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妈妈穿的长袖_04 商人的烦恼/回转灰石
最近，我的烦心事很多。
我经营着帝都最大的商会，以我自己的名字命名的——罗布尔商会。
一个国家首都的最大商会，说出去倒是挺有震慑力的，但其实走在我前头的大商人要多少有多少。
能在全国各地的城市开设分店，甚至能把自己的商品推销到国外，和国外的大商人达成协议，令资金在国家范围内流动，最后有机会变成皇家御用商人，和皇帝见面，这才是真正的商人，是我理想中的位置。
这么一想拘泥于仅仅一座城市的我是多么的没出息。
我出生在帝都，依靠着天生的才能——鉴定魔眼，一步步的从替别人打工，到成为学徒商人，最后终于能自己开店，这个过程花费了我大半的人生。
在这过程中脚踏实地，在没有任何后台和支撑的情况下慢慢的扩大规模，涉猎各类商品领域，终于能在帝都的大商人位置中占有一席之地。
三家食材店，两家药水店，一家装备店，一家石材店，一家房屋中介所，并且以一家地下赌场为绝杀，获得了帝都最大商人的名号。
可是因为我强行从大商人手中夺下了帝都的霸权，得罪了大大小小的不少商人，早知道我就不应该专精自己在帝都的地位，而是早点扩宽经营业务的宽度，尽量扩大势力范围。
可是再怎么说都已经晚了。我抱着亡羊补牢为时不晚的心态，花费了大量资金企图在别的大城市开设分店，如我所料，在当地没有支撑，遭到了其他商人的群攻，而且和我为敌的大商人有财务大臣在撑腰，就连申请开店许可都要付出不少贿赂。
就算成功开了店，也会遭到层层妨碍，甚至有时采用直接烧毁我们的店之类的暴力行为，也因此死了几个人。
这样无力的尝试了好几年，依旧得不到进展。
我放弃了在其他城市开设分店的想法，决定依仗着自己年轻时游历四方的经历，组一支旅行商队，靠贩卖异国他乡的珍奇物品来盈利。
关税、人事费、旅行消耗、雇佣护卫的钱，万一死人了还要给他家人大笔的抚恤金，扣除这些后，带来的只有赤字，直到最近才能稍微回本，赚到一些蝇头小利。这还是在旅行用的工具、食物、马和马车都能自己供应的情况下。
而为了赚这么一点小钱，却给我增加了许多工作量，导致我经常跑东跑西，在各地的商业公会疏通和建立管道。
我打算在这次的商队回来后，哪怕亏本，也要解散他们。
而我的另一件烦心事就是无头鲨的毁灭。
无论是做什么，光靠自己是没法成功的，就算是现在数一数二的大商人，在建立初期也得有自己的人脉和后台撑腰。
而我的后台就是无头鲨。
话是这么说，他们并没有给我什么实际性的帮助，反而是我得贿赂大把的保护费和各种物资的援助，甚至还要给他们房子。
但光是保持着一个不敌对的关系，就可以牵制他人，不让图谋不轨的家伙有机可乘。
若是贸然出手，反而是他们在帝都的地位会不保，也是多亏如此，我才能稳固地位。
但是那个无头鲨最近毁灭了，说来不信，仅仅一夜之间从高层到底层全部消失，用脚指头想想就知道，这会对我带来多大的麻烦。
而我却没法摸到任何摧毁了无头鲨的组织的蛛丝马迹。
直到最近，我才看见了一点他们的真身。
而这又要说到我的另一件烦心事了。
在帝都的店面中，我的食材店是最多的，食品行业是我最开始发展的行业，也是我现在成为帝都最大商人后的中心产业。
其次就是药水店，多亏在炼金术师行会有熟人，才能让他作为我的第二支撑。
然而这两个产业如今都受到了威胁，不，不止这两个，而是全帝都的商店都受到了挫折，只是那两个最严重。
而造就这幅局面的就是那个摧毁了无头鲨的该死犯罪组织无甲。
