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而刺激的三人行 exo3轮play微博_繁花散尽
宁寿宫的花园很漂亮。时值五月末,百花早已开到荼靡,此处却依旧万紫千红,花团锦簇。虽然不是第一次到宁寿宫,但却是第一次来后花园。都说康熙事母至孝,单看此处的布局规格、一草一木都透着精致用心,就能看出是费了很大心思的,据说当年宁寿宫修葺时,康熙几乎每日都要来检查指点。
“格格请这边儿来,太后就在前面的翠掩阁。”领路的宫女婀娜地走在侧前方,举止优雅从容。
翠掩阁,顾名思义,掩映在一片苍翠当中。而那红黄蓝色相间的琉璃瓦在一片苍松翠柏当中,极是明朗尊贵。
“诺敏给太后请安,给……太子爷请安。”她半垂着头进去,却意外发现太子竟也在那里。
见诺敏请安,太子神色不变,淡淡应了一声:“格格不必多礼。”
“福建巡抚供上来的兰花,哀家特意教人养在此处,想不到竟开了花,便拉了二阿哥同来赏玩,格格也来看看,可是跟咱们北方的花很是不同。”太后倒是笑得慈爱温和。
竟是蝴蝶兰!诺敏怔了下,听说这种花生长于南方温热地带,北方极难存活,真想不到五月时节竟在此开了花,那或白或粉的娇嫩花朵迎风招展,很是袅娜迷人,难怪太后会如此欢喜,专程来赏花。
“的确很是漂亮,诺敏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兰花,以前在草原看到的兰花,都是贴着地皮儿长的,花也小小的,不及这几株兰花的风姿……”诺敏笑着应和。
“哀家倒是很怀念草原上的那些花朵,需知疾风劲草,这些花美则美矣,却过于娇贵。”太后淡淡的言语间有一丝怀念,静了半晌,忽然语气一转,“前几日格格给哀家的礼物哀家很是喜欢,果然是江南的精细之物,件件不俗。倒是难为格格出门在外还惦记着哀家……来,坐到哀家这里来……”
太后一只手笑着把玩一件沉香木雕如意,另一只手浅浅地搭了诺敏的手,“只是那日不巧,格格来的时候正赶上哀家身子不太好,吃了药眯了一会,倒让格格白跑了一趟。”
“本是应该的。诺敏在宫里一直深受太后的荫庇,此次能随皇上出宫去游历,也是托了太后的恩典。”诺敏轻声应道,半侧坐在太后的右首的锦凳上,半垂着头,刚好目光停留在太后的手覆在自己的手上。那手保养得宜,丰腴白晰,尾指末端的足金甲套上七颗流光溢彩的碧玺正映着园子里炫目的阳光,明晃晃地在她眼前闪耀。
不知为何,诺敏脑海中浮现在竟是那句“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就算再地位尊崇,珠玉满身——她,终究是寂寞的吧?没有了悦己之人,所有的华美装扮,只为打发漫漫长日……心下忽然对这位被世人称赞的皇太后有无限的同情和钦佩,深宫寂寞,不是人人都能安之如怡的!
正胡乱想着,却听太后温言道:“哀家听说格格在江宁受了伤,伤在哪里,可好了?”
太后这话问得模糊,诺敏怔了一下。不知道传到太后这里的哪一个版本,所以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才算稳妥,她不由抬头看了太子一眼。
太子目光快速扫过她的脸,似乎也是微微一怔,却淡淡而笑:“皇阿奶昨日不是问过孙儿的么……那日格格的马车坏在半路,孙儿见又下着雨,便主动搭了格格一程,想不到马惊了,孙儿伤了手臂,竟连累了诺敏格格跟着受了伤……”
“是么?”太后面色依旧温和慈爱,目光中却闪过一丝别具深意的笑,“你跟你阿玛一样,都不肯跟哀家说实话,只会挑些不痛不痒的话来搪塞哀家。”
皇太后挥了挥手,身旁侍候的太监宫女无声而退,待他们都退出了屋,她才又淡淡道,“马惊了,二阿哥受的却是剑伤?”
