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你要疼我南雅 碧水师徒全文百度文库_湛氏王朝
天刚蒙蒙亮,王府内院已开始有了轻微的动静。即墨瑶轻巧地掀开被子,正准备下床,却被一只细长有力的手臂箍住腰身,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这么早起干嘛?”
即墨瑶无奈地摇头笑道:“你平日间比我起得早,偏今日有事,你要装做赖床。快起吧,毕竟你现在还是晋朝的王爷,失了礼节惹人笑话。”
湛洵嘴一撇,翻个身背对她,嘟囔道:“谁稀罕他闵家封的王爷?我端地的百姓丰衣足食,对我这个端王一向爱戴,谁会笑话?”
即墨瑶看着堂堂王爷耍小孩脾气,顿觉好笑,伸手推了推见没有动静,又见外面天光已快大亮,想了想,忍住羞伏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湛洵一骨碌爬起,神采奕奕望着即墨瑶,颇有些不信,道:“你今晚真得愿意让我换个花样试试?”
即墨白了她一眼,红着脸下了床自顾自地做到了妆台前,再也不去理会她。湛洵蹦下床,高兴地吩咐道:“今喜今乐。”两个丫鬟早在门口候了多时,听到传唤立即躬身进来。
用罢早饭,即墨瑶见湛洵没有出去的意思,奇道:“你不去城外亲迎端妃和公主吗?”
湛洵冷冷“哼”了一声,道:“端妃?不过是益阳城外李姓乡绅的女儿,小门小户的,不知怎的竟给田浮那个溜须拍马的家伙寻着了。可笑,我连这位端妃的面都没见过,闵踆却非要给她安个我亲戚的名。”
即墨瑶知道她心里的不甘,叹道:“其实这端妃也是可怜人。外人不知道,你我还不清楚?闵踆哪里会真正待见这些女子。说来说去最可怜的还是那位小公主。”虽都是女子,毕竟即墨瑶亲自生过孩子,将心比心她比湛洵更加对孩子怜惜。
果然湛洵烦躁地摆摆手,“你别说了,本王就在王府迎她。”这小两口俩平时私下称呼都是“你”啊“我”啊,只要湛洵自称了“本王”,即墨瑶就知道,爱人端起了王爷架子,这事便不好再劝了。
午时将近,王府正门前的大街上远远传来一阵金锣声,紧接着两队侍卫沿街两边齐步跑来,转身背对,将看热闹的老百姓隔开。不大功夫,两队太监扛着红毯踏着小碎步飞奔过来,将红毯铺在地上分立两边。又有两队宫女拎着花篮,将香气扑鼻的花瓣撒在地毯上,然后八人抬着的玉辇才缓缓过来。
湛洵绷着脸,带着王妃、世子站在大门口,冷笑道:“闵踆还真会做戏,不明所以的人还真以为他有多宠爱这个端妃。”
即墨瑶一手牵着湛凞,一手趁人不注意掐了一下湛洵的手心,悄声道:“你少说两句。”小湛凞在一旁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一会看看父王母后一会又看看宫女手中的花篮,只觉得好玩,身子扭来扭去,想要上前抓那鲜花。即墨瑶无奈地低声训道:“安静些,不许——”她话还未完,湛洵一把拉过女儿,大声道:“小孩子活泼些才好,去玩吧。”这下众人皆是一愣,恰巧玉辇刚到门口,才将落下,小湛凞像是发现了更好玩的东西,身子一窜麻利地钻进了玉辇。即墨瑶无奈地瞪了湛洵一眼,湛洵却好似没事人一般,无谓地笑笑。其余人被这一幕惊呆了,要知道冲撞玉辇可是死罪。一时间整个场面寂静无声,忽闻玉辇中传出一串清脆无邪的笑声,真如山涧玉露滴在玉石上一般,丝丝凉意瞬间抚平了众人夏日的暑热,大家同时睁大眼睛盯着玉辇。