其他商会也同样感受到了威胁，所以没空收拾失去后台的我，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
明明是犯罪组织，却不是和表面上的大商会构建合作关系，而是狮子大开口，要独占行业，想当然，几乎所有的商人都与他为敌了。
但是他们白菜价出售各种极其珍稀、和没见过的各种食材，我也亲自视察过，他们甚至有卖飞龙肉！而且是以市场价的十分之一价格！在价格和品质上我们完全没法比较，以那种价格卖东西，血都要亏出来了。
既然台面上比不过，那么就只好用一些肮脏的手法了——很多人这么想着，但他们忘记了无甲现在毁灭了无头鲨并且吸收了残余人员，本身就是帝都最大的犯罪组织，和真正的犯罪组织比肮脏，这是在搞笑吗？
去挑衅他们的商人之后没有一个能活着。
我们只是商人，不论是台面下的世界还是情报收集的能力，都没有他们强。
就连毁灭无头鲨的组织就是无甲这个情报，都是在和他们面对面交涉时才知道的。
我们丝毫没有反击的机会，抱着他们只是昙花一现的希望，依靠自己攒下来的资本支撑商会。
但是以那种比成本还低的价格出售，几个月都没有衰退的迹象，让我怀疑他们的钱是不是大风刮来的。
再不久，我就真的只能倒闭了。
今天是我的商队回来的日子，我抱着这样阴郁的心情，去商业公会办理手续。
就在手续办完，从二楼下来之时，我遇到了一个男人。
他坐在沙发上，上身前探，左手肘架在大腿上，右手拿着装满了棕色饮料的茶杯。
浑身黑色的大衣和鞋子，腰部的带子垂落，露出了下面红色的衬衣，右肩有着用一块龙鳞做出来的简单肩甲，而左肩则是形状扭曲，犹如长了角一般的大体积肩甲。
同样，左膝盖是简易护膝，右膝盖在护膝的基础上有看起来极具攻击性的尖刺。
暗红色的裤子极其合身，不松垮却又不碍行动。
高领、手套、全身没露出一寸皮肤，深深的兜帽下，也看不见一点脸的轮廓。
因为帝都周围的魔物比较凶险，所以帝都的冒险者协会中的冒险者也都比较高阶，为了能在这一行分一杯羹，我对高价装备领域也略有涉猎。
这样半外行的我看到那一身服装，都惊的差点从楼梯上摔下来。
「你觉得那个人是冒险者吗？」
我对一旁的私人护卫问道。
因为害怕竞争对手的刺客，所以我无论身处何地，都会有冒险者实力B+以上的护卫陪在身边。
这点谨慎也是商人必不可少的。
「不清楚，但是——老板，我劝你最好不要和他扯上关系。」
「为什么，难道你们两个都没法对付他。」
这两个人是全帝国上下都没有超过100人的A级冒险者，在无头鲨消失之后，胆小如我，甚至连B级的都看不上了
「不，看起来毫无防备，像是个外行人……」
「但是很明显的在隐藏实力。」
另一个平时沉默寡言的护卫打断他的话。
「没错，而且就连隐藏实力的这种感觉都好像是他刻意让我们知道的，除此之外……」
「还有某种我也摸不清的危险感。」
「你这混蛋怎么老抢我台词！」
既然他们都说不妙，那我还是赶紧走了为好。
他们是身经百战的战士，战士的直觉还是相信的好，毕竟他们救过我不少次命。
但是——这有点苦涩的香味，和那个颜色，我记得叫咖啡，在一个遥远的国家是一种高价的奢侈品，为何商业公会的人会为他端上这种东西？
不对，就算有这种饮料，也没理由为下层的普通人服务，一楼根本没有服务员。
那他那个冒着热气的咖啡是从哪里来的？制作咖啡需要专门的仪器，公会里面自然不可能会有这东西，全帝都的商会也没有提供这种昂贵又味道不好的饮品，身为帝都最大商人的我再清楚不过。
——我身为商人的直觉在告诉我，一定要和他接触。
