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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欢乐全文免费阅读 前列腺呜呜别顶了_湛氏王朝

出海的码头就在当年赵润玉登陆之处的北面。战争一结束,精明的商家便嗅出了机遇,在富源江的出海口建了个简易码头,这里往北往南、顺着江水往西都极为便利,是走水路地势最佳的交汇处,自然是短短三年不到,便扩展成一派繁荣之象,码头连绵成片人声鼎沸,往来装卸的货物络绎不绝。

湛滢乘的是柳家母女亲选自家商行中最坚固最奢华的大船,这船据说在风浪中也好似如履平地,可见柳氏母女为了公主是下了血本。这点也让鱼跃、鸢飞颇为满意。

鸢飞正给斜靠在船头宽大雕花木椅上的公主打伞遮阳,看着远处码头上都快成黑影的柳氏母女,不由努嘴笑道:“这母女倒是识趣人,用这偌大的船只巴结咱公主,还真是有钱。”

鱼跃捧着茶,不满地斜了她一眼,“这可是她们家祖坟冒青烟的事,别人还求不来呢。”她将茶奉给公主,笑道:“不过奴婢瞧着这柳氏母女可都有些邪性。尤其是那柳青,总觉着瞧着姑娘的眼里放出的是狼光。”

湛滢忍不住放声大笑,“狼有什么不好?世人对狼多有误解,唐师傅说狼对伴侣和族群最为忠诚。”

鱼跃跟笑道:“公主这么喜欢她,干脆带回府得了。”

“你可别小瞧柳青。此人内里可是明白的很,虽自小做奢侈状迷惑眼线,但花天酒地也是过惯了的,相较之下,官场何其清贫。不如边享受着边替本宫办事。”湛滢悠闲道:“柳青可比她娘多一层活络,做本宫在江湖上的眼线绰绰有余。”

“你倒是关心那个柳青。”鸢飞嘟着嘴,对鱼跃不满道:“八月十五将至,若赶不回府,皇上和娘娘当做何想?你也不关心下公主。”

湛滢挑眉一笑,“谁说本宫要回京?难得真正出来一次,怎么着也得好好溜达一番。这次随本宫去边关,你们也开开眼。”

鱼跃、鸢飞俱是吃惊,心中苦笑不已,谁要开眼啊,她们巴不得早回京。公主安全的重担可不是她们能扛起的。如今就只有她们二人贴身护卫着,虽说有皇后娘娘的暗线跟着,但寄希望于旁人她们可没这个轻松心思,却也不敢口出怨言,只得将气撒在柳氏母女身上。鱼跃恨恨道:“如今浪大风急的,柳氏也放心您乘船?”

鸢飞也憋着气,“就是,谁都知道乘船出海在冬季里最为妥当。当年赵大将军不也曾向皇上谏言过,说春夏季海上最是变化莫测,这柳氏也太不将您的安全放在心上了。”

“你们呐,连进谗言就不会。打仗和行商岂可一样?若是有半年不能出海,以前那些从南方偷来北地的士子如何过来?渔户们又当如何?当年赵润玉的奇袭之计是要确保万无一失一击得手,五万大军行踪半分不能泄露,当时也没个码头也没个接应,事关兵家大事,天时地利无不要考虑详尽,赵润玉怎敢有一丝托大?行商则不然,有经验的老手凭着天气就知道下一刻是否有大风浪,到时寻个内湾抛锚避风即可,哪里会如当年赵润玉那般需要瞒天过海。过去北边海域极少有人行商,也是因为兵荒马乱。你们数数,这百年多来北狄跨过环山、武威两省践踏中原的次数。外族入侵流寇四起,商户谁还敢来?如今我大端一统天下,四海升平,商人寻商机的本领可比狗鼻子要灵得多。这里地势绝佳,内江外海相连,南来北往向西行,甚至都不用转船。将来这一处必定会成为个繁荣的城镇。”湛滢怎会不知下人的心情,隔着平日她也只是调侃一句并不会解释,不过今天见码头处的繁荣景象,想到端朝国力的蒸蒸日上,心中颇有豪情,故而也多说了两句。

鱼跃、鸢飞知道公主的脾气。主子心情好,下人更要懂得适可而止,也都只赞扬了皇上的圣明,别的也不敢再说什么。

湛滢对这两个丫头的举动颇觉可心,宽慰道:“你们放心,只要我们不是回京,路上就绝无危险。”

鱼跃、鸢飞见主子都说到这份上了,也就岔开话题,陪着说笑了一番,只是暗里戒备更严。

海上航行倒是挺顺畅,八月头,湛滢三人弃船上岸,地点也正是当年赵润玉领军登陆武威的地点。湛滢不住感慨,这位赵大将军的行军路线倒是为大端开辟了商路。而鱼跃、鸢飞却紧绷起了心思,凭着她们的身手,早在一上岸就感觉到被人盯梢了。也不知公主怎么想的,似乎浑然不觉,一路向北而来兴致颇高。