悦耳舒心的童声响起,“我知道,你一定是湛凞。你和书上说得小猴子真像。”
“柔儿,不许这么说小世子。”温柔如水的女声听得众人身子一酥。另一个神气的童声道:“我爬树比猴子还厉害。”大家都听得出这位正是他们未来的端王,均忍不住窃笑。
湛洵面上有些挂不住,假意咳嗽两声。领事太监虽得其意,却很为难,按理皇家女眷省亲百姓该是回避的,可瞧着端王没有一点这个意思,只得硬着头皮请端妃下辇。帘栊一挑,一位女子左右牵着两个孩童缓缓下来,众人只觉呼吸一窒,这分明就是画上的仙女仙童。湛洵眼中也滑过一丝讶异,扭头看看夫人,好像面色如常,于是含笑牵起爱妻的手,来到端妃面前,平静道:“小王恭迎娘娘千岁。”只是说说并不行礼。
端妃也不介意,微笑颔首道:“有劳王爷大驾。臣妾李氏和公主仙柔见过王爷王妃。”又是互相客套几句,湛洵将端妃母女请进了王府。这端妃也是个有心人,自进入端州便一直细细观察,一路看来,端州竟是路不拾遗的人间天堂,心中早存了敬佩之意,今日见到端王的模样,更是暗自赞叹不已,又见这王府古朴庄重,一点奢华之风也没有,顿时端王的形象又高大了许多。湛洵只觉得烦闷,要不是皇上给端妃安上个自家亲戚的名号,她用得着把人往家里带吗?忙来忙去弄得鸡犬不宁。再看看爱人,虽说外人看来即墨瑶一直表现得大方得体进退有度,可是她怎么看都觉得爱人是在强颜欢笑。
好容易挨到掌灯时分,一回房,湛洵转身立即抱住即墨瑶,鼻尖在纤细的颈脖处蹭了蹭,深深吸了两口清淡的体香又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可累死我了。”
即墨瑶冷谈地推开她,只吩咐下人要沐浴更衣,便再不看她一眼也不多说一句。湛洵莫名其妙,想想又不明所以,干脆直接行动,来到偏房绕过屏风死皮赖脸地要求同浴。即墨瑶涨红了脸,就是不吭声,弄得湛洵十分无趣。上床歇息后,即墨瑶也是背对着她,看样子气性未消。湛洵左思右想找不到原因,一急之下强行扳过即墨瑶的身子,翻身压了上去,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道:“总要给个原因吧?这样冷落我算什么?别忘了你今早儿答应过我什么?”
即墨瑶别过脸,幽幽道:“王爷还会有兴趣吗?那位端妃不是更入您的眼?”她二人相伴多年,彼此非常了解,今日湛洵眼中极快滑过的一丝惊艳早被即墨瑶看见,心里老大不痛快。
湛洵哈哈大笑,道:“原来仙人也吃醋啊。”见即墨瑶仍是板着脸,忙道:“不过是见她的模样有些诧异罢了,就跟见一件漂亮的瓷器觉得好看没两样,在我眼里只是个玩意。谁会放着好好的人不爱,去爱瓷器?更何况我妻子比她好看多了。”
即墨瑶闷闷道:“人贵有自知之明,她可比我漂亮。”
湛洵用鼻尖点点爱人的鼻尖,乐道:“前不久微服到田间,有个农夫和个酸腐书生不知因为什么在吵架,那书生哪能骂过粗野汉子,被逼急了,竟连带着骂了农夫的婆娘。你猜农夫怎么回的?粗野的话别污了你的耳朵,我只说其中的几句,太绝妙了。‘看在眼中的山珍海味不如吃进肚中的白馍,画中的天仙女不如搂在怀里的自家婆娘,你个穷酸书生一天到晚做梦想那些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半夜里还不是只能抱着破席子睡。老子的婆娘虽然又黑又粗,吹了灯上了炕抱在怀里一样热乎’。”她把农夫得意轻狂的声音学得惟妙惟肖,听得即墨瑶“扑哧”一笑,随即又冷下脸道:“人家端妃是仙女,我只是黑粗婆娘?”
