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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陌说不管就不管了,只是还没出洪城,就被追上来的明一堵上了。
说是云秉天和骆疆北在城南打起来了,两人重伤昏迷,一直昏睡不醒,边陲小镇,没什么稀罕大夫,抓了十几个过来,都是频频摇头,没辙。
苏陌哪里会管这样的事,她正和宁姝坐在青楼楚馆里花天酒地,屋子里烧着热龙,暖炉里温着酒,酒香醉人,美人在侧,十分逍遥快活。
苏陌漫不经心地斟着酒,看酒水自玉壶的长颈里注入白玉樽,香气和雾气一起弥漫,朦胧醉人。
见宁姝坐在一边绷着一张脸裹着一层杀气男女都不敢近身的模样,就笑道,“你个未成年跟着我来干什么,又不玩乐,来了就得逍遥快活,你不能喝酒不能取乐,听听音乐看个歌舞总可以吧。”
屋子里温暖如春,筝乐轻快柔软,伴随着歌女款摆的腰肢,琴师低沉柔缓的吟唱声,纸醉金迷。
宁姝长长缓缓吐了口气,见苏陌没骨头一样软在一堆女子身上,左边一女子捏脚捶腿,右边一青年斟酒喂服,还顺带说些家乡趣闻的,心里就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以前是一门心思扑在正事上,成日成夜不歇息,现在是吃喝玩乐什么花样都来,她钱多得撒不完,又加之年轻美貌才华横溢,态度又和煦,甭说洪城的青楼楚馆,便是些正经人家的公子们,都想借故亲近。
才学好,吟诗诵赋张口就来,听得人如痴如醉,吹得一首好笛子,听得人如坠梦中,
面前雪天煮酒赏梅,竟惹得十余少年郎为了她争风吃醋,她在船上哈哈哈大乐,自在是自在,快活亦快活,就是……就是太缺德了。
当然缺不缺德的宁姝也不在意,她是担心她,譬如旁边坐着这少年罢,碰到的时候浑身血污地被老鸨拿鞭子抽着,被她包了下来,养了两个月,养得一颗心都搁在了她身上,回头还帮赎身,顺带治好了家里的老母亲,这下不得人对她死心塌地的。
宁姝见那少年剥个橘子还得把白丝剥干净的模样,问道,“你惹下这一堆的风流债,等雪化了我们回京城了,怎么办。”
不就一家两口么。
再来上千万个,苏府也养得起。
苏陌往口里丢了个花生,懒洋洋道,“还能怎么办,带回去呗,学几门技术,养家糊口不成问题。”
少年人眼里就有欣喜之色。
宁姝不说话了。
苏陌扯了扯她的衣袖问,“怎么啦,你不同意呀。”
那倒不是。
宁姝摇头,“你若是喜欢这一类的话,我表哥就不错,对你的爱不比骆疆北少,你不用找这些。”
nono。
苏陌大摇其头,“这你就不懂了,有什么事是比金钱交易更方便干脆的,你放过你哥罢。”
有关骆疆北这件事,成她一生的污点了。
掺杂什么感情,多麻烦。
外头候着的小婢女又说了一遍,说明一还在外头守着。
苏陌想了想,开口让人进来了。
明一摆脱了一群纠缠不清的女人,狼狈不堪,进来看见里面不堪入目的情形,当真是目瞪口呆,若非有事相求,都要甩袖一走了之了,就没见过这么绝情的女人,“苏大人,就算看在小公子的面子上,也给我家主上看一看罢,还有镇北王,当真有……”
当真有什么闪失,这动静就大了。
苏陌开口道,“人呢。”
明一大喜,“属下几人找了个客栈,就在隔壁不远,苏大夫快快过去罢。”
伤得不轻,多还是郁结于心被内劲反噬,一口淤血堵在心口,克化不能所致,吐出来问题也就不大了。
两家的属下大概都是熟人,这时候倒是挺和谐,凑在一起还能唠嗑两句,看着她的目光就不是那么和谐了,骆疆北还好,这锅她也认了,云秉天手底下那几个,就让她挺烦。
在云小童嘀咕了句祸水妖女后,苏陌彻底冷了脸,“还想不想治他了。”
云小童就闭紧了嘴巴。
云秉天醒来的时候苏陌正给他施针,见人鼻青脸肿地醒了,也没开口的兴头,打算了了差事接着她的花天酒地去。
见到她的这一刻,焦躁了两个月的心这才缓缓宁静下来,云秉天闷咳了一声,“为什么会想着要自绝,骆疆北欺负你了么,我杀了他给你报仇。”
苏陌就是一笑,往隔壁不远处榻上躺着的骆疆北抬了抬下颌,淡声道,“他能欺负我什么,是我欺负了他,若非你挂了会给他惹麻烦,我也懒得救你。”
云秉天想坐起来,却被压着一动不能动,“我从前就跟你说过,我们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你必须嫁给我,你不信。”
苏陌倒是听得一愣,目光落在他脖颈那一小块印记上,就想起穿越之初苏沫和她说过她来此是因为那几场梦,因为那几场梦,和这个时空有牵扯。