中秋节前三天,近乡关已立在眼前。湛滢暗自吃惊,这位赵将军不但是个领军的帅才,在政务上居然也很有建树。近乡关城门处驼铃阵阵马鸣声声,来往商队络绎不绝,奇装异服者比比皆是。有的看上去根本不是北狄人。

湛滢仔细观察了一番,虽说来往热闹,但进去关门都会遭到严密检查,守关士兵一丝不苟却不严苛,明显的内紧外松。她越发对这位女大将军感到好奇。

进关寻了一处干净的小酒肆,点了四个特色小菜,想了想又忍不住叫了一壶当地的苦酒,尝了一下顿时又吐了出来。掌柜的见湛滢如此,笑道:“这酒初来者都喝不惯,但喝惯了就越喝越有滋味喽。初时喝着苦,渐渐的就能品出一丝甜味,越喝到后面越觉得滋味美妙。其实酒也就是一般酿法,就是加了一味当地的中药,主要是为了御寒暖身的。”

湛滢毫不在意,呵呵一乐,“掌柜的,你们这儿行商倒是很多啊。不是说武威省多山难走,商队都是从环山省行进的吗?”

“客官您说的那是老黄历了。咱们这武威可是宝地,菌子、皮毛、药材,山里遍地都是。尤其是这药材,咱这里的地种粮食收成不好,种药材那出来的都是上品。天下人谁没头疼脑热的,那些番邦蛮子也是一样。我店对面的那家昌记商行看见没,那是我们武威最有钱的昌老爷家的店。这昌老爷可会做生意了,南方的丝绸茶叶瓷器,漠北的调料香粉玉石,运药材时将这些东西顺便捎带上,往来一贩卖,十几倍的利益呢。范赫一完蛋,他们家就像发面的馒头越蒸越大。我要是有本钱有商队,我也这么着做呢。”掌柜的来了兴致,急切地向外地来人夸赞着自己的家乡。

湛滢拿舌尖又品尝了一点苦酒,赶紧夹了口菜,随意问道:“这人来人往的,你们也不怕夹杂着北狄的奸细?”

“赵将军一来就颁下令了,每五户一连,可不是连坐啊,是互相帮忖,防着蛮子捣乱。衙门口更是十二时辰都开着,但凡谁发现有可疑情形尽可去举报,一旦查实,那可是大大得赏赐。街头那打铁的老尤,前些年眼尖发现个可疑的家伙,结果真是蛮子的奸细,官府又是放鞭炮又是给锦旗,还赏了足足十两纹银呢。”掌柜的喋喋不休,“客官您是不是小瞧了咱这女将军?告诉您,别看是个女的,打仗一点不含糊。她来得前几年北狄倒是经常打过来,被狠揍了几次后渐渐地来得少了,最近这些年几乎不见蛮军了。边关有李朗和赵将军是咱们百姓的福气。比那范赫强多了,只知道一味地不准人进来,狠命地盘剥百姓,朝廷要迟来几年收这祸害,武威的百姓就该都死绝了。咱们这地方想要光靠着自给自足,大伙非得饿死不可。这南来北往的客商一多,什么东西都过来了,百姓们可以用手里的东西换些钱物,日子好太多。不过啊,客官您要是想跑生意,有一条可得记住,出关和北面做生意,粮食、盐铁、药材可都是禁品,逮着就是砍头的死罪。头几年有些人贪图暴利想着法子夹带,咱大将军那是明察秋毫。因为这个可死不了不少人,活该。”见客人感兴趣,掌柜的那张嘴更是停不下来,将这近乡关的名人风情一一道来,尤其是那位昌老板,说得更加详细。

湛滢也不打断掌柜的,就当是听书,心里却对这位女将军更加好奇。连那酒也品出了滋味。吃饱喝足后,湛滢打听了一家颇具规模的客栈,领着鱼跃、鸢飞直接过去付了房资,安顿下来。才想命人打水洗漱一番,就听见敲门声起。

鱼跃、鸢飞警觉起来,一个站在公主身边,一个小心地去开门,十分默契。

敲门的人一身华贵,面相倒是看着和善,尤其是那双眼睛十分明亮灿烂。这人似乎是知道湛滢的身份,口型中吐出了“公主”二字。

湛滢眼中闪过一丝意味,示意鸢飞放人进来。来人闪身而入,见鸢飞将门掩上,才跪下叩头道:“小民昌福是皇后娘娘的人,小民此来是要接公主去小民府上居住。”说着将怀中的书信奉上。

鱼跃拿过信件仔细闻了闻,又舔一舔信封,拆开后再次闻上一闻,这才将信奉上。

“不过是一份信,焉知真假?况且信中只不过叫你们暗中保护本宫而已。”湛滢看罢不置可否,示意鱼跃将信烧了。母后的字迹印鉴自己最是熟悉,但身处险境岂能不防?