“天啊,夫人,爱妃,你饶了我罢,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湛洵不顾爱人推脱,上下其手,口中还不停道:“漫漫长夜,夫人忍心冷落于我?你答应的事可不能不算。”即墨瑶被她搓磨地渐渐软了心身,还不甘心地要说些什么,嘴早被堵得死死,只得认命地由她去了。
次日,按照惯例,端王和王妃还得去给端妃请安作陪,说白了就得领着母女俩陪吃陪喝陪玩。湛洵一肚子不愿意,架不住即墨瑶的“威胁”,只得悻悻地跟在后面,她倒是吸取了昨儿的教训,正眼都不瞧端妃,只围着自家女人转。端妃也是个明白人,怎会去招惹面色不善的王爷?只和王妃淡淡地说着话。
湛洵百般无聊,脑子早歪到昨夜去了,不由心潮澎湃,换个花样果然无比销魂。她悄悄瞄了一眼爱人,小腹顿时一紧,恨不得即刻将人拖到僻静处“就地法办”,对了,以后可以试试在外面。她在犹自傻乐,却被众人瞧个正着。端妃是外人不好说什么,即墨瑶知道她这幅德行,面上心里羞得不行,根本不敢开口,生怕激起她的胡言乱语,下人们瞧见也当没瞧见哪敢开口。只有两个孩子童言无忌。
“你父王是中暑了吗?”小公主闵仙柔好奇地问,在她的眼中只觉这位王爷笑得太古怪。
小湛凞看了一眼父王,不以为然道:“没事,父王经常对着母后发痴,全府上下谁都知道。”话一出口,即墨瑶气羞交加,连瞪了湛洵十几眼,方将她拉回神。美梦没了,湛洵还有些不满,又不敢对夫人怎样,只能冲着女儿道:“去去,带着公主去玩去,别在这碍事。”
湛凞嘴一撇,牵着小公主的手大步地走在前面。没多远来到一处满是荷花的湖泊,岸边柳树成荫,甚是凉爽。即墨瑶命人在树荫下摆上茶点,对端妃笑道:“这里已是王府中最美的地方,娘娘自皇城来,见过大世面,勿要嫌弃府中简陋。”
“王妃说得哪里话,这里清爽宜人,有一股天然之态,真是个舒心去暑的妙地。”端妃倒是一派真诚,只是看见小湛凞一刻也不得闲,上蹿下跳,一会爬上柳树摘柳条编成帽子一会到湖边去拽荷叶顶在头上,生怕女儿在旁跟着遭殃,吓得脸色有些变了,赶紧吩咐身边的太监,“还不赶紧去照看世子。”
即墨瑶忙摆手制止道:“不碍事。她就是这个性子,被她父王宠坏了。要是天更炎热些,她还要下水游会呢。”
如此养女儿,即便她是将来的女王爷,又怎能有好男儿愿意娶她?端妃暗自诧异,身边跟随的首领太监倒是阴阳怪气地急切道:“世子真是天纵英姿啊。”这太监自从领了随端妃到端州的差事,自以为是皇上身边的人,端王必定高看一眼,金银珠宝那是少不了的。可惜端王都没瞧过他一眼,心中早存了恨,今儿逮着个空子,仗着自己是皇上的人,端王又能怎样?少不得要出这口恶气。
湛洵眯起眼睛,乜了这太监一眼,阴笑道:“那当然。当年皇上封我家凞儿的圣旨怎么说的?人品出众!那会儿凞儿刚过满月吧。”这话明显在讥讽皇上,这太监立时不敢接话了,他不糊涂,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湛洵说得有恃无恐,还是少惹为妙,只是让端妃很尴尬。
即墨瑶赶紧圆场道:“明儿让凞儿陪着公主出去转转,臣妾陪娘娘说说私房话。”她知道皇家规矩,妃子省亲其实就是从一个牢笼转向另一个牢笼,是不能随便外出,除非有皇帝的圣谕。未成年的公主到没有这方面的顾虑。端妃名义上是端王的亲戚,实际上怎能不想自己的亲生父母,即墨瑶私下已做了万全准备。
端妃也是聪明人,一点就透,当下感激地点点头。湛凞耳朵尖,一下窜过来,嚷嚷道:“我自己带仙仙去玩,不要下人跟着。”
“胡闹,怎可随意给公主起名号?”即墨瑶口中斥责道。
“小孩子,无妨。”端妃赶紧笑道。
湛洵不满地看了妻子一眼,心疼地搂过女儿,哄道:“可是没人跟着,凞儿买了东西谁替你拿呀?不如只让今乐远远跟着,替凞儿拿东西,其余下人,父王不让他们去。”
湛凞歪着小脑袋勉强答应了,又抓起闵仙柔的手跑去玩了。两个孩子的笑声不时传来,闵仙柔羡慕道:“你父王对你真好。”
湛凞很骄傲,“那是。我父王最好了。你父皇呢?”
