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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晴一身墨绿色的手术服，刚洗完手，摘了手套，坐在准备室的椅子上，打开手机看备注和日历。
今天有四场手术，加班，暂时没有和席晴调班的。
7号两场手术，下午院里要开会。
再往后就不确定了。
席晴在6号上画了个圈圈，备注“去庄家吃饭”。
庄娴家的阿姨买了一箱螃蟹，鲜活又肥，席晴正好赶上了吃螃蟹的最后的好时候，再迟些，天就冷了。
然而即便如此，这十月份的夜晚，只穿着毛衣出门，已感到冷风刺骨，席晴已经备上了大衣和绒靴，可只在出门时和下班时穿着，医院里办公室有空调，听说是去年刚装上的，苏唯说席晴入职的正是时候，不像她，往年冬天捧着暖宝宝不松手。
“尴尬的月份，穿什么都是错，我在街上看到有人穿长衫，还有人穿呢大衣，戴围巾，有的还露着大腿冰火两重天。”
苏唯感慨，“我一看到她们，就想到她们的健康隐患，我这职业病戒不掉了。”
席晴收起手机，脱了手术服和帽子，“保暖些总不出错的，最近因为感冒得肺炎的人越来越多了。”
苏唯闻言神色凝重许多，“那是得重视。”
但没影子的事，只能重视了，席晴保护好自己，尽量不去外面饭店吃饭。
她深知隐患，但其他人不知道。
席晴是外科医生，偶尔会在住院部。
她的工作基本上都在手术台上，有些人手术顺利，但有些人可能会因为术后感染或其他情况恶变，但这些和席晴无关，那是医院的责任，或者是患者本身容易感染。
她在医院入职几月以来，还从没牵扯进任何一起医疗事故中。
但如老前辈方硕医生说：“当医生的，时间久了，不碰上几个无赖那都不算有经验。”
而席晴恰巧还真碰上了，在隔日席晴准备下班的时候，刚和庄娴通过电话，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席医生，在吗？”
是护士小梅的声音，除了这句话，她还和其他人小声交谈着什么。
“这个点都快下班了，也许席医生已经走了，你们明天再来吧？”
“我不管……我今天必须要见到医生！席医生是给我儿子做手术的！她不出来讲话我今天就堵在这！你们统统别想下班！”
门外吵吵嚷嚷不停，很快吸引了一些人驻足。
席晴刚换上大衣外套，连头发夹在衣服里没拢出来，就连忙走过去开门，一开门，对上小梅那张为难的脸。
“发生什么事？”
小梅：“就是昨天那个烧伤病人，今天情况不太乐观。”
小梅低声劝那位姓孙的母亲：“孙大妈，您儿子的主治医生不是席医生，王主任今天没来上班，他明天下午会过来，您……”
“都是借口！什么主治不主治的！我就知道这个女医生也进了我儿子的手术室！我儿子什么情况她能不知道！”
孙大妈嗓门大，一吼起来整个走廊都能听到，小梅隐隐皱眉，略有些不耐，“孙大妈您讲讲理。”
孙大妈眼眶含泪，神色凶狠：“我就知道我儿子今天还没醒！不是说今天会醒吗？他躺在那一动不动！我不找医生我找谁！你们就知道抢钱！一遇到问题缩头乌龟互相推卸责任！”
席晴眉头直跳，见孙大妈越说越激动，连忙把小梅拉过来，以防发生肢体接触。
“小梅，你去把那位患者的病例拿给我，我先去病房。”
小梅纠结了会儿，在席晴安抚的目光下，还是去拿了。
“孙大妈，我和您一起去病房看看。”
席晴态度和软，看样子像解决问题而不是和稀泥的，孙大妈勉强点点头，脚步急促的拉着席晴就往病房跑。
席晴被拉的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但也不好说什么，磕磕绊绊到了病房。
席晴套上手套，用镊子揭开一小块纱布，焦黑的肉泛着血脓水引入眼帘，席晴面不改色，继续检查，眉头轻皱。
很快小梅把病例拿过来，发现上头写的是火烧伤。
席晴疑惑，往下翻，才看到病人入院，家属说的就是火烧伤，席晴想起昨天在手术室，王主任也疑惑这不像是火烧伤，但找不到别的原因，家属说是火烧伤，他也只能按照火烧伤去治疗。
“确定是火烧伤？”
席晴再度问了一遍，神情怀疑。
孙大妈带着哭腔，“我，我也不知道啊，他在工地上被人抬回来的，他同事说是火烧伤，医生，这怎么治啊？”
席晴拧眉，“我不擅长治烧伤，这看起来不像火烧伤，闻起来气味也不对……”