这情形俱在夫人的意料之中,昌福也不焦急,道:“小民口笨,斗胆请公主允许小民的夫人们进来单独面奏。”

湛滢浅挑眉眼,有提议让她觉得有些意外。这个当家人竟然拿夫人做说客,好生奇怪。不过兴趣也上来了,她眼神一瞟。鸢飞会意,领着昌福出了门。片刻,两个端庄娇美的女子莲步轻移而进,跪倒在地口呼千岁,神情落落大方,一望便知是贵族之家调/教出的闺秀。

鱼跃、鸢飞见这两个妇人的身形体态俱是柔弱,心知是不会武功,而公主倒也有些技艺傍身,也就放心地和昌福退下了。

湛滢静静打量这两位妇人,发现竟有六七分相像,心中更觉有趣,于是笑问:“二位夫人可是姐妹?”

其中一位略显妖娆的恭敬道:“公主好眼力。民妇董姝韵,这是家姐董姝晴,俱是嫁于昌氏女为妻。”

这短短的一句话让湛滢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惊诧。昌氏女?董家姐妹?前皇后与前晋的皇子妃?

董姝韵见公主不过是有一点惊奇,不由暗叹闵仙柔将女儿教得实在太好,喜怒不形于色,上位者该有的气度。她也不再试探,道:“公主心中疑虑容民妇日后详解,如今形势危急,还请公主移驾陋室。”见公主依旧悠哉,她有些焦急,“殿下,今时不必往常。赵大将军已于几日前领兵出城抗击北狄,如今关中管事的是那位马英将军。这位马英虽是名门之后,但颇多疑点。民妇也曾上书娘娘,但娘娘却说无有实据,不能轻举妄动。所以民妇一直派人暗中查探着。您今儿一进关,马英的人马便有了异动,各街道处皆有乔装兵丁设了暗哨,关口处更是比平常多出来一倍的兵力盘查过往人员。民妇一家商议了,您还是去民妇家中安全些。”

湛滢内心其实已经信了五分,单就这家人的身份而言,如此特殊根本没有必要编造。而且除了母后,谁能劝动母皇给她们自由?只是身为公主,必定要比别人多一层思虑,万一她们起了背叛之心,自己前去岂不落入贼手?毕竟母皇母后能给予她们的条件,将来的上位者也一样能给予。何况既已被盯上,去了昌府也是不安全的。

董姝韵见公主仍是不置一词,心中明白,忙道:“若是公主觉得民妇家中仍不安全,那就请您移驾大将军府。”

“哦?难道大将军的家眷也是母后的人?”湛滢终于说了一句。

董姝韵见机道:“民妇奉命暗中保护赵大将军家眷,因此和陆凝香相知交好。但民妇并没有和凝香如实说出身份,只和家姐以舒晴、舒韵自称。还望公主替民妇一家保守身世秘密。”

湛滢微微点头,正合心意。谁敢轻易私闯大将军府,最重要的是,赵润玉决不会有二心。母皇锐意改革十余年,虽说女子现在有些自由,但这天下仍以男子为尊。赵润玉已然手握重兵前程无限,即便有人拿更大的权势诱惑于她,她也得掂量一下自己的女子身份和那惊世骇俗的姻缘。真要男子登基,那些固守男尊女卑的迂腐礼教者岂能放过恢复所谓“正统”的机会?到时她就会成为活靶子,皇帝自个都是男人,怎会真心向着她?只有大端的女皇才能是她永久的靠山。再者董姝韵话语中已经透露了马英的异常,赵马两人的恩怨早就成了死结,马英既被拉拢,那敌人就绝不会再去拉拢赵润玉自找内讧,何况凭着赵润玉的才智怎可能放任下属有异?必有后手。目前还是住在大将军府能让敌人暂且掂量一下,不敢有所异动。