“我没见过父皇。”闵仙柔到没有悲伤之意,只是这话引得端妃一阵心酸,即墨瑶想去安慰却无言可说。
首领太监看看日头,道:“李妃娘娘该用午膳了。”
“你母妃不是叫端妃吗?”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湛凞已经开口问道。
“听宫里的下人说,这是父皇的要求,宫中的贴身随侍都唤母妃为李妃。”闵仙柔到底只有五岁,哪里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众人紧张地看着端王。湛洵此刻面上风轻云淡,可晚上一回房,咬牙切齿道:“闵踆竟厌恶我到如此,连个端字都不许人提起。再不反,真是坐以待毙了。”
即墨瑶劝道:“这可是件无路可退的大事,须得从长计议。如今北方威胁日重,国内盗贼四起,朝堂混乱不堪,三位皇子各自有了势力,大位之争已然惨烈。闵踆现今六旬,有心无力,压是压不住了,即便不为自己,他也要为儿子考虑,绝不会在此时公开和你决裂。”湛洵默然点头。
孩子可不知道大人的忧思。一大早,湛凞穿戴整齐快乐地去找闵仙柔。小公主因昨日失言被母妃说了一通,故而兴致不是很高,跟着湛凞低头垂目不敢行差踏错半步。毕竟是小孩子,到了街上热闹起来,立刻又恢复了活泼。旁人见两个十分漂亮的孩童,不免多看几眼,只道是哪家大户的孩子被奴婢带着出来玩,殊不知暗卫已经四下就位,可能身边提着篮子叫卖的小贩就是其中一位。
两个孩子玩得尽心,尤其是湛凞根本不愿回去,今乐无法只得带她们去了城里一家最有名气的酒楼。湛凞好热闹,不愿去楼上雅间,她平日识字不多,胡乱点了一大桌子菜,学着大人样,招呼小公主吃喝。闵仙柔哪能和湛凞一样,一言一行皆有专门嬷嬷教导,小小年纪举手投足间优雅异常。今乐看着对比强烈的两个孩子,暗想,瞧瞧这位小公主的吃相,真是斯文。不过还是自家小主子好,这吃相绝不会挨饿。正胡思乱想间,旁边一桌的六人围着个卖唱的小姑娘闹将起来,非要让小姑娘唱个荤曲,那小姑娘红着脸委屈地直掉眼泪。掌柜的忙跑出来说好话解释道:“各位爷,我们端地民风淳朴,不大重视礼教,女子抛头露面养家糊口是常有的事。这小姑娘就是来卖唱赚钱的,不是各位爷想象的那样。”掌柜的有些见识,他知道中原的女子能抛头露面的都是些风尘女子,和端地根本不同。那些个中原酸儒因此瞧不起端地,认为端人是未开化的野蛮人。
“爷想象的哪样啊?唱曲的还来装清高?”六个客人中有一个猥琐地笑道,明显的京城口音。在他们印象中卖唱女和青楼女没什么两样。
掌柜的沉下脸道:“各位爷,我们端王可是位一心为民的好王爷,您几位要想在端地撒野,也要掂量掂量脑袋的重量。”
六人中有一位怒道:“老子们是御林军,专门护送端妃来这个鬼地方,除了皇上谁敢动我们?你们端王要是动了我们,就是谋反。”众人一听变了颜色,今乐怒在心头,只是碍于小主人在此不好轻举妄动。偏湛凞是个好事的主,立即跳起大声道:“在我家端地,不管你们是谁,敢做坏事一律杀头。”童声童气却引来了几人一阵狂笑,见有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坐在旁桌,身边只有一个婢女,这六人越发猖狂,有个满身酒气,晃着脑袋傻笑道:“好漂亮的两个娃娃,也不知是哪个美人生的?”另一个搭着他的肩坏笑道:“把她们带走,让她们娘来找我们。”说着,几人哈哈大笑围了上来,今乐恨得牙根痒痒,正准备让暗卫上前,有人突然站起,硬气道:“这里是端地不是你们晋朝,我们端地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管你是谁一样治罪。”
那几个浑人见这人头戴方巾,知道是个书生,纷纷讥讽道:“端州也有书生?”“肚子里是不是草包啊?”“别不识字吧。”“瞧他那样,这就叫沐猴而冠。”……
书生气的发抖,那几人还不依不饶,其中一个看似领头的走上前奸笑道:“这么有学问不如我考考你?答错了,你从我裆下钻过去,答对了,我找块豆腐撞死。”众人听他分明在耍无赖,那书生倒有骨气,不愿他们欺辱端地学子,仰头道:“我端地人才千万,郭桢无能,虽居于末流但也愿意讨教一二。”
