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激小说公务员 我与顾先生_我要送你红色玫瑰
其实宋端跟章老大爷开始搭腔的时候,就已经醉得差不多了,红搭白两瓶下来,一般人都得傻,要是换了江鲤,这会儿可能已经又在不文明地随地脱裤子了。
所以章老大爷问完后,原本看着还有点儿样的宋端头一抬:“发家致富的唯一途径是——节俭,其余的肯定都不靠谱。”
“……”
余棠在满屋的无言以对中起身一掠,抄上去把宋端往地上磕的头捞了回来,这要是真磕下去了跟摔西瓜似的,当场就得开花——宋端这个人就是这样,酒量可以,酒品也很好,喝醉了绝不逼逼耍疯也不嚎啕大哭,甚至在忽然睡死过去的前一秒还是清醒的,能跟你聊半场K线图你也看不出端倪。
“不管怎么着,保持学习可以,知识付费也没有问题,主要是你真的学到了。”段汀栖终于捏捏眉心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心累地看了苏永焱一眼,“没有哪家正规的机构是需要送钱送个不停,还顺带‘辅导’如何行窃变现的,你但凡心里有点数,就应该知道哪里不对。”
苏永焱被训得一声不吭,也不知道秀逗的脑袋还能不能听进去。而这种场景其实以前就上演过多次,因为他已经把苏家两口子辛辛苦苦攒下的钱来来回回送了十几万了,段汀栖其实并不好多说,也不怎么想插手。
她之前其实就翻过那些书,也顺带注意过这些事,苏永焱栽的坑,就类似于那些搞教学的“成人培训机构”,大部分确实是有个噱头,怀揣三两手“干货”,比如一些职场中的人际交往,看起单薄却通透的经济学常识,更高端一些的人脉资源往来,跟那些卖给老年人的保健品一样。
性价比是低了点,但你要是怀揣着平常心,跟日常学英语一样,是能学到一星半点的有用的东西,但要想凭这些“知识理论”出山就开公司,躺着年入千万,那纯粹是活在梦里。
就像老头儿老太太买了保健品也无法买来切实的关怀和温暖,孤独还是孤独,妄想还是妄想,更别说成仙上天了。
秦始皇都没做到的事情,建议“凡人”们也甭想太多。
而苏永焱这种儿子,也没办法了,只能说谁摊上谁倒霉。除了今晚约了个走马帮的小喽啰偷“古董”,段汀栖暂时还没发现什么更深的猫腻。苏家夫妇现在就是看“能怎么少送就怎么少送一点”,让这么个二货真正脚踏实地起来还差得很远。
简单照这个意思说了两句后,段汀栖上前接手了余棠捞着的宋端——她不想扶江鲤。两人就这么一人拖一个,从章老大爷院子里告辞了。
江鲤的小三层平时一二层是营业的,三层自己住,面积大得夸张,多睡十个宋端都没问题,但乱七八糟地折腾了一阵后,余棠愣是在段汀栖明明没说什么的眼神中放弃了给她们换衣服,把人扔上床就算完了——舒服不舒服的,随便吧。
经过玄关的时候段汀栖还不问自取地拿走了一块五彩的石头,名为收点“运输费”。这块儿石头不知道是江鲤哪儿淘回来的,顺手放在了门口的发财树花盆里,没什么特殊意义,就是图个好看。
而下楼的时候,段汀栖又转而把这颗石头送给了晚归的程艺朵,程艺朵的妈妈时常加班到深夜才来接她,她也已经习惯了,每晚作业写完就趴在玻璃窗前等。刚才是看到余棠和段汀栖了,很高兴地跑到了楼梯口等她们下来。
收到这颗石头的时候,小姑娘还有些茫然,眨了眨眼,听段汀栖说:“这是女娲补天用的彩石,你拿回去放到被窝里孵着,过段时间孙悟空就可以从里面翻出来,当然,也可能是皮卡丘和狮子王辛巴,主要看缘分。”
余棠:“……”
程艺朵却听得一愣一愣的:“那要是没孵出来呢?”