董家姐妹松了口气,赶紧分头去安排。董姝晴陪着公主一行上了车,董姝韵则先一步去见了陆凝香。

陆凝香这些年日子过得舒心,微微有些丰腴,更显韵味,只是不大管事。府内一切皆以赵母为先。赵母见她如此孝顺,也渐渐放下芥蒂,后又过继了三个孩子,也算赵家有后、对祖宗有了交代,更加没有烦忧。而府外一切皆以赵润玉为首,毕竟是官家出生,该有的警惕还是必要的。初来时昌家夫人的刻意结交,她问过润玉,得到允许后这才小心应付。后来从润玉的只言片语中得知,每隔一月润玉都会将身边的一切事无巨细地密奏皇上。昌家结交竟是得到皇后娘娘的首肯。她心知肚明,既是保护也是监视。不过这样一来,她倒是放下心和董氏姐妹走近了。后见赵家得势,娘家人来信想沾光一二,她也是禀告了赵母和润玉,偶尔借着昌家的商队给娘家送了几封银子,便再也不提。“婆媳”和谐、“夫妻”恩爱、孩儿绕膝,这一切都让她幸福地恍如梦境,但心思却越发细腻,生怕稍微行差踏错便带来灭顶之灾。所以听到董姝韵欲要让她们庇护一个陌生人的来意,她一时不敢答应,董姝韵一来就要求屏退下人单独说话,可见想要庇护之人来头不小,润玉不在,更要谨慎。

董姝韵急了,也深知陆凝香的性子,看似温婉,实则精明,而且护家更如护命。也难怪,少时的经历再加之得来不易的爱人确实容易让人如此。可如今的形势容不得思前想后拖延时辰,必须得趁着敌人没有反应之时,将公主送入安全之地。一瞬间,董姝韵的心内已经思量了许多,凭着赵润玉的心智,对自己一家的刻意接近定有警觉,从初始陆凝香的敷衍态度就能看出。其后转变的热络明显是放下戒备,这也说明自己一家已经被调查过。然而以昌福从前和范赫手下密切的过往,赵润玉凭什么信自己?肯定有人稍许透露过昌福的身份。这样机密事没有皇后的授意谁有这么大胆子泄露。既然背后都是皇后撑腰,双方又心知肚明,不如干脆挑明。公主安危是天大之事,容不得半分闪失。

陆凝香只听董姝韵异常严肃道:“凝香妹妹,你可知姐姐让你家庇护之人是谁?我朝公主,帝后唯一的嫡亲血脉,将来的大端天子!”闻言,她只觉周身一紧,毫不犹豫道:“公主现在何处?我即刻去准备一下。”昌家人的身份早被证实过,每隔一月的密折中也写有昌家的情况,既然帝后没有指示,这说明昌家是可信的,所以她也不再怀疑。

“由我夫君和姐姐陪同,算算时辰,应该快到了。妹妹不需刻意准备什么,只赶紧吩咐府内加强戒备。”董姝韵匀了口气,又道:“公主进关已有些功夫,早被监视了,到了你这里也逃不过眼线,只能靠妹妹这大将军府中的护卫和威名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我也会调集人手暗中保护公主。咱们一明一暗,定要护得公主万分周全。”陆凝香闻言赶紧去调配护卫,片刻,搀扶赵母回来了。这么大动静,瞒不住赵母,而且这老太太也精明。

赵母一来就埋怨董姝韵早不将公主带来,非等到有人监视了这才想起大将军府。

董姝韵苦笑道:“皇后娘娘只要求我们暗中保护公主。谁想那个马英动作太大,我们恐怕事情不妙,这才劳烦你们的。”天气渐凉,她们一家本来是准备回下风城的,一接到消息,就紧赶着来到近乡关,其中的焦急和辛劳外人怎会知道。

“这如何能叫劳烦?每个大端子民为公主去死都是荣耀的。”赵母忽有恨恨道:“老身早就瞧见那个姓马的不是好东西。他竟敢谋反。”

陆、董二人听言,均想,当初也不知是谁想将女儿嫁与马英。

老太太还要说话,下人来报,昌老爷来了。陆、董二人搀扶着赵母忙去迎接,进府后屏退杂人,这才行了大礼。

湛滢见这府邸不甚气派,处处显旧。一问之下才知,这原是范赫手下那时建的府邸,赵润玉一家进驻后就根本没花钱修缮过。这做派让她颇觉满意,可那昌家三口和赵家“婆媳”却眉头紧锁,十分担心。她还得反过来安慰道:“以赵将军的谋略,怎会看不出马英的异常。能放心让他接管关防,一定会有后手。你等毋要忧心。”

“就怕他们孤注一掷。”董姝韵如何能放心,这里不比孟阳,边防重地,军政大权皆在赵润玉手中。如今大将军不在关中,又任命了马英做主,就等于将近乡关的天交给了马英。万一敌人存了鱼死网破之心,她们就算有皇帝的圣旨,都没法向官府求助。

“本宫不信,除了马英人马,这关中就没留下其他人马?”湛滢不以为然,赵润玉再如何托大,也不会将自己的老娘和妻儿置于险地。看以往赵润玉的所作所为,像是个思虑不周的莽夫?