梦中的人是云秉天,那这个牵扯自然是在云秉天身上了,有可能她了结了和云秉天的缘分,就能回去了。
至于如何了结。
一来云秉天不再喜欢她是一种,二来和云秉天谈恋爱……
也或者她先前理解错了,除了要完成苏沫的心愿,她还得了结自己的恩怨情仇。
她因为和云秉天牵扯而来,这样的牵扯还没淡去,又如何能回去呢。
可是她现在已经不想回去了。
一来回去干什么,徒增烦恼。
二来这里也挺好,她最近跟着宁姝学武功,享受着红尘千丈,生活过得有滋有味,挺好。
三来谈什么恋爱,她对这样的事不敢兴趣。
这么一来,就得彻底断绝云秉天的纠缠和念想了。
云秉天见心上人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想事情,以为她心动,压住心里的欣喜和希望,接着劝道,“阿陌,我让钦天监和了我们的八字,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阿陌,嫁给我罢。”原本那日他打算抢了亲直接拜天地,这样的事自然是事先准备好的。
自作多情。
苏陌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听那边骆疆北也转醒了,索性起身在房间里踱步了两圈,哈哈大笑了一声,挑眉问,“其实我这个人生性风流,以前是没条件,现在呢,手里握着大把这世间独一无二的技术,皇上舍不得杀我,我做了女尚书,只要肯拼,以后封王拜相有的是机会,怎么样,你们既然爱我爱得这么死去活来非我不可,考不考虑一起来苏府来陪我啊,我苏园上下八十八所小院,分两所给你们,以后和其它八十六所的兄弟们一起快快乐乐生活啊。”
两道如刀一样的视线几乎没把她烧穿,云秉天是铁青了脸眸光暗沉,骆疆北是乌云密布黯然神伤,苏陌见火候不到,扬声唤了声凌云,门外就进来一白衣美少年,手里拖着托盘行云流水地走进来。
苏陌一把搂住少年纤细的腰,朝骆疆北笑嘻嘻道,“前夫,你看看前妻我现在的品位怎么样……”
“阿陌你……你胡闹什么!”
少年局促又羞红了脸,眼里的爱慕之色让云秉天勃然大怒,暴喝了一声苏陌就要坐起来,掌间内劲雷动,那头骆疆北亦然,少年不安又坚定地往前一步,挡在苏陌面前。
苏陌乐了一声,心说吓唬谁,果然见两人一前一后地控制不住喷出一口血来,心里翻了翻白眼,拍拍袖子拉着凌云出去,把针灸包扔给外头站着脸色黑成锅底色的明一几个,吩咐道,“找个普通的大夫就能看,不过他们的身体近期内不宜奔波劳累,将养一两月再启程,你们好自为之。”
外头银装素裹,又下起雪来,除了这洪城,苏陌发了指令,调动了三十万石粮食送往了北地,由苏氏钱庄布棚施粥,赈济雪灾,北地接浊河那一段年年水灾雪灾,还容易受北戎侵犯,回了京城要是没事,她去那待几年罢。
上辈子她是那地界的人,有点感情。
偌大的鹅毛大雪飘在肩膀上,少年忙打开了伞给她遮好了,大半边身体全漏在了外面,苏陌把伞往他那边挪了挪,心意阑珊,“遮好,身上的伤不都还没好全么?”
少年摇头,偏头看着她目光纯净,又含着隐隐的炙热和温情,走了一小段忍不住问道,“您真的看中我了么?”
苏陌失笑摇头,“没有,逗你玩的。”
少年呼吸一滞,“那您还会带我和阿娘一起走么?”
章台路,游冶处,这营生不好做,都不是什么普通人家开得起的,背后都有各方势力在,苏陌在这固然没人敢动他,走了之后就未必了。
反正闲着闲着先是闲着,苏陌就唔了一声,“你愿意的话可以,你也可以访一访,哪些人品不错,想走你也想带走的,也可以一并带走。”
少年惊喜,他本就长得清丽绝色,这么一笑可谓色如春花,苏陌心中感慨,见少年眼里似有些真感情,手中折扇一合,提醒道,“去了京城后会另给你找住处。”
少年摇头,目光坚定,“不,凌云就陪着您,伺候您。”
苏陌失笑,“多想些什么有的没的,男儿大丈夫,志在四方,不求逐鹿天下,也得有一番作为,困拘男女之情中间,有什么意思,天大地大,你或是从文,或是习武,学了文武艺,买与帝王家,或是做点自己的喜欢的事,哪怕是一件小事,做到极致亦能成为经典,回首一生,别无遗憾,这才有意义……”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苍茫空阔,少年听得胸腔里震动,一时间忘了言语。
苏陌缓缓吐了口气,这话,说给别人听,也是说给她自己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