“那就是诚意不够,一直孵着就行了。”段汀栖说得面不改色,还能自圆其说。
“……”余棠直到送走程艺朵,上车的时候还盖着脸笑了半会儿,她是没想到这人不仅时而不正经,还知道皮卡丘和狮子王辛巴。
车开起来后,余棠问道正事:“听宋端的意思,那个什么‘获得班’不太正常,孟羡舒已经注意到了,现在还因为苏永焱,跟走马帮的人扯上了关系,这应该不是个什么正规的机构吧。”
段汀栖安静开着车,也想了一会儿才说:“不管是走脚帮还是走马帮,那些但凡大一点的门派,改革开放后都在谋求‘转型’,也就是把自己往白道洗,说好听点,就是变现人力资源,名义上开个公司挣挣钱什么的,江鲤的南北七十二行也不例外,只是她确实是真的干净了。”
“而走马帮弟子众多,名下其实牵扯了很多行业,但只是表面披层皮,内里仍旧干的是坑蒙拐骗的活,利用现代年轻人渴望成功的焦虑给他们‘洗脑’,从而捞钱也不好说。”段汀栖想想叹了口气,“这个模式简直跟前些年骗老年人买‘保健品’的一模一样,只是焦虑和渴望有所作为的年轻人可能更多,需求也更切实。”
需求更切实,换句话说就是“钱更好骗”,掏起来也更爽快。而不管是卖保健品还是卖“焦虑”,其实正经的产品是有的,但往往“疗效”没有造假的夸得那么大,不往天上吹,吸引力就从而也没有那么大——总结下来,越吹越洗脑的都是越骗钱的,靠谱的反而没人买。
而现在像章老大爷那些老头儿老太太倒是已经身经百骗,已经能反过来“教育骗子”了,新一辈的年轻人却在更扎心的骗局里乐此不疲地一头往进跳。
余棠想了想后,也摸出手机大致搜了搜这方面的东西,段汀栖瞥了一眼后立即说:“打击取缔这些‘非法组织’和黑社会是警方的活,跟我们没有关系。”
余棠偏头笑了声:“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就是搜搜看有没有正规的‘成功的案例’,我回头也考虑一下报一个。”
段汀栖目光看着马路,手却伸过去在她头上快速弹了下,笑道:“不要胡闹。”
“成功学的案例确实非常刺激人,可是呈现在人前和被关注的永远都是塔尖的一两个,是少数,那些失败的人与事其实超出你想象的多,但是谁关心这些,谁又考虑这些?大家都只想看也只能看到那些成功的,永远 觉着这世上可能有了什么捷径而自己没发现,从而焦虑成灰。”
段汀栖说得面不改色:“你真想学那点儿东西完全可以找我,都是很普通的经验,网上其实随处可搜到,有些人只是稍微系统总结一下就拿出来当课卖了。”
余棠闻言忽然一转头,静静看了她两眼。她面前这个人,平时从不张扬,也不张口闭口就谈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要是论起储备,她应该确实是个懂很多的人。
段汀栖把车拐过一个弯儿后,也瞧了余棠一眼,淡淡笑道:“看我干什么,没有人能‘无中生有’,我当然也不可能例外。只是我小时候家里条件就已经很好了,所以学的东西都是大量的‘投资’和时间积累换来的。直白点说,我身上花过的钱比其他人更多,所以我今天才是这个样子。”
余棠忽然很想握握段汀栖的手,因为她每次这样说话的时候,余棠都会有一种这个人离她很近的感觉。不是她说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而是她在平常又认真地表达着自己。这是只有一个人真正觉着跟对方很亲近的时候,才会做出的表达。
段汀栖却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余棠,知道吗,其实苏永焱是潜意识里把我看成了他的一个标杆,在他眼里,他从小到大熟悉的人里面,我是他最憧憬和最想模仿的一个,所以他一直在按照我的标准去要求和规划自己,我不知道他给自己计划了几年。但他身上没有经过我的积累,不管是时间还是用钱买来的资源,他都做不到,苏家也给不了他这种投资条件与支持,所以心态注定会失衡,也注定会走上什么抄捷径的路。”