“有有有,”陆凝香赶紧道:“红巾营还有部分人马留在关中协防。”

“本宫可知道,这红巾营可是母皇钦点、要求赵将军多多磨砺的军队。想必这些年在大将军的调/教下应该成了把利剑。”湛滢笑意盈盈,更加肯定赵润玉的用意,定是一招“引蛇出洞”。

话虽如此,可这几人还是愁眉不展。敌人真要豁出命要对公主不利,即便有红巾营在,也不敢保证公主十分的安全。这位小祖宗就算是性命肯定无虞,但如果磕着碰着伤了一点,她们也担待不起的。

互视了一眼,最终还是赵母仗着自己一把年纪,好心劝道:“公主,老身厚着脸就替这几个孩子说句话吧。公主您是金枝玉叶,容不得一丝闪失。只要有马英在,这关中任何一处已是不安全的。老身以为,您还是去我儿军营中才能万无一失。”

湛滢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这些人的为难,加之听闻军营二字,让她心念一动。她早就想看看和北狄打仗的边防军与京畿卫的不同,所以点头同意了赵母的建议。

公主虽同意了,但出关却是难题,而且大军驻扎在哪儿是军情,赵润玉根本不会和家人提起。最后还是董家姐妹想出了办法。借口赵母突然病重想见女儿一面,请红巾营护送至赵润玉处。红巾营中有赵润玉的心腹,一定知道大军的位置。公主也可以混在将军府的队伍中出关。但这样一来,又有问题,马英如果不放出关又该如何?

众人急得要命,湛滢稳坐钓鱼台,不徐不疾缓缓微笑问向董姝韵,“你且说说马英的异样之处。”

董姝韵环顾四周,见都是自己人,也不再隐瞒,躬身道:“这要从好些年前说起。出入边境原是我昌氏的行商之路,这一带的商家也以我昌氏为首。袁氏商队的突然冒出,民妇起先原是不在意的,袁家虽是孟阳大户,但商人本性逐利,开辟新的商路也是常有之事。可派人继续调查后却心惊不已,昌氏和北蛮生意往来顺畅,那是经过几年经营,才与一些贵族搭上线,其间更是波折不断。然而袁家商行短短一月,便得了在北狄的行商许可,更能出入王庭。这等诡异,不符商道之理。怕是其中许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可惜民妇无能,竭尽所能也不得探知北狄阴谋。只得转向袁氏商行监视,却发现了蹊跷。袁氏商行皆由一个叫钱伯涛的掌事。但听袁家伙计说这钱掌事对行商一窍不通,货物买卖是由二掌事周铭定夺。民妇也让自家相公几番试探过,生意上均是周铭出面。”

湛滢颇为欣赏,仅凭一商家自然是探不到北狄的核心机密,不过董姝韵却另辟蹊径,向袁氏的伙计打探。这些下人不可能个个都见识非凡,小恩小惠吃茶喝酒间不经意就能泄露蛛丝马迹。由此可见董姝韵的心智。

昌福听妻子提到自己,赶紧接口道:“没错,回公主,熟识后,小民也曾听周铭酒后抱怨过,说这姓钱的只会拿钱不会生钱,还成天摆着臭架子。也不知为什么主家会派这么个人来掌事,不像是来做生意,倒像是来败家的。不过奇怪的是每回袁家商队去北狄时,这钱伯涛总会跟着前去。而去其它地方,却不见这姓钱的。”

董姝韵又道:“是啊,公主请想,商人为利天经地义,哪会选个不会做生意专门花钱的掌事?而且还只和北狄做生意?其中必有古怪。民妇加派人手日夜密切监视。果然,这钱伯涛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让马英和他日益亲切起来。”她说到这便不再言语。点到为止,有些猜测不方便讲出来,公主一定会明白的。

湛滢暗暗点头,北狄、钱伯涛、马英,三者分明就是一条线串起来。但没有实据,马英又是抗狄名将之后,身为商家怎可乱猜国事?做过皇后却能全身而退,这董姝韵不愧是母后看中的人,极其知道方寸。眼中露出一丝赞赏,她又问,“可见马英和狄人直接来往?现今生活如何?”

“这倒是没有见过。若是这样,想必赵大将军也不会放任至今。”董姝韵回道,“如今马英养了四个外室,也生了两个儿子。这外室均是钱伯涛寻来的美貌女子,置办的宅子也是钱伯涛张罗的,内里颇为奢华。”

“可安然出城矣。”湛滢自信一笑。马英先祖均以抗狄闻名,其祖父更是蛮狄死敌。马英若直接投敌叛国,使祖先蒙羞不说,更要掂量一下他家和北狄的世仇。即便狄王有容人之量,可那些狄臣贵族有多少血脉是死在他马家手中的?他焉能不怕。钱伯涛能说动马英,一定不是用北狄做诱惑,而是用湛荣。所以马英心里一定以为他背叛的不是大端不是母皇,是自己这个公主。看来湛荣一伙在这个湛氏的私生血脉上做足了文章。不过这样一来马英断不会明目张胆地对付自己,否则他只有叛国去向北狄,焉有前途可言,又何必投靠湛荣置业安家。不过这些话事关皇家,自己也不好说,只含糊道:“关外流寇、乱兵众多,借口更加有利。”

