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公里日批 污的你床上秒湿的漫画_香蜜沉沉烬如霜之此心安处是吾乡
不知道是哪儿吹来的风,携着我悠悠荡荡的晃。
我忍着昏天黑地的眩晕勉强睁开眼,只觉四面烟波渺渺,仿若人在水中。那波光碎影荡着荡着,渐渐凝定成型。
时值黄昏,金乌将坠,淡月新升,绵延千里的深雪中,战车源源,甲胄光寒,遥遥看去像是一刃长驱直入的剑锋,破出一道寒光锐利,将天地长长划开。
行伍间,天界龙旗跃然高擎,其上明绣九爪应龙,神形威怒,昂首腾云,猎猎于长风之中。四合之下,寒意遍布,神威严穆,兵戈锋锐,威慑八方。
隔着雪幕的烟岚,我遥望千军万马前那一点孤傲的白,不知怎的,脑中晃荡的竟全是那个人低头浅笑的模样。
那是三月芳菲的美,流水湛湛,微澜一漾,媚雅似水。
我的心上人,他为我下过流星雨,搭过彩虹桥,入过凡尘梦,还娇养出永开不败的昙花;
他为我受过伤、流过血、伤过心、落过泪,谋夺帝位护我长乐无忧,舍半数寿元给我逆天改命;
他血染三界,九万年花落肩头不愿醉,只因舍不得饮尽最后一坛桂花酿;
他的手,既能烹茶种花,也可挥戈千里,握的是赤霄宝剑,书的是与子偕臧。
我们有上神之誓的婚约,有行草魏碑的婚帖,怎奈一朝错身,失了一生。
深吸一口气,寒意顿时浸入脏腑,压下了胸口火辣辣的疼痛。
我弃苍生于不顾,有违天道,身负重罪,日后便是天不罚我,也定会日日受这焚心之苦。可即便负尽天下,我还是舍不下他!
“小——鱼——”
竭尽全力喊出的声音散在凛冽的朔风里,未飞去多远便已缥缈难寻。
我呛了口雪气,弯下腰轻咳数声,好容易压下喉中麻痒,抬首时,遥见远处一队斥候正马蹄溅雪,绝尘归来。
那队人马到得大军阵前,纷纷翻身下马,齐齐向小鱼仙倌抱拳行礼。
为首一名少年天将上前两步,禀报着什么。那张看不出仙龄的娃娃脸上,除了担忧,更多的却是崇敬,或许还隐隐含着些许孺慕之情。
孺慕?
我怔忪片刻,忽而想起当年回了洞庭的鲤儿,不由失笑摇头。当真是一梦沧海,当年小小的人儿,我一觉醒来竟已长成如今清逸的少年郎。
同行众人闻报,皆面色凝重,唯小鱼仙倌面色如常,静静听着,间或问些什么。夕阳下,他傲然马上,发丝与衣袂飞扬的剪影漫然自在,底定雍容,浅淡的目光缓缓一扫,威仪天成,万事不惊。
众神将被这样的眸光一一扫过,均是精神一振,眼神由最初的郁郁渐转为安定狂热,神情肃穆地望向他,就像仰望着必胜的信仰,仿佛只要有他在,他们就能无所畏惧,永不落败。
天帝的眸光扫视一圈,终是落回了鲤儿身上,唇角微不可查地扬起,刹那仿若深湖之上云吹雾散,于青影雪光里漾出淡淡的柔和。
他俯下身,拍了拍少年的肩头。
我远远读着他的唇,那一字一句,说的是:
“莫怕,有我。”
鲤儿的脸霎时亮了起来,乖巧一笑。笑靥中全然的依赖与信任看在我眼里,好似一道利鞭,隔空狠狠抽来,迫得我几乎狼狈地退了几步。
小鱼仙倌仿佛察觉到什么,自马背上霍然直起身,眸光凌厉如箭,精准地直射而来。
我躲闪不及,与他的目光碰撞在一起。对视的那一刹,他明显震了震。
我的后背抵上一棵老树,一阵风过,自脚底到掌心皆是寒凉一片,浑身上下已然冷汗泠泠。
渐浓的天色下,小鱼仙倌的目光隔着漫天大雪,隔着千军万马,牢牢锁定了我。
他缓缓兜马转身,逆光而立,挺拔精瘦的身姿晕了道若有若无的金边,
最后一缕光终于也退入了山谷深处,天地间,望不见边际的兵甲,探不见尽头的静。一滴冰水坠入幽谷,发出通透的空响,远远传来竟格外清晰。