领头的“嘿嘿”冷笑道:“那你听好了,我的头发有多少根啊?”众人没想到这人出了个如此耍赖的问题,均十分气愤。那书生郭桢更是脸色发青,指着他说不出一句话。领头的得意万分,正要羞辱书生,突听有个女童娇声道:“我来替他回答可好?”他转身望去,竟是那两个孩童之中最好看的一个,只是一怔,领头的又哈哈大笑道:“你?好好,要是回答不出来,这书生一样要像狗一样钻我的档下。”他以为不过是小孩子的天真之语。
“如果答对了,你会找快豆腐撞死,这话算数吗?”闵仙柔灿然一笑,五岁女童的笑容竟晃了众人的眼。
领头的道:“当然。”
闵仙柔又道:“那用我找来的豆腐可以吗?”
“可以可以。”领头的笑得猖狂。众人均是摇头,真是孩子话,哪儿的豆腐不一样?怎么撞人?那书生郭桢已经面如死灰。
却听闵仙柔又道:“口说无凭立字为据。”所有人都以为这是玩笑,可是湛凞非要跟着闵仙柔胡闹,今乐也没办法,只得让掌柜的取来纸笔。闵仙柔有板有眼写了字据,让书生郭桢和领头的签字画押。领头的笑嘻嘻写了名字按了手印。郭桢颤抖着双手咬牙忍辱提起了笔,看到上面工整娟秀的字迹,眼神中闪过一丝讶异,再看看那五岁的女童,心中竟不由自主地升起了希望,他再不犹豫签名按印。闵仙柔朝今乐挥挥手示意她俯下身,在她耳边说了悄悄说了几句,今乐突然笑了,吩咐一个暗卫照样去做。
领头的见闵仙柔迟迟不说,不耐烦道:“小娃快说。”
闵仙柔不慌不忙,像个小大人笑道:“你的头发有十万八千根。不信你可以自己数数。”
“胡说,”领头的没想到无赖的问题居然引来无赖的答案,他眼睛一转,犹自得意道:“我当然数过,我有一万根头发,你输了。”众人都觉得这就是儿戏。
闵仙柔静静道:“你的问题是你的头发有多少根,并没有说什么时候长的头发。头发剃了可长,只要反复剃发,待到数量到了我说的数字,随后再不让你长发,我不就赢了?”众人俱是一愣,领头的好笑道:“你有本事让我不长头发?”今乐恶狠狠道:“在端地,我们端王府还是有本事让你不长头发。除非你能马上不长发,那有一壶开水只要你浇在头上,你就赢了。”众人听闻是王府中人,立即欢呼起来。几人顿觉不妙,领头的还嘴硬道:“输了就输了,你找块豆腐,我撞就是。”众人气愤难当,难道就这样便宜这伙混蛋。
闵仙柔含笑不语,不大功夫,几个下人抬着个用厚厚棉被包裹着,像大石块的东西进来,离得近的人顿感一阵寒凉。下人将棉被打开,众人定睛一看,原来竟是王府地下冰窟里运来的硕大冻豆腐,大家畅快地哈哈大笑,有心看那伙出丑。领头的手足发软,差点瘫倒。
“好。”从楼上雅间下来一人,跟面跟着四个侍卫。湛凞一见,立即扑上去,大叫,“父王。”众人一起跪下叩首。宝贝女儿上街,湛洵哪能放心,一直悄悄跟着。她抱起女儿,走到闵仙柔面前上下打量,面露赞赏之色,回头又吩咐道:“将几人拖下去交与府衙,告诉他们要秉公处理。”随后又看看郭桢,道:“真乃我端地铮铮铁骨的好男儿。”郭桢没想到竟得端王赞誉,一时激动地哽咽起来。湛洵满意他的表现,道:“王府需要几个幕僚,你去试试看。”郭桢急忙重重叩首谢恩。
出了酒楼,湛洵对心腹侍卫卫绪道:“去查查这个书生,如若可疑,”她不再言语,卫绪立即躬身离去,可疑者杀无赦这是铁律。一行人回府后,湛洵安顿好女儿,回房将今日所见和即墨瑶说过。
即墨瑶略有吃惊,“前两日竟没瞧出来,原以为她不过是个循规蹈矩的公主,却这般奇智玲珑。”
“还不止呢,最难能的是她心思缜密,居然晓得立字为据,根本不像五岁幼儿作为。”湛洵不住赞叹道:“此女若加以培养,若能辅佐我凞儿,那我湛氏逐鹿天下,真是,真是,”她激动地来回踱步。
即墨瑶怎会不了解她,“你想将她培养成棋子,放在皇宫替你做事?你怎能忍心去祸害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她和凞儿一般大,如果有人这么对待凞儿,你心里是什么滋味?”