这一众都是明白人,公主在关中出事马英脱不了干系,不如让公主出城,然后在城外下手,罪名推给北狄也好、匪徒也好,均与他马英无关。赵母道:“如此说来,城中风声鹤唳是马英故意做出的紧张。要是这样,出关岂不成了入险地。公主您干脆就在老身府上安心住下。”

董姝韵却道:“不妥。万一马英引来北狄人进关,跑都不来及。即便没有敌军来袭,马英若使人装扮北狄奸细潜入府中行刺,再借口锄奸闯入府内,混乱之中,有了什么意外他倒是能撇的一干二净。”

赵母和陆凝香顿时白了脸。她二人虽不通军事,但也知道被敌军破关,首当其冲的罪责是在主帅身上。那马英不过是奉命守城,借口兵力不足或城中有细作之类,脱罪的理由多了。到时候不但公主有危险,她们一家也得完蛋。

“趁着马英他们摸不着情况而出关。只要关外有大将军的人接应,公主定然平安。可借口伯母病重,先请红巾营的心腹出关告之赵将军,然后出关再请红巾营的人护送,这样定可万无一失。”董姝韵歉意得对赵母道:“委屈伯母了。”

“无妨无妨。”事关一家性命,赵母怎会有异议。

湛滢却哈哈一笑,“你等忠心,本宫心领了。马英如此动静,任何人出关都会陷入危境,除非是他自己人。不过你们无须担心,只要本宫安心住下,他们暂且不会动手。”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细想一下便明白了。要在将军府中刺杀公主,还要将自己的罪名撇干净,这当然要好好谋划。马英毕竟久经沙场,不是鲁莽人,自然要确定万无一失才好下手。

“找不到赵将军,可以去找李朗。怒目关离这里也不远。”许久不曾说话的董姝晴突然开口道:“要想出关也不难,袁氏商行就不会叫敌怀疑。听说孟阳袁氏已经更名为柳氏,这里的袁氏恐怕过不了多久也得改名,但人员却俱是袁少华亲信,难免猜测不定人心浮动。不如就利用这一点,说动周铭,送我们的人出关。但昌福不能去,”她突然觉得直呼昌福的名字有点不妥,赶紧改口,“相公和妾身等亲自去接公主入将军府,一路上恐已被眼线发现,相公若去,这计便不好使了。最好差个手下有些实权、又忠心的人,以走私为名,引周铭上钩。”

湛滢耳中听着董家姐妹商议如何行计,又仔细看了看这两人,心中暗叹,这样机智美好的女子,才该是董家的顶梁柱。可惜啊,重男轻女,董桦费尽心机撑起的董府让董世杰、董昭言之流毁了。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一切已经商量妥当。昌福和董姝晴依计而行,董姝韵却被公主挽留。赵母和陆凝香见天色不早,赶紧出去亲自准备晚膳。而鱼跃、鸢飞也被打发到屋外。

董姝韵毕竟见过大场面,和公主单独一屋也不见太过局促。

湛滢有心问话,但又不想让自己的意图太过明显,于是笑道:“昌夫人如何来到武威,可否说与本宫?”

“民妇当然知无不言。”董姝韵将过往一切详细说来。听得湛滢连连点头,叹道:“昌福倒是个有福气的,真应了她的名字。”

“是啊,武威动乱一平,民妇和家姐就让她改回自己的名字。”

“昌福不能如赵润玉一般以女子身份示人,你心中可有遗憾?”

“回公主,这世道对女子虽比以往略宽容些,但男尊女卑仍根深蒂固。况且行商三教九流都要接触,还要和北狄做生意,男子身份还是必要的。如今这样,民妇和姐姐已经知足,也是皇后娘娘的天恩所赐啊。”

湛滢感叹,“伉俪情深,不局限于男女啊。”

董姝韵羞涩一笑,“不瞒公主,也不是没有赌气口角之时。淮儿一家之死,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昌福去了几回不见淮儿的丈夫孩子,又悄悄命人打听了,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她心里也是有数了。民妇原想等她想通了这事也就过去了。结果她足足月余没有和民妇说话。民妇只好拿着软话去哄着。哪想她却说,不是气民妇,而是气自己没本事,当初哪怕是拼死拼活地耍无赖不让淮儿出宫,这女人也就没有后来的苦事。民妇听这话真是哭笑不得。她也不想想,若真是这般,哪有后来民妇和她的姻缘。”

