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舌尖在花缝中滑动 将军马背上挺进公主_守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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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魔剑的躁动来得突然,去得也十分的蹊跷,就只那么一瞬就没了,一直到卖药郎离开那宴会,它都再无半点声息。
“是心魔。”
卖药郎听见自家大妖的声音,抬头便看到背对着自己坐在廊下的少年,正仰着头,也不知是在端详那棵不知名的开满花的树,或者是更遥远的缀着星星的夜空。
“..心魔?”卖药郎首次听到这个词,有些不明的在口中过了一遍,思索一番之后,缓步走到廊下与对方并肩坐好,这才又开口问道,“..是什么?”
“姆...你们修行体系不同,”叶白偏过头对上那双灰蓝的眼睛,想了想,“你也可以理解成是来自郁家乡那边的特产物怪。”
“物怪的形真理三要素对应在心魔上,‘形’是修行者因缘之下产生的执念,修行之中不分善恶,任何一种情绪都可能成为心魔。‘真’为执念产生的原因真相,可能是师兄弟的优秀而产生嫉妒,可能是仇人之间的仇恨,也可能男女欢爱之间的爱欲,诸如此类。至于‘理’...大约是对应了当事人的真实想法,是想要杀了师兄师弟来消除心魔,或者是更加努力向上,是手刃仇人或者以德报怨。”
“心魔想起来便出现,没有想起来便压下,一念生,一念死,产生可能只是一个转牛角尖的功夫就能壮大,使人道心出现裂纹,也可能置之死地而后生,道心摇摇欲坠之时豁然开朗,重塑道心也是经常的事。”
卖药郎的肤色在月光之下显得更加的白,眼尾染着朱红的色彩,夜色里显出了几分诡谲来,他凝视着少年侃侃而谈着自己所不清楚的事情,有大胆的流萤飞到他面前,一闪一闪的流光蹁跹,稍稍映亮了周围少许,最后他听见少年语气平平的结尾。
“但少有能简单勘破自身的执念,死在心魔上的修行者很多,挟带执念赴死的人,...不计其数。”
叶白也没想到对方的那把退魔剑会对修行者的心魔有所反应,毕竟在修行界中,能被动的稍稍抵抗心魔的那就是难得的大宝物了,更别说退魔剑这种干脆能跟心魔杠上的,能斩杀心魔,那是听都没有听说过的。
“...你考虑去那边吗?会很受欢迎的,”叶白想着退魔剑的特殊处,但是又想想修行之人能产生心魔的,那一般都是不便说出来的,想来要对方老老实实的将前因后果全盘托出,估计也是悬,于是他又补充了两个字,“..可能。”
被后面那个不确定的词给逗了一下,卖药郎翘了翘嘴角,又稍微仔细的琢磨起了对方解释的‘心魔’二字,他其实不是很清楚,但他听懂了‘特产物怪’这几个字,所以想着那大约也是……物怪的一种?“龙君的意思是..郁小姐身上有心魔?”
叶白点点头,然后扭头看向另一个方向。
他虽说没有特去关注,但毕竟大殿之中就这么点大小,基本都处于他的感知下,狐妖某个瞬间的阴郁和黑化他自然都能感受到。
卖药郎不明所以,他也循着对方的视线看去,但只见一切正常,并未有什么异样,包括手中的退魔剑与少年肩上的天平都十分平静,但就在这样的平静里,他却猛的听到了一声娇软的轻笑。
“心魔...”从无人的角落中款款走出的狐妖咀嚼着这词,忽地一笑,细柳长眉微微一挑,眼含春色,声音更是温软娇柔,万分的缠绵悱恻,“大人对妾身家乡的修行体系,很是熟悉呀。”
明明就是没人的地方,但卖药郎却又是眼睁睁的看着那只狐妖月下美人一般的从那角落里走出来,然后若无其事的也随着他们往廊下一坐,跟着又觉得不够舒适,凭空生了一个软垫与一个高度正为合适的香木几案出来,几案上琼浆玉液,玲珑玉杯,甚至还一盘晶莹剔透的小果子。
狐妖往前探了探身子,姿态慵懒的靠在案上,一只雪藕一般的手臂在撑在满头乌发里,另一只却是将斟满酒液的杯子往前推了推,对着俊美妖冶的青年微微一笑,“这杯算是妾身向郎君赔罪。”
“赔罪?郁小姐...”色泽金黄的酒液盛在白玉杯中,就仿佛是流动的金子一般闪耀,一看便是珍贵之物,但他没有动手去拿,反而是抬起头看向绝色女郎——卖药郎倒是明白‘赔罪’两字是什么意思,但思索一番之后,也没从这短短相处的几天里想到对方有做了什么需要赔罪的事情来,“...未曾做过需要赔罪之事。”
狐女郁笑容柔媚如丝,影子被月光投照带廊上,纤细腰线透出旖旎与香艳,一双媚眼情意绵绵慵懒半眯,端起的杯子遮住弯弯的唇角,“当下自是没有,郎君无需忧心白受了这杯酒,妾身以后也是必定要做点对不起郎君的事儿的。”
从未听过这么正大光明的无耻之言,卖药郎有些纠结的盯着案上的佳酿,也不知是否是夜色过于旖旎,又或者是这只妖狐自带的香艳,他微妙的觉得对方的意思是打算去爬别人床的意思,简单点来说,....
