,便岔开话题,指着岸畔箬竹问思泽,“我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杭州南京的园子都多种梅竹,少见杨柳呢?”
思泽怔了怔,笑道:“四嫂你不说,我还没注意,倒真是这样的。”又笑,“总不会是嫌杨柳轻薄,不及梅竹高雅吧。”思涯笑道:“那倒不是。江南园林以精巧见长,小园植木,向来取其空透,而杨柳密植水边,重重如幄,未免不相称。若像拙政园那样的大园,自然也可以长条拂水,以密补旷,未必尽拘于江南江北之别。”迎春点头笑道:“看来这园中植木,也像作画一样,要审尺幅,循立意,然后才好落笔。”思泽笑道:“那么一角花树,也可作幅扇面。”蕴萍接口笑道:“不要忘了用二哥刻的闲章补白。”毕竟是小孩子,你一言我一语,便忘了刚才的争执。
迎春却暗暗吃了一惊,她前几天在三太太处看到思泽把玩闲章,其中一枚刻了“人生有味是清欢”,迎春不懂刀法,但爱其句,思泽看她喜欢便送给她了,当时只道是思泽在外面淘来的,谁知竟是思涯所刻。这时蕴萍喊道:“四嫂,咱们划船去。”迎春回神,抬头笑道;“出来太久了,我要回去看看璎儿了。”蕴萍笑道:“那你一会儿把她抱过来。”说话间三人解缆登船,思泽木桨一扳,小船便缓缓荡开,迎春则沿着曲廊往回走。小船从竹桥边绕过,湖上水气缠绵,亭栏花树都氤氲起来,蕴萍轻轻哼着歌,思涯忽然忆起一句旧诗,日午画船桥下过,衣香人影太匆匆。
他们并没有划出多远,只在附近绕着,不知过了多久,看见水榭中有人影,便又把船摇回来,榭中正是思澜,拿了把酒壶在自斟自饮,蕴萍踏上石阶问道:“四哥,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是不是又被父亲骂了?”思澜打个她一个爆栗,问道:“你四嫂呢?”蕴萍道:“回去看璎儿了。”思澜嗯了一声,坐下来跟思涯闲聊,蕴萍又向思澜诉委屈,说思泽如何如何欺负她,思澜摇头说不信,有二哥在呢,蕴萍笑道,他们两个是一国的。说了一阵子话,小鹂寻来,说是三太太找蕴萍回去,蕴萍便向思泽拧眉,“革命家,我的自由呢。”思泽道:“八成又是抄经,我陪你抄就是了。”
于是各自散了,思澜回房时,迎春正给璎儿念童话书,声音轻轻柔柔的,却有力量让人安静下来,迎春念完一段,才发现思澜站在门口,便道;“回来了怎么不出声?”思澜走过去抱住璎儿,笑道:“怕打扰咱们宝贝听故事。”迎春道:“父亲找你有什么事?”思澜叹道:“我看父亲的意思,恐怕要将鸿业三厂给我管。”迎春呀了一声道:“那可不比绣花厂。”思澜道:“可不是。不知道父亲怎么想的,就算三哥不成,交给寒亭也好,何必硬派在我身上呢。”迎春却能明白何昂夫的用意,思澄思涯志不在此,思源又让他失望,眼看思澜略有长进,自然要锻炼他一下,偌大家业,总不能只依靠外姓人。
思澜又笑道:“好在我有志谦。”迎春道:“志谦就算再能干,你也不能事事都依赖他。”思澜却不继续说下去,转而问道:“刚才你怎么没跟他们去划船?”迎春道:“觉得有些累了。”思澜笑道:“是不是因为我不在?”迎春笑道:“你说是就是吧。”思澜握住她的手笑道:“其实你大可不必,难道我就那么小气么?”迎春抬头看他,只见思澜一双眼清澈明亮,似乎多少霁月光风都在其中,忍不住笑道:“你很大方么,那乱摔东西的不知道是谁?”思澜笑道:“贾宝玉都说,小时候的营生,还提它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