席晴一时搞不清是怎么回事。
第二人民医院没有特别擅长治这种特殊烧伤的医生。
恐怕得转院。
她正思索着，孙大妈一听她说不知道，气急了，抓着席晴，“你是医生啊，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怎么治？！你不可能不知道啊！你是不是想推卸责任？我告诉你！我儿子要是治不好，我就告你！你们除了收钱的时候用心，什么时候用心过？！”
孙大妈说话越来越难听。
席晴被她抓的站不稳，上了年纪的大妈力气竟也出奇的大，小梅护士也过来试图把孙大妈拉开。
“病房不能闹事！”
孙大妈扯着席晴不松手，小梅过来拉开她，几处力道相撞，席晴不受控的跌倒在门外，但预想中的疼痛感并没有。
脑后垫着一只手，未免席晴后脑着地，她抬眸望去，熟悉的馥郁的香水味，栗色的波浪微卷长发，她惶然的神色仿佛油画一样浮在她精致明艳的脸上，同时也印在席晴眼底。
“阿晴，你刚刚吓到我了。”
席晴眨了眨眼，明明是她差点摔倒，怎么庄娴吓得脸色微白？
“你这么快过来了？”
庄娴扶起席晴，上下打量她是否安好，“上次你说跟我绝交三天，我还当你真不待见我了，幸好，幸好……”
她呢喃着，随即把席晴拉到自己身后，看向席晴担忧惶然的表情在望向那闹事的家属时，分外凌厉。
“闹什么？医院也是你能闹的地方？”
庄娴态度不好，席晴拉了拉她的袖子：“礼貌点，别闹……”
医患关系本就紧张，庄娴这样搞更难收场。
孙大妈怒极，破口大骂：“你算什么东西！你是医生还是护士？！我付了钱，凭什么不把我儿子治好！这样的医院除了吃钱吃人血还能干什么！”
庄娴：淡定，阿晴说不能闹。
庄娴冷淡道：“你的儿子本来能治好，有你这样遇事就知道闹腾的母亲，白白浪费他的黄金时间，至于我是谁？新华世综合医院副院长，能救你儿子的人，看你儿子这情况，今天必须得转院。”
“什么？转院？！转去哪？”
庄娴压抑着不耐烦，“新华世没听过？”
孙大妈神色阴晴不定：“可是那里好贵的……”
私立医院再贵也在规定之内，孙大妈是把医院当成小卖部随便定价了？？
庄娴：“……治不治？”
转院不是庄娴一厢情愿能搞定的，但孙大妈也不知是不是被庄娴那自信自大的气场震到了，倒还真去办了出院。
她直接办了出院，再转到新华世，就不需要第二人民医院批准什么。
新华世那边也派人和救护车过来，庄娴提前联系了擅长特殊烧伤的主任，让他准备检查。
一切都安排好时，天色已黑了。
“明天上班同事一定会问我为什么认识新华世的副院长，还跑来第二人民医院就职。”
庄娴失笑：“你不也有一个军区医院的导师，却还是去了第二人民医院，你就说‘我觉得第二人民医院对于我有种特别的吸引，也许是命中注定’……哇，阿晴！你打我？！”
席晴收回手，挑眉：“能说点靠谱的吗？”
庄娴歪过去，胳膊搭在席晴的肩膀上，吊儿郎当的样让新华世路过的小护士纷纷侧目。
“没靠谱的，不过现在赶回去正好能吃蟹，走了走了，我们把螃蟹都蒸了，一只也不给杨慧兰和庄袁留！”
席晴一想，肚子也觉得饿了，不由得苦着脸，“你不说还好，一说我好饿啊，螃蟹管饱吗？阿姨有没有做饭？”
庄娴唇角疯狂往上扬，“有的有的，想吃什么都有，二三十只呢，都是你的，全是你的……”
果不其然，庄娴说全蒸了，阿姨也无法反驳，还真给全蒸了，阿姨下了点面条，打两荷包蛋，做主食。
庄娴处理螃蟹很有一手，用工具将蟹肉全都挑出来排好放在碟子里，蘸着蟹醋，美味，加上通黄流油的蟹黄，分外香甜。
席晴没忍住，一口气吃了十几个。
庄娴笑眯眯的看着她吃，也吃了两个，就不再吃了。
直至席晴忽然肚子疼。
她捂着肚子，拧眉，喝了点温水，半点没缓和，反而搅合的更疼。
“小娴……我肚子疼……可能要借用下卫生间。”
席晴跑去了卫生间。
庄娴看了满桌子的蟹壳，笑眯眯的仿佛吃的是她一样。
“阿姨，麻烦你去把客房收拾下，今晚阿晴可能回不了家了。”
一口气吃十五六个螃蟹，不拉肚子才怪。
口腹之欲啊。
是要付出代价的。
庄娴这样一想，又心疼了，去屋里医药箱里翻了胃药，让阿姨熬点温和的汤，她敲了敲卫生间的门。
“阿晴，好些了吗？”
蹲马桶的席晴：“……”
不想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