半弦月遥挂天幕,好似极薄的一片脆玉,微微有些苍白的光。
月下,小鱼仙倌的面容隐在阴影之中,晦明难辨。可我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始终凝铸在我身上,如水如墨,如冰如霰,如有实质。
被那样的目光锁定,我只觉中了定身术般动弹不得,既移不开眼,也无法大口呼吸。
僵持片刻,他先动了,倾过身对一旁的破军交代了些什么。
不一会儿,风中响起呜呜的号角。大军得令,原地休息。
一片青墨深邃里,他策马缓缓向我行来,白袍胜雪,披风高扬肆虐风中,所到之处,军阵一一中分,如同夺目寒光将银甲雪骑一划为二。
其人在前,身后立刻有天兵神将填补分裂的空隙。整个军阵缓缓风云涌动,移宫换位。
我心下一沉,这大军整歇之时竟也这般严阵以待,可见局势不容乐观,小鱼仙倌也并非像表现出的那般轻松笃定。
想通此节,我更是心乱如麻,闭了闭眼,一时进退维谷。
雪气里沁融了丝丝缕缕的昙花香,那香似有若无,填入心腑之间空而凉的地方。
我有点出神,恍恍惚惚想着,这香可真奇异,一直以为是冷的,如今闻来竟是暖香。或许,暖的从来不是香,而是那留香之人。
“破军见过水神仙上。”
一声闷雷巨响将我震得回过神来,我睁开眼,只见小鱼仙倌已到得近前。
他冷凝的眸光自我空荡荡的皓腕不动声色地掠过,瞳孔一缩,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刹那似有浪潮卷起,却又瞬间消逝:
“糊涂,连花神水神也分不清了?破军,你身为本座先锋元帅,与妖界一役,看重的就是你粗中有细,可别告诉本座看错了人。”
那紧随其后的彪形大汉闻得此言,愣了一瞬,赶忙细细端详起我来,困惑又纠结地瞄了瞄我的手腕,直至小鱼仙倌轻轻“嗯?”了一声,方如梦初醒,急急垂首称是,转身愈发恭谨地向我拜下一礼,抱拳道:
“末将破军见过花神仙上。”
小鱼仙倌也不看他,只直直静视着我,声音依旧雅润平和,语锋却带上了丝凌厉:
“传令回去,南天门近两日的守将及璇玑宫随伺众人玩忽职守,着,削仙籍,贬入凡界,历劫三世。”
我一惊,也顾不得迫得我几乎喘不上气的沉沉威压,急急上前拉住他马头缰绳,道:
“三世?!为何罚得这么重……”
小鱼仙倌挑了挑眉,话虽是对着破军说的,眼神却也未自我身上移开:
“你来告诉花神,本座可是罚重了?”
破军略一思索,面上羞愧之色更甚,直涨得耳根通红,沉声禀道:
“南天门乃天界正门,六界中人欲上天庭必经此道。现如今妖王复苏,大战将即,那妖族自来最善伪装变幻,蛊惑人心。值此多事之秋,南天门守备还能大意至此,未辨清楚人就擅放通行,此举不单是罔顾了仙上安危,更是将天界置于险境,此为一错。”
顿了顿,他的头垂得更低了些,似是越想越惊,额角竟沁出密密冷汗:
“再者……此地距天界至少也有两日路程,吾等却一直未收到天界来报,想来定是偌大天庭,竟还无人发现仙上早已离去,可见当值之人着实糊涂。若此时妖族绕开大军,直攻天界,打我后方一个措手不及,大军出征在前,恐还未来得及回护,就已陷入腹面受敌的境地,其后果……不堪设想啊……”
他的声音微颤:
“陛下若想以儆效尤,历劫三世……还是罚轻了。”
说着,破军单膝跪下,正视道:
“陛下,俺是个粗人,不会说话,但既为南天门众将之首,手下这帮崽子不争气,也是俺过往练兵不严,有负陛下重托。破军请求,与众人同罚!”