....这意思是以后必定要绿我的意思?
杯中已空的狐妖郁将杯子一倾示意,挑唇轻笑,“喝呀。”
“无妨,”叶白看了看那金黄的酒液,以为对方是在纠结这从妖怪手中递过来的东西可靠不可靠,“这于你有益。”
卖药郎又看了那酒杯两眼,默默的从那莫须有的纠结中摆脱出来,端起杯子也是一饮而尽。
眼看着青年喝下了那酒液,狐女郁倒也没有再斟酒,毕竟哪怕是要调理对方的身子,也是过犹不及,这酒液对她来说可以日常小酌,对卖药郎来说,却是不能贪多,她视线转向一边的少年,“大人可是有话想问妾身?”
“嗯。”叶白点点头,他也不问对方怎么猜出来的,“你的师承于谁?”
“...大人莫不是在说笑?”怎么也没想到对方是要问这个,狐妖愣了一下,随后更是笑得花枝乱颤,“妖修可不比人修,哪个不是自己摸索出来的呢?要说传承,也只有大人你们这样的,或大族直系精英才有传承记忆,妾身一介普通小妖,哪里来的师承呢。”
狐女郁笑得过火了,那双莹润的眼睛里浮上了一层水光,眼角眉梢蔓延着无边撩人春色,便是卖药郎也不得不稍微撇开视线避其锋芒,而狐女却不收敛,反而就着这样的姿态,笑盈盈的看着面前仿佛有些困惑的少年,等着对方给她一个回答。
叶白也未开口解释,反而是翻手施了几个法,那些无一不是狐妖这几天用过的法术,他施完法术,便又去看狐女,见对方仍是未明了过来,他便又重新施法,如此反复数次之后,一直娇笑的女郎终于收敛起笑意,皱起眉头。
在卖药郎眼中,面前的两只妖怪就仿佛是打哑谜一般,在叶白施法之后,狐女郁也跟着施了一遍一模一样的法术,眉头更是拧的紧紧的,隐约是有些藏得不太好的错愕。
在一阵诡异的沉默之后,仍是狐妖先开得口,“妾身确实并无师承。此身修为,乃是...”
狐妖说到一般愣住了,她停顿了一下,却没有说下去。
这回的沉默持续了很久。
“妾身一身修为乃是...兄长提点。”
狐女郁的声音轻得仿佛要消散在空气中,她偏着脑袋看着对面的大妖,掩去娇媚的神情居然有几分天真,“妾身幼时与兄长居住青丘,并非直系,修行一路全蒙兄长怜惜提点,妾身愚笨,只能照着学,于是便将兄长的一些小动作也学了十成十。”
每个人施法的时候都会有些各自的习惯和特点,比如剑修握剑时的姿势,擦剑时的动作流程,劈砍的角度,起手式,闪避的动作等等细微的细节这些都会不一样。
这就像银魂的世界里,松阳可以一眼看出来银时与他师从相同,那是因为他们的很多小习惯都一样。
而叶白就在狐妖的动作细节中感到了一种熟悉感,他先想到的是,与大师兄玲珑相似,与自己相似,但随后又很快意识到,...