犹豫了几秒后，我坐到了他的身边。
「你好，在喝着很特别的东西呢。」
以这句话打招呼，慢慢套出情报。
两个护卫虽然一脸紧张，但还是站在我的两侧，尽护卫的职责。
出乎我意料的是，他竟然没有一点隐瞒的意思，当着我的面从虚空中拿出了一杯热腾腾的咖啡端到了我面前。
一瞬间我以为这是某种戏法，而他是有名的魔术师或者小丑，但这装备是怎么回事，又为何会在这里？
慢慢的疑问和违和感充斥我的心头。
他不紧不慢的回答我说，那是他的异能。
异能，和魔眼一样是一种天生的才能，如果是这样就说的通了。
难道是能在异空间储存物品的能力，古老的文献中曾经提到过这是某种古代魔法而且相当普及。
我一直以为是扯淡，如果能把任何东西存到异空间，身为商人的各类成本和麻烦都能省去，再加上要是异空间的时间不会变，任何东西拿出来时都是放进去那一瞬间的状态，各类沿海城市的海产，会随时间降低品质的珍贵魔物素材都能毫无成本的得到，哪有这么方便的东西。
——可要是真的有呢？
假如他就以这种异能，做起了冒险者，无论是存放武器、食物还是野营用品，都能起到非常大的作用，有这样的异能，就算毫无战斗能力，光是作为一个拎包的，都能被最大的氏族招募过去吧，于是就这样步步高升，得到这样的一身装备和大量的金钱，也有可能转行当商人，来商业公会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一切都说通了。
一定要和他搭上关系，说不定能就此改变我的未来。
我恭维了一下他的能力，并偷偷的用眼睛鉴定着他的衣服。
鉴定眼也分很多种，鉴定人类、生物、动物、植物，鉴定的标准也有时是靠数字、颜色、或是大小，而我的眼睛，能够鉴定大部分的道具，并且以数字表示其名字、价值和性能。
这双眼睛是我最重要的财富。
「——您似乎很在意我的衣服。」
我死盯着他的衣服看被发现了，没关系，可以搪塞过去。
表现出在意的样子，然后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打量他的衣服，非常正常。
然后在我眼中浮现的是
『魔化始祖龙皮血咒大衣？？？』
价值：？？？？？？？？？？
耐久：567561/567561
防御力：？？？
抗魔性：？？？
韧性：？？？
硬度：？？？
强度：？？？
这是——什么玩意！？
连名字都没法正常显示出来，相关性能除了高的要命的耐久以外都是问号，在这之上价值栏更是有一堆吓死人的问号。
看得连我脑袋里都只剩下？？？
好想知道，我的商人之魂在燃烧。
虽然知道机会渺茫，但我还是尝试着提出购买。
「真是一双灵巧的眼睛——魔眼，还是鉴定系的。」
什么，是怎么被发现的！
魔眼的发动不同于魔法，只要消耗微量的人体内魔力，就算是高超的魔法师也没法注意到，就算真的被发现了，也不可能知道我魔眼的类型。
「不过——如果你肯用双眼来交换的话，倒也不是不行。」
……！
我对一瞬间想要答应的我感到恐惧。
结果不仅被揭开了底牌，还被狠狠嘲笑了一番。
只希望能不要降低他对我的评价。
我赶紧对护卫眼神示意，递上礼物。
我们商人不止是要买卖，更多的时间是要在社交圈努力，为了和各种位高权重的人打好关系，在各种地方利用他们的权利，商人经常会出席贵族的游园会和结婚典礼之类的各类派对，而这种派对需要的除了礼金，就是各类礼物。
尤其是宝石类，不仅漂亮，还价格昂贵，非常体面，对于虚荣心极高，很喜欢用珍奇物品装饰室内的贵族来说是最适合的礼物，用来讨好大贵族的夫人也再好不过。