余棠忽然皱了皱眉,她倒没有想到这一点。
“有些东西是出生自带的,大部分人都清楚,也不会真的较真。但苏大夫是个老实巴交的人,苏家只是普通的小康之家,苏阿姨一辈子不敢松手松脚的花钱,也没体会到建立在柴米油盐之上的幸福。她其实对这种蜷居的生活是不满意的,一直觉着苏大夫没用,大部分时候认命又哀怨着,时而又不甘心发脾气,所以从苏永焱很小的时候,就一直寄希望于他能争气,将来做真正的‘大人物’,也算一直在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他。”
余棠安静听着这些东西,不止一次地觉着段汀栖真是个活得很通透的人。也难怪她……时不时就跟拥有着什么读心术一样。
那是一种积累的能力,而不是单纯的会察言观色式的敏感性人格。
“总之,”段汀栖顿了片刻,简略道:“在这件事里面我其实有点没法儿说,也不好去管苏永焱,只能尽量不参与。但走歪了路的人很难掰回来,跑偏的思想更是难以干预,我老感觉苏永焱还会闯出什么祸。”
“……”余棠心里忽然生出点儿不妙的感觉,而小段总也确实”金口玉言“,她觉着的从来就没有“幸免”的。
她们这边儿刚离开,苏大夫两口子也把苏永焱从章老大爷的院子捏回了家,苏夫人越想越气得直哭,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教出这种“蠢到会当内贼的东西”。
苏大夫在旁边定定看着,也不敢出声安慰,只好轻手轻脚地倒了一杯水递过去,蹑声道:“好了,我们接下来看严点儿,不给他钱就行了,他不好好找工作,大不了就在铺子里……”
“铺子里铺子里,你自己一辈子就蜷在一间破铺子里,你还觉得自己有本事儿过得好是吧?!”一提起这茬儿,苏夫人更爆炸了,气势汹汹地一把打掉了苏大夫递到面前的水,冲他咆哮:“你们家除了这件烂铺子还有什么?要不是我眼睛瞎了你以为你能娶到媳妇儿,你现在还指望你儿子接手这间烂铺子然后打一辈子光棍儿是吧?啊!”
苏大夫被她骂得狗血淋头,本来就不擅长说话,这下彻底一声不吭了,简直就像排练好的哑剧,这辈子不知道第几千上万次上演。
就在隔壁卧房的苏永焱已经静静侧蜷在床上,面无表情地听着他们吵,或者说是苏夫人的单方面厉吼。
就在这时,他卧室的门却忽然被一把推开,苏永焱很快坐起身:“又怎么了?”
愤怒的苏夫人二话不说就冲进来,也不理他,只是把他平时花成千上万买回来的“知识秘笈”给搜罗了出来,足足有两大箱,她弯着腰就往外拖。
苏永焱脸色微变,从床上光脚跳了下来,“你干什么?”
“干什么干什么,你还问干什么?”苏夫人怒不可懈地冲他开炮,“都是这些东西让你脑子进了水,连基本的做人都不懂了,我含辛茹苦地养了这么多年,不仅没养出什么成器的东西,反而养出个贼,外面那些人以后都该怎么看我,怎么看你,我还要不要脸了……”
她说着说着自己捂起眼睛,嚎啕大哭起来,苏大夫闻声也赶紧从旁边跑了过来,却什么都不敢说,只是默默递着纸,苏夫人一言不发地哭完又继续弯腰,把这箱她认为的“罪魁祸首”往外拖。
苏永焱僵在了原地,脸上又青又白,肩膀轻轻颤抖,最终什么都没说,冷眼旁观着那两箱子书都被推进了院子的大火盆里,燎起冲天的火焰。
章老大爷披着外衣在院子那边隔着墙看了会儿,最终只是叹着气磕磕烟灰,返回去睡了。苏家这边闹到了凌晨两点多,苏夫人才在苏大夫好声好气的低哄中上了床。
落在头顶的月光淡敛的像水一样,苏永焱一动不动地在屋子中央站了很久。等苏夫人啜泣的抽噎声终于从隔壁安静下来,他在黑暗中默默环视了一遍自己住过的卧室,悄无声息地翻墙出走,趁着夜色离开了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