见爱人生气,湛洵忙哄道:“我也是胡乱说说,她一公主又那么聪明,我拿什么制衡她?万一被她反咬,凞儿岂不吃亏?”她赶紧挑了别的话头,道:“你今儿和那端妃私下说了什么?”
即墨瑶知道正事要紧,不再赌气,展开桌上一幅画卷,湛洵跟上去一看,又惊又喜,手指轻轻拂过画面,仍有些不信地问:“这是真的?”
“不知道,把图多复制几份,派人悄悄去核实。”即墨瑶冷静道:“不过她既然肯把这幅山河社稷地理图给我们,也说明了她的诚意。”
湛洵这时也平静下来,“她一小小端妃,怎么会得到这么珍贵的地图,这可是晋朝花了几百年费了无数人力心血才画来的。有了它行军打仗事半功倍,闵踆会轻易让人偷去?”
“据她自己说,闵踆表面上对她恩宠,实际对她厌恶得很,可下面人不知情,她有了此层身份,出入一些不太重要的宫殿挺方便,其中就包括御书院。这御书院按理该是极其重要的所在,可惜朝纲败坏,那里自然也跟着没人管理。真想去看看。”即墨瑶轻叹道:“端妃本是闲来无事去那儿看书打发时间,谁曾想竟发现这地图。她也是个机灵人,立刻就将这图藏了起来。”
湛洵心里明镜似的,道:“机灵?怕是有心吧。今天她和她父母见面如何?”
“也没什么,无非是抱头痛哭。”即墨瑶悠悠叹道:“当初田浮给了她父亲一把笔钱,其实是把她买下了。现在她父亲又何必装模装样作此姿态。”
湛洵嗤笑道:“我说我端地也不敢有强抢民女的事。那田浮溜须拍马自有一套,他以为送了绝色美女,闵踆便能高看他一眼?连闵踆好男色的性子都没摸清。不说这些了,那端妃献这图有什么条件?”