不管是大师兄玲珑,还是他自己本身,他们俩的师承,事实上都是来自同一个人的。
“原来是熟人...”狐女郁已经又回到那副巧笑嫣然的模样,她媚眼一抛,语气中不无遗憾的有看了一眼一直坐在一边的青年,低低的叹了口气,“那就不好再拿郎君的心脏当药引了。”
忽然被提及的卖药郎瞳孔微缩,抬起头看着面前仍是那副情意绵绵模样的狐妖,狐妖见他的视线,冲他娇媚的一笑,然后又继续说。
“妾身要找个合适的心脏给兄长,也是不容易呢。”
卖药郎...卖药郎也不知道这会该说什么,害怕没有,生气也没有,他只是思索着,难道难道对方从一开始和自己在谈就是吃了自己而不是想歪了之后的‘吃了’自己?
娇媚的女郎就像是真的会读心一般,毫无障碍的从青年与往时无异的脸上读出了这么一句话,她不仅不辩解,还妖妖娇娇的又抛一个媚眼,声音又软又媚,“郎君相貌俊俏,妾身也是国色天香,临行前欢好一番,两方不亏。”
卖药郎...卖药郎冷漠脸,他有点想切另一个人出来了,但是又想知道这心魔是什么。
逗弄够了小白脸儿,狐女继续看向那条小龙,她也不问对方和自家兄长什么关系,“大人白龙鱼服,可不该是为管妾身这等小事而来的罢?”
她明明依然是娇笑着,可却让人莫名的读出了几分嘲讽的味道。
叶白轻‘唔’了声,没有为对方的冒犯而生气,他的重点放在了对方的‘兄长’上,听着狐妖说什么药引,“他出什么事了?”
“…是大人你也兜不住的事儿。”狐女盯着小龙那张脸,她也不确定对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作疑问,不过事到如今这二者对她来说没什么所谓了,她缓缓的露出一个笑容,“他把天道玩晕乎了。”
狐女郁是不知道自家兄长究竟什么时候去结识还教导了这么一条小龙,不过她和兄长一向不怎么热切,自从她离开青丘之后,更是直接断了联系。
人人都说狐妖多智,但在狐女心中,就是把整个青丘的狐狸脑子叠起来,估计都不够自家讨厌的兄长脑子一小半的聪明。
狐妖想过,假如若是自己当时有对方一小点的聪明,或者自己当时不那么自以为是,那么这只世上最聪明的能把天道都玩晕乎的狐狸大概也就不会变成死狐狸了。
说来也是可笑,她与胞兄从幼时一起生活了上千年,关系却始终只是淡淡,甚至她还颇为讨厌这只什么都知道,又比自己聪明的狐狸,可以说相看两厌,也可以说是她单方面各种讨厌。
明明是在对方的提点下,才能硬生生的在不惹因果的情况下长全了九根尾巴,眼看就是要渡劫飞升成仙之际,她却一股脑的向着别人的陷阱去。
而那只狐狸,明知道那是陷阱,可他却也只是不咸不淡的就像平日里提点修行一般的,只随口说了句嫌弃她蠢的话。
她的确向来是不聪明,不然怎么会相信那神佛说的,什么不渡劫便可以位列仙班之类的鬼话。
天道沉寂,导致帝王朝代无法顺利更迭,但这和殷帝辛本人,和她这只狐狸又有什么关系?
殷帝辛才兼文武,他也许不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但却也绝不像姬发口中那样自绝于天,酒池肉林等等更是以讹传讹。当时记着帝辛的罪状一开始是有几条,狐女还记得,但等到过了百年再看,却发现那罪状无端的又多了几条,又过百年,再增,到如今再去看,帝辛的罪状已经可以说是恶贯满盈了。
这些都不过是后世的人将自己所有能见到的,能想象到的罪恶,都擅自添加在那场战争中的失败者帝辛身上。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为何成功更迭朝代之后,又要拿自己去祭天?