见太后如此说,吓得太子忙从座位上起来,跪了下来:“皇阿奶明鉴,孙儿真的不是有意欺瞒您……只是这件事,皇阿玛……不让孙儿提及,也是怕您担心……”
见太子跪了,诺敏忙起身跟着跪了下来,心下有些后悔。太子这一跪,可真算是代自己受过,如果刚刚他不开口,只怕太后这一番话就是说向自己的了——只是看来,太后已然知道了真相,对自己也是有意的试探么?思及此处,却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太后息怒,皇上和太子爷的心意诺敏不敢私自揣测,但诺敏总觉得,他们也是好意,怕太后跟着担惊受怕,毕竟千里迢迢之外,太子爷……受伤,皇上和太子爷也怕太后在宫里着急,伤了自己的身子。”
太后的面色柔和了些,低低叹道:“这哀家又何尝不知道,只是,哀家原本就在这深宫之中,消息闭塞,就连自己的儿子孙子都不跟哀家说实话,让哀家去哪儿听实话呢……你们起来吧,哀家又没有责备你们的意思。”
诺敏摇头轻声道:“谢太后慈悲,太后如果不嫌弃诺敏啰嗦,诺敏想给太后讲一个故事……”
太后怔了怔,还是点了点头。
“康熙四十年,诺敏跟玛法一起在草原谒见皇上,正好赶上了塞外百年一遇的大风雪。诺敏在雪地里迷了路,被困了两天两夜,冻得整个人都昏迷不醒,九死一生,幸好有好心人路过,把诺敏救了回来……待诺敏苏醒后,却见诺敏的玛法在诺敏身边垂泪,当时玛法问诺敏,怨不怨他,因为诺敏失踪了两天,玛法不但没有亲自去寻诺敏,而且连一兵一卒也没派……”
太后忍不住轻叹:“你玛法……不就是察珲多尔济亲王么?哀家听说在所有的子嗣里,他最疼你,怎么会……”
诺敏刚要开口,却觉得自己的右手一紧,原来跪在她身边的太子借着宽大的衣袖,竟悄悄握住了她的手……不敢去看他的眼,而手中传来的无声安慰,是在为她心疼么?那温暖的手,紧紧紧紧地握住她,将她微带凉意的手包揽其中,让她忽然觉得一丝丝的暖意,自指尖缓缓流入身体,直到心底。
敛了敛心神,诺敏接着道:“那两天,皇上有旨,各部亲王、郡王、贝勒及随行人员一律不得擅离外出,在帐内待命,皇上随时召见。我玛法说,既然归顺了大清皇帝,便奉之为君,正所谓君之命不能不从……所以玛法虽然着急,却在忠与情之间有所取舍……”
太后一愣,神情间似乎有一抹沉思。
“何况那还是因为喀尔喀遭遇到了这场雪灾损失惨重,皇上临时决定召集大家共商对策……我玛法说,于公是因为大清君王之命,于私是关系到我部族上万百姓性命生计,他断不能因一己之私而弃之不顾……”
说到此处,诺敏停了下来,只是静静地看着太后。
太后垂目沉吟了良久,缓缓起身,竟亲手扶了诺敏起来,笑着盯着她的眼:“想不到诺敏格格,竟比哀家看得明白。”
“太后谬赞了。当时诺敏不是不曾怨过玛法,但玛法说,他不是诺敏一个人的玛法,还是喀尔喀土谢图部的汗王……”诺敏低头轻声道,早有宫女上前扶了她起身。
“说的真好。”太后随手摘了左手手腕上的蜜蜡佛珠,不容分说套在诺敏手上,笑道,“倒是哀家多心了,烨儿也不止是哀家一人的儿子,更是整个大清的皇上……”
太后虽然不谙朝政,但执掌后宫这么多年,又岂能听不出诺敏话里的意思。借昔喻今,一方面,对君王来说,太子遇袭虽说是私事,但却事关社稷安定、大清声誉,皇上不能不考虑到其后果,一定会选择隐瞒;另一方面,于太子来说,太子是臣,既然皇上要他隐瞒,自然他只能遵从君命,就算对至亲之人,也要如此!忠与情之取舍,公与私之选择,答案不言而喻。
“谢太后赏赐。”太后的赏赐尊贵无比,更是不能推脱,诺敏忙行礼道谢。
“二阿哥,诺敏格格这份心思,你若能多学几分,哀家倒也能省心不少。”太后轻轻叹息了一声,似乎包含无数心绪。
“又让皇阿奶为孙儿操心了,孙儿谨尊皇阿奶的教诲。”太子一直沉默无语,直到此时也方随诺敏一起站起,面色难得的沉静庄重,深深向诺敏看了一眼。
太后此时才和缓了面色,但神情间隐约有一丝疲惫。她轻轻按了按眉心:“哀家有点累了,你们都回去吧,哀家也要摆驾回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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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玛法为满语,祖父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