“希望能得王爷庇护,母女俩不想再回京城。”妻子话一出口,湛洵便心中有了数,道:“你性子软,既然收了这图,想必已经应下她什么了吧。”
即墨瑶真有些生气了,“你若另有打算,我且回了她去,免得误了王爷大事。”
“又来了,说说而已,”湛洵搂住妻子,讨好笑道:“留她们也不是难事。只不过闵踆突然允许一个名义上的宠妃回来省亲,其中必有蹊跷,我须得小心。”
即墨瑶缓了口气,“我也是见她们母女实在可怜。你也知道闵踆对她们其实生厌得很。没了利用价值,她们母女迟早被祸害。”
湛洵略一沉吟,道:“闵踆的三个儿子各自培植了不小势力,都冲着皇位去。成王败寇,赢了的容不下输了的,所以个个憋着劲,一旦形势不妙都等着反呢。他儿子们闹腾无所谓,我却不成。最近他命李朗率二十万精锐驻扎在雁翎关。哼,雁翎关乃是端地进入京城的必经之地,而北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全晋朝最精锐的部队不去抗击外敌,却来防我?此次名义端妃省亲,实则是来探我虚实,一旦我有异动,二十万大军会直扑我端地,李朗是晋朝头员猛将,闵踆也真瞧得起我。”
听她这么说,即墨瑶便知她已命暗卫查过一切,遂放下心来,道:“我知端妃的事让你为难,也知你素有大志,只是希望你凡事能多为凞儿考虑。”
湛洵道:“那是自然,我如今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她。否则随便找个皇子扶植上位,我也用不着这么累。”
两人正温存着,湛诚门外回禀道:“王爷,秦先生和几位将军已经在偏厅候着了。”
“你去和那端妃说,她所求之事我应下就是。”湛洵亲了下爱人的额头,随即前往偏厅。一位老者和三位年轻将领见她进来,躬身施礼。湛洵坐了上座,示意湛诚扶老者坐下,又扫了一眼那三人才开口道:“李朗率二十万大军驻扎雁翎关,对我端地虎视眈眈。马老将军在北边抗击北狄脱不开身,特地向本王推荐了你们三位。本王欲在你三人当中选一位去镇守护城,以防李朗。你们也知护城是端地东南门户,不容有失。你们三位既是马老将军推荐必有过人之处,本王也就不考你等兵书骑射,只问你们一句,给你们十万大军可敌得过李朗?”
其中两位立即豪言道:“末将定不辱使命。”只有一位瘦小干瘪的将军低头不语。湛洵看在眼里,问道:“这位小将军为何不语?”
那瘦弱将军道:“若是王爷给末将四十万大军,末将许能取胜。若是有二十万大军,末将只敢保证全身而退。若是只有十万大军,末将实在无能。”
另二位均露出不屑之色,有一个更是出言讥讽道:“赵岩,人人称你是‘如鼠’将军,一天到晚瞻前顾后,果然贴切得很。怕死就不要到我端军来效力。”
那位赵岩将军却如同没听见一般,面无波澜。湛洵这时问道:“赵岩将军,本王问你,给你十万大军,只要你守住护城,你可能做到?”
隔了一会,赵岩才道:“勉力为之。”
湛洵故意强硬道:“本王要你务必做到呢?”
赵岩又停了一会,道:“末将请王爷给末将临机专断之权,末将愿以护城共存。”
湛洵也没表示什么,挥手让那三人下去了,转头对老者笑道:“秦先生以为如何?”
老者捻须微笑道:“王爷心中已有决断,何必问老朽呢。”说罢两人一齐大笑。湛洵道:“李朗年方四旬,身经百战,是员虎将。马老将军对他都不敢轻言取胜,何况他人?这赵岩将军年少沉稳,可堪大用。只是。”她有意顿住。
老者接话道:“只是此人过于沉稳,王爷担心日后开疆扩土,此人会贻误战机?”老者站起拱手道:“老朽秦元已跟随过三代端王,您的祖父父亲皆有雄才,一心想走出端地入主中原,奈何天妒英才。”
听到这,湛洵暗自吐舌,自她知道真相后,对湛氏的长辈再也不像从前那样有敬重心,又听秦元道:“如今乱象将现,王爷欲救万民于水火,实乃百姓之幸事。然晋朝尚有喘息之力,此时出兵时机不对。王爷应该勤修军政,打好根基。端地便是我端人的根基,犹如大树根系,扎得越深越牢靠,将来无论枝叶如何被砍伐,都会无妨。这赵岩便是守护根基之人。”
湛洵点头道:“本王不过二十有四,就等个十来年又有何妨。”
秦元赞许道:“王爷能忍常人不能所忍,日后必成大器。只是田浮那帮朝廷派来的人断不能留了。”
湛洵道:“我正有此打算。对了,本王给先生寻了个学生,此人叫郭桢,颇有些风骨。本王已派人去查了,若没有可疑,就劳烦先生多教导些。”又说了些话,湛洵命人送秦元回去了。
待到湛洵回内府,端妃早领着女儿来谢恩,见湛洵颜色淡淡,于是识趣地告辞了。
又过几日,眼见快到回京之时,湛洵仍毫无动静。端妃也不是个寻常女子,竟沉得住气不去问询。宫女太监们倒为回程忙碌起来。
即将回宫的前一晚,端王夫妇终于来看望端妃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