说得倒是好听,推动天道醒来,造福百姓,会有功德无数。
当时在阵法之中的狐女不屑轻笑,不过是帝辛气运已散,无法再庇佑她,她自身能力不够,只能任人鱼肉罢了。
她当时觉得,能认识到这些人真面目的自己已经足够聪明了,但随后的剧情却又扇了她一脸,让她猛然发现自己其实依然是那只美貌蠢狐狸。
那些人要设计的,从来都不是她。
在阵中看到那只懒得不行的讨厌狐狸出现时,狐妖她首先想的是,妈的,蠢样又被这只死狐狸看到了。
可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了她的意料,那只从小就讨人厌的狐狸代替了她祭天。
或者说,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她的兄长。
被替换下来时,狐妖她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甚至没有半点感动,就娇娇绕绕的独自站了个位置,甚至颇有几分兴高采烈的,想着今后就没人再拘着自己压自己一头了。
她的表现无疑被在场的所有修行者看在眼中,对她更是颇为不齿,不过因为这事情的走向顺着他们的意,所以他们也不多话。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狐妖就蹲在阵法外,开开心心的看着阵法中的狐狸慢慢的合上眼睛,然后……
她就出手了。
硬是舍了八条的尾巴,以命换命的破坏了阵法,将他的肉身夺了回来,然后在之后数百年的时间就是被气急败坏的修行者追得像狗一样。
当时的修行者们没想到她会出手,事实上,她自己也没想到,哪怕被追了几百年,她也没想出来自己当年为什么要自讨苦吃。
也许是因为年幼时那点情分?
也许是因为成长时那点指导?
也许是因为她欣然投网时他随口的一句阻拦?
也许是因为他千里迢迢,来代替她赴那场杀机四起的局?
狐妖没有想明白,她只顾着逃。
虽然只剩下一条尾巴,但她总算开始聪明起来了,何况她好歹也曾经是差一点渡劫的大妖了,再加上他们兄妹二人的法宝……好吧,大部分是她兄长的法宝,倒也是一路坎坎坷坷的活到了修行者们自顾不暇的现在了,然后偷偷摸摸的改名换姓的跑到了大洋对面。
当年祭天的阵法被她破坏,阵法反噬天道,结果把原本就沉寂给天道添乱,天地之间五行失调,整个世界便不好起来了。
她的家乡倒是还好,修行者众多,也能即使的处理好,而现在逃过来的这里……咳,就没有那么好运了,魍魉魑魅横行,整个地界都陷入了混乱之中。
不过狐妖也不在意,她比较在意的是,从青行灯那里听到的那个故事,换了心就醒过来的人。
这些年狐妖也没少折腾,奇珍异宝试了个遍,但自家兄长却是懒得搭理一般,半点反应也没有,更别说要醒过来了,于是在听到青行灯的故事时,狐妖便脑子一转,思索了起来。
还别说,她觉得这个可能性还是可以试试的,万一兄长厌恶过头了,醒来揍她呢?
虽然说下好了决定,但是毕竟她是看脸一族的,长得太丑的,她也委实是下不了手,想象不出来那颗心与自家兄长互换,……怎么也得要找一个和兄长长得美色相当的呀!
然而美色相当的小白脸儿看来是不能下手了……
“果然妾身还是去找酒吞大人商量一下吧?”
狐女趴在几案上,一双媚眼依依不舍的又看了眼卖药郎,“郎君不若再考虑一二?兄长长相只略逊色妾身几分而已。”
……不了这些,但是我觉得这个跟脸没关系。
卖药郎保持微笑。
在妖怪的世界只是浪个开头,卖药郎他现在对待人类的心已经开始区向平和了。
毕竟人类的世界的确是存在恶,可……妖怪的世界又不是就是全是善的,大家不过半斤八两而已。
看来小龙说的没错,世界存在极善,也存在极恶,但大部分的人,甚至妖,都是生活在黑暗与光明之间,一念于这方是善,可能一念于另一方就是恶了。
这可能真的不是什么太重要的问题,平常心对待就可以了?
“当年天道沉寂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叶白总觉得这件事情很眼熟。
“方才所言便是妾身知道的全部了。”狐妖站起来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打算离开,知道这小龙大约是自家兄长的故交,她倒也给面子的又想了想,“唔,隐约兄长说过下棋什么的?”
“与天道下棋什么的,妾身可不懂,也无所谓吧,妾身只负责吧兄长弄醒,下棋不下棋的,兄长自己去折腾吧。”
“不然妾身又要救兄长,又要下棋,可不是太累了。”
注视着那身姿柔软的女子有莫名的消失在几步远的地方,卖药郎看向身旁的大妖,“……心魔?”
“姆…大约是想救活已经死去的兄长。”
“她并不需要你斩心魔,”叶白摇摇头,“她不愿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