我咬了咬唇,何尝不知破军此刻说的句句在理,然事情到底因我而起,如今我这始作俑者置身事外,却累得旁人替我受罚,到底心有不安,只想着不若一人做事一人当,遂硬着头皮强辩道:
“小鱼仙倌,我若有心要走,他们哪里敢拦,又怎生拦得住?你明知是我的错……若要罚,不如罚我好了……”
小鱼仙倌的眸色既深且凉,静静看着我,宛若一泓寒潭,无情无绪,偏又让人觉得眸底隐着万千的颜色:
“你,我自是会罚。”
他语气平静,无波无澜。语毕,方垂眸看向跪在马蹄下听候发落的壮汉,轻叹一声,俯身抬手,将他自雪中虚扶而起,慢慢道:
“破军,你如今已是我先锋元帅,妖界一役自有你出力的地方。大战将即,练兵不严之过暂且记下,本座准你戴罪立功。另,此番受罚神将历劫圆满后,仍可重归天庭,位入仙班。”
“众人当以此为戒,若有再犯,必当重罚。”
破军赶紧“嚓”的一礼,面露感恩之色,声如洪钟,大声应道:
“是!”
小鱼仙倌抬抬手:
“着昴宿星君即刻回天庭传旨。退下吧。”
破军肃然拱手,倒退数步,方转身离去。
四周已无旁人,唯猎猎风声呼啸而过。小鱼仙倌既不看我,也不说话。
我心下惴惴,平日里无论怎生行差言错,他对我也从不苛责,多的是无奈与纵容,只有真正怒极了,反不见动静。
“人鱼泪呢?”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传来他淡淡问话。
我一怔,张了张嘴,这两日日夜兼程,明明本是有无数的话想对他说,却如鲠在喉,怎么也吐不出。
小鱼仙倌,让我如何告诉你,人鱼泪我给了霜花。我以一串人鱼泪,想换我俩一个将来……
想与你春夜细语,花架夏荫,清秋霜落,香雪煮茶;想与你共一寝风月,闻蝉鸣鸟翠,埋酒树下,习字赏花;或许有一日,我还能与你小楫轻舟,穿入江南,云梦洞庭;炊烟袅袅,青衫旧麻,儿孙膝下……
小鱼仙倌,觅儿心中其实有你,全是你,唯有你!
可这些话,让我如今怎说得出口……在看清这迫在眉睫的形势,在大战一触即发的当口,在知晓你于众人是怎样举足轻重不可豁缺的存在,在你对鲤儿说出“别怕,有我”以后……
我如何劝你,就此抛了责任,放下戎马,舍了众生,只与我相依相伴,苟且偷生。
天下之大,容得下山川河海;
天下之小,容不下怯弱懦夫。
小鱼仙倌,你手中握的是赤霄剑,剑之所指,当得天下海清河晏。
眼中酸涩,我怕他看出端倪,慌忙垂下头,转过身闷哼道:
“人鱼泪……我不要了。我不喜欢被拘着,人鱼泪也好,天界也罢,你给我的一切都会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小鱼仙倌,我……想回花界。你若不放我,我总会想法子逃的。这一次是我慌不择路,运气不好,撞在你手上,但天大地大,总有你地方找不到,也管不着……若你不放我,我下次……下次……”
身后森冷的气息瞬间压来,如噬人的黑夜,卷着一种窒息般的沉闷,竟迫得我不敢再说下去。
森凉的夜风里,只听他轻笑了声,那笑声冷冷淡淡,极尽疏离:
“我所做一切,原不过徒增笑话尔……觅儿,你可真知该如何戳我的心。”
痛不知所起,一分一寸缠了上来:
“慌不择路?呵,天帝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旭凤就这么好,让你如此念念不忘,这么迫不及待,当我的面就敢追来?”
我心下一跳,霍然想起旭凤既被称为战神,大军出征又怎会缺了他?
所以,小鱼仙倌现下是以为我弃了人鱼泪,处心积虑逃出天庭,又不眠不休赶来,只为追回旭凤?
我现下在他眼中,竟是上赶着自荐为妾,不知廉耻,自甘堕落?
心中凄苦,口里仿若嚼烂了一把黄连,五脏六腑皆苦涩难当,却已有苦难言。
小鱼仙倌见我不语,兜马转至我面前,缓缓束缰,伸出马鞭抬起我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目光与黑远的山野融成一片,沉如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