这昌福竟不知妻子的醋意。湛滢不由哈哈大笑,转而又长叹感慨道:“世事变幻焉能尽如人意?可笑安王还成日间借口孝道跑去太师府。”这才是湛滢留下董姝韵的目的。

董姝韵似乎没有理解公主的意思,只是顺着话,摇头轻蔑道:“只不过是在野外捡来的婴孩,当初被家里逼着、也是为了自保,前皇后这才提出过继要求。”

“真是捡来的?”湛滢疑问道:“如今朝堂京城暗流涌动,都是流言闹的。”

公主虽没明说,但董姝韵却立刻明白了。做生意的马队也常去京城,茶馆酒肆的闲言碎语哪会不知道。都传言安王是皇上在潜邸时的私生子,董姝韵听了只觉好笑。今儿听公主这么一说,明白流言蜚语到底还是有些影响。她斟酌着小心翼翼道:“皇家血脉天下独尊。民妇记得那年公主出生,皇上当着满朝三品官夫人的面,迎着朝阳将您高高举起,您背上天生金凤,高贵莫测,恍如神迹。反观那位王爷,养在前皇后宫中时很是幼小,老嬷嬷替他沐浴,前皇后及宫内许多人都瞧得真真的,不过就是一普通婴孩,背上哪有皇室金凤印记。即使只瞧你这三分像皇后、七分像皇上的样貌,也可知您身份的尊贵。民妇说句大不敬的话,当年皇上在潜邸时,北狄亢氏、前晋闵氏兄弟都想着法讨好皇上,送去的女人即便不如皇后娘娘那样绝色天下,也是万众挑一的。您瞧那王爷的样貌,可有半分美人的样子?”

“确实平庸了些。”湛滢淡淡笑了。又闲聊了一会,赵母和陆凝香亲自上菜请公主用膳。都是见过世面的,陪着湛滢说笑着,氛围很是融洽。

晚膳过后,众人正要劝公主早些就寝,就见下人领着昌福进来,对公主跪下道:“草民挑了个最忠心的手下全适才,顺利完成了任务。草民怕公主想知道详情,悄悄命人将他带到了将军府的一处后门。”

什么人能让一个混迹江湖多年的奸商说出“最忠心”三个字?只有她靠山主子派来的人才能让她这么说。湛滢明白这个叫全适才的一定是母后的人,故而招招手,示意将此人带来,天色尚早,也睡不着,正好听些“故事”解闷。

那全适才进来就急急磕了个响头,拿眼神看了四周。湛滢会意道:“但说无妨,都是自己人。”

全适才这才开口道:“回公主,小人得了令便悄悄约了袁氏商行的周铭出来寻了个隐秘的小酒馆吃酒。以走私药材去北狄为饵,许偌事成之后分给周铭千两纹银。周铭开始不情愿,小人拿话激他,说孟阳袁氏早改了柳氏,你这前当家的手下还不知下场如何?不如趁机牟些利自个单干不再受人拘束,这才是正经前程。周铭虽动心却也疑心。小人故作为难,他再三追问下,这才编了个瞎话,说小人曾随昌大当家去过北狄行商,有个北狄贵族想拿鹿护山中开采的上等美玉换药材。谁都知道鹿护山早被封为北狄圣山龙脉,就连狄王都不准动山里的一草一木。小人又说,昌大当家有钱犯不着冒杀头大险,但我们这些下人,只要搭上这条线贩上两三次,就可收手自个当老板。”

“公主,北狄的美玉贩到京城或南方,暴利百倍。”昌福在旁插了句嘴。

“没错。周铭立刻露出贪色。”那全适才又道:“小人见时机成熟,又加大了利诱,将全部上千斤的药材获利都答应给了周铭,又说上次去北狄和那贵族说好,若三个月内不拿出千斤药材交易,便是失信,以后再不得交易。这些药材都是四处收货时背着大当家从别处进来私藏的,耗费了两个多月,眼见约定日期就要到了,只求他能带小人手下立刻出关。周铭此刻已经动心,只是害怕而已。小人又劝说,虽说这交易在两边都是杀头重罪,但北狄那儿交易完立刻开拔,而关内有你们钱管事,你只要能说动他打个掩饰,自然没问题。周铭问小人是如何知道钱伯涛的事情。小人回说,商场如战场,昌家早打听清楚了,若不是钱管事和官家有联系,昌家岂容在自己地盘上做大?如今关内是马英将军做主,那可是钱管事的好友。周铭是生意人,一听就明白。小人又给他下了个定心丸,就说商队一切听周铭安排,只需要三个手下拿着小人的书信跟去即可。周铭没说同意,只问小人是否怕他抢了生意。小人装作模糊说那贵族只信任小人,如果他想横插一杠,小人自然有法子对付。周铭到底还是同意了,让小人将手下暗中带来瞧了瞧,又嘱咐小人寻个隐秘场所弄点迷酒。他出去不大功夫就领了三个面目身段都与小人手下有五六分相似的小厮回来,劝他们吃酒,弄晕了他们。又让小人手下换上那些小厮的衣服,他说钱伯涛为人心细,每次出关都是要亲自验一下商队人员。”