我的护卫也非常聪明，懂得随机应变，从随身携带的各种社交用礼物中挑出了最贵的一个。
是塞满了霍森德进口宝石的礼盒，这种宝石常常作为结婚戒指和各类奢侈品装饰应用，而用来做结婚戒指的宝石，我这里的每一颗都有拇指大小，完全不是手指能承受的重量，而且为了寻求视觉上的冲击
特意选择了各种颜色各一个，塞在狭小的盒子内。
上次出席公爵家女儿平安回归的宴会时，送上了这个，让公爵家大小姐大惊失色。
这笔开销对我来说都不是一个便宜的东西，但是为了得到他的好感，必须下这个血本。
然后他也拿出一个差不多大小的盒子给我。
我本来就不奢求突然送上的赔礼能得到回礼。
我脑袋里想到一个可能性，他的储存空间难道是无限的？
如果空间有限，一介冒险者应该不会在自己的包里准备礼物。
他的回礼是——单片眼镜，说实话对我来说根本无所谓，就算收了，也只是放在仓库里积灰。
但是为了给他面子，我还是戴上了这副眼镜。
嗯，很普通的……
随后我就惊讶的根本说不出话。
佩戴了眼镜的右眼只要凝视某种东西，就和魔眼一样，发动了鉴定。
而且不止名字，用途、性能，甚至组成成分都能看到，比我的魔眼还要详细！
我一直仰赖的，依靠它才能走到今天的魔眼竟然被区区一副眼镜替代，甚至被超越了！
一种强烈的眩晕感袭向了我，感觉我自己某种根本都动摇了起来。
隐隐约约看见了他兜帽下，微微勾起的嘴角。
什么用我的眼睛交换，什么薄礼，都只是调侃，在他眼里，我只是路边的石头，我能感觉到他的这种自信。
然后他请我品尝咖啡，说实话，这和我曾经见过的咖啡相差太多，那里的咖啡昂贵稀少，喝起来又苦又酸还有残渣。而这杯咖啡香浓顺滑，苦味和甜味恰到好处，而且一喝下去，刚才慌乱的情绪都被平复，因为长途跋涉和思考而疲累的大脑也瞬间清醒了。
之后我得知，他的名字叫波罗斯·踞兹。
「对了，你来商业公会是要干什么，看你并没有去排队。」
「我来这里是为了采购一些食材建材，我认识一个开拓村，现在很缺资源。」
这该怎么说？真是天助我也。
「这样的话正好，我主要经营的就是食材和建材，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为你安排，当然，是优惠价。」
「这样啊，真是太好了，那么准备要多久？」
「视量而定。」
「麻烦准备这些。」
他又从虚空中拿出了一个袋子，里面发出钱币碰撞的清脆声音。
劣币铜币银币金币质量不一，听声音，里面的货币应该都是同一种，如果全是银币话马上就能准备到现成的材料，金币可能就需要等个几天调度资源。
我打开束口袋，朝里瞄了一眼。
「白、白金币！」
「什么竟然是白……咳！对，就要这些。」
「可是这么多白金币的量一时半会实在是准备不到，恐怕需要一周以上。」
他到底是什么人？只为了购买食材建材就可以用掉这至少五十枚的白金币，五千万啊，别说给开拓村，这些钱能供帝都所有人吃上一周，买建材的话可以再建上半座皇城。
只要有这些钱，我的商会就可以不用倒闭，不止不用关门大吉，被无甲抢走客流囤积的滞销货都能一口气卖出去，真是起死回生的一手。
「如果有现成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拿回去，别的东西之后再说。」
「现在拿回去？怎么拿……啊，看来是多余的疑问，我现在就带您去取。」
而不久后我才知道，这闪烁着白金光芒的钱，是我最后的回光返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