湛滢点点头,这姓钱的勾结北狄自然要小心谨慎。这次她这公主在这里,姓钱的必须要亲自坐镇,当然不会随商队出关,所以更要验明清楚。这都是显而易见的,只是不知道姓钱的为何会在这紧要当口同意自己商队出关?当真不怕有奸细混入?

又听那全适才道:“小人心里还是忐忑,领着周铭去了早以准备好的私藏药材的仓库后,又远远地跟着他,就怕事情有变。那周铭也是个经商的料,安排人手装货套马,一切都井井有条。奇的是他却没有去找钱伯涛,而是直接领着商队去了关口,拿出了出关凭证,还不准守关的士兵检查货物,只嚷嚷是马英朋友钱爷的货。当兵的一听哪敢怠慢,只得派人去上面禀告。不大功夫钱伯涛就匆匆来了,周铭特地将他拉到一旁嘀咕。小人耳朵灵躲在暗处听得真真的,周铭真会说话,直接说了是走私的货,还细数了钱伯涛在柜上取钱的次数和数目。小人听得心惊,这钱伯涛几乎每隔十天半月都要支取百两银子,最近这几天更是一气拿了近千两。周铭甚会演戏,苦脸说以前钱伯涛随意亏空,有袁少华顶着,现在袁少华死了,听说柳玉陵派来查账的人已经在路上,若不在账面上弄些银子,这大的亏空他们两个管事脱不了干系,肯定会被告官的。这批私货能获利至少三千两,借着马英主事关内的天大良机,捞一笔是一笔。他和北狄人说好了,就在这几天交易,必须要马上出关,否则错了时期失了信再不能做生意。钱伯涛面色甚为难看,只问周铭如何知道孟阳之事。周铭也是机灵,说袁柳夫妻反目,孟阳闹得沸沸扬扬,过往的商队早传遍了。那钱伯涛也没再说什么,递上了马英的通关文书,匆匆查了一行人员便走了。其实这千余斤药材至少获利五千两,到底给周铭贪了。”

湛滢浅笑,江湖之上处处都是人才,小小一个商行掌事拿捏人心竟也如此准确。姓钱的亏空那么多银子,劝动他走私不难,难在如何让他不去细查商队人员。那周铭故意在关口前才引来钱伯涛,当着官兵面,又是一车队走私货,关内还有红巾营等其他势力,又是他们谋逆的紧要关头,钱伯涛能不紧张?只能匆匆扫视一番,那三人本就有些相像样貌,又是夜间,钱伯涛能看出什么。

其余人听了松了一口气,赵母道:“公主您安心住下,估摸着三五日,润玉一定会得到消息,那时老身和您一起出关。”

湛滢含笑同意了。

五日后的夜间,陆凝香遣人去红巾营通知说母亲急病,很是凶险,急需出关见女儿一面。红巾营哪敢怠慢,来人过府还想劝说,结果一看马车都套好了,老太太靠坐在里面,任谁说都不听。来人只好命一对人马保护大将军家眷出关。关口处,马英的人拦住车马想要细查,红巾营的人却拿出了大将军的手令。马英的人竟也没有多问,直接发行。

车队才出了关口,暗处的两人便催马出现了。其中一位颇为英挺的男子看着黑漆漆的关门,沉声问道:“钱先生可看清了?”

“马将军放心,错不了的,刚才我身边那位从孟阳来的人说了,混在马车旁的丫鬟中有两位却是公主贴身的侍女。”另一位斯文男子嗤笑道:“果然不出我们所料,她们按耐不住了。”

“身在险境,即使公主不急,她身边的人也会想法子赶紧出关的。否则有了万一,下人总是最倒霉的。”马英感叹,目光冰冷道:“我只怕是声东击西。”

“将军该对自己的两手准备有信心,关外关内埋伏的都是好手。我亲自带人去看看情况。若公主在车内,那是最好不过,谁也不用担了罪责。若不在车内,一定还在赵府,到时就制造北狄奸细冲入赵府的假象。无论如何,安王面前您这首功是必定的。”钱伯涛恭维道。

马英长叹,眼中闪过一丝无奈,随即被狠戾代替,“现今还不是说功劳的时候。那就有劳钱先生跑一趟了。”

“得令。”钱伯涛抖擞了精神,挥动马鞭,带着一队黑衣人出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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