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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把受做到哭 池中烟雨(h)_妾本反派

于羽一夜未眠,晨露方白,便又匆匆起身入了宫。

皇帝在午时,彻底失了呼吸。从昨日晚间起,便一直是昏睡的状态,及至薨天,竟未留下半点只言片语。

于羽跪坐太久,竟一时站不起身来了。

旁际呜呜咽咽渐起纷杂的哀哭声,皇后一声悲戗,宫人们推开门扉往外传送消息,乱纷纷闹慌慌的脚步声迭起,几乎只一瞬间,满皇城,都开始哀泣起来。

于羽动了动发麻的腿,旁侧大皇子之母万贵妃立即过来扶了一把,于羽的手腕被她死死扣着,于羽转头去看她,万贵妃面上微微动了动,抖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满殿,只有她一人笑着。

她轻拍着于羽的手背,迎着于羽冷冽至极的视线,温声道:“和睿节哀。”

从前,她喊她和睿公主时,带着的三分相让,彻底不见。

窸窸窣窣的绵密脚步声迅速围了满殿,其中夹杂着盔甲和刀戟固有的血腥冷铁气,惶惶地压了下来。大皇子从诸军中走了出来,成为第一个走进政泰殿的皇子。

宫中极北的那座皇钟,响起了第一声。冗长沉重的钟音越过皇城,响彻京都。

这般震在人胸膛上的沉闷钟音,足足响了九天。

后被称为靖仁睿顷肃皇帝的十一任于皇,薨了。

……

及至申时,朝堂上,大皇子身披孝衣入朝,众臣恸哭着,尽皆跪倒下去。内监声音暗哑沉痛地宣呼:“先皇……驾崩了……”

举国缟素,朝上果然未传出关于遗诏之事,大皇子凭借着嫡长之名,顺利拉拢到一众朝臣,国不可一日无君,殿上立即有请立新帝之说辞。

一唱一和间,殿上有三分的朝臣明确支持大皇子,四分的朝臣沉默无语,另三分知晓大皇子品性而反对的,却在被种种迫害威胁下成不了声势。不算经历太多挫折,大皇子便已坐实了新帝的名位。

那一日,镇北侯府迎娶了家静翁主,办的低调,又不巧撞在皇帝殡天这一日,宴席根本未办,自然也未有一个宾客上门。于羽听见小八提醒任务进度九十才将将想起,夜里抽了空,让府里送去了一件贺礼。

次几日宫中办丧,家静翁主仍算做半个皇室子女,同样须得日日入宫哭丧,正在几位公主身后。

最初一二日,瞧见于羽时几乎是冷面以待了,到后几日,竟忽的吞吞吐吐,有些复杂的模样。

有一回,她回府晚了,于羽瞥见一眼,叫了府里车马带一程,白幼微过来谢礼,折身将走,轻声道了句:“公主节哀。”

于羽一怔,微微笑了一下。白幼微方踏上车辕,不经意回头瞧见这抹笑,也是一愣。

齐玄同她解释过和睿公主跟他商议的事了。白幼微心思徘徊,她顾忌于羽先前对齐玄表现的那般情深与执着,但齐玄的坦白让她又无法怀疑。

――齐玄在意她的感受,怕她为他忧虑伤怀,她便也信他的承诺和心性。

和睿公主于她,芥蒂仍在,她愤怒于那几鞭子和几回欺负,但更多的,似乎也没有理由再恨和睿。和睿的敢爱敢恨潇洒自如,她做不到,仍深深羡慕。

……

和睿公主府倏忽变得清清冷冷起来,皇帝在时,捧着她无人敢欺,然世人多趋炎附势之人,皇帝去了,和睿又同新帝交恶颇深,又有谁敢明着朝和睿公主交善。

才过半月而已,和睿公主,竟已成了众人避之不及的灾祸,其程度一如当年众人的谄媚逢迎。

宫中如今不待见她,于羽却还是得再往宫中去几趟。

前日方出了孝期,大皇子已经上朝了,登基大典在备着,但还需不少时日,于羽此行,是去找皇后。

大皇子生母贵妃万氏,那也是个狠角色,皇后无子,如今被尊为皇太后又如何,怕是也糟心的很。

这从前些日子皇后搬了宫,却被以历来太后所居的康宁宫漏雨正在休憩为由,刻意冷待到秋华宫便可见一斑。

秋华宫殿偏,周遭也没几个热闹景致,独好在地界大,若不然,同几个不受宠的妃子所居宫殿也差不了多少。

皇后这遭遇,与和睿公主府的遭遇,倒很有些共通之处。

瞧见于羽从殿门进来,皇后将将从一方小几上直起身子,她面色本有些憔悴,却似是因着俯身的动作而压得有些闷红。眼角也一片绯色。

皇后瞥了一眼于羽,有些恹恹:“你来做什么?”

于羽也不在意殿里冷清,径自找了张椅子坐下。

桌上所放茶盏已然凉透,于羽抚了抚衣摆,瞧着也没有打算动的意思,只道:“我来瞧瞧温华。”

皇后瞬间警惕起来,眉梢都厉了起来:“你瞧温华作何?”

“您不知晓我的意图吗?”于羽微抬了下颌看向皇后。“那皇兄和心腹商议与南境大夏联姻的意图,您可知道?”

皇后显然是知晓的。贵为中宫,又在宫中经营这么多年。温华是她唯一的子女,如何不上心。

瞥过皇后手中揉乱了的帕子,于羽淡淡移开视线,随意瞧向殿中摆着的一处仕女釉陶瓶。

“您不必想着拿我来顶,皇兄动不得我,但您拿什么护着温华呢,她同样贵为嫡公主,用来向大夏示好是多划算的买卖。”

皇后心思恍惚,宫中最近有消息道和睿得了先皇一旨昭谕。和睿从未透露过,也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但无疑,那是皇帝留给他的宝贝女儿最后的退路。说不得,还是保命的东西。

和睿说大皇子动不得她,她有说这话的底气。

宫中四位皇子三位公主,大皇子一个都容不得。于羽尚且可以自保。

那温华呢?她的温华呢?

她母族式微,这是当年皇帝选她为继后的最大原因。如今,也成了她孤立无援的无奈。

皇后不自觉将目光看向和睿,和睿正随意坐着,玉白的指尖散漫搭在红木小几上,自先皇殡天,和睿便再未穿过太过浓烈的颜色。今日这一袭象牙白色的贡缎裙衫,竟还成了她近日最柔和的颜色。

但无论怎样,和睿的性格却似永都无法哀愁柔弱的。

皇后目光扫视过她依旧白皙矜傲的面庞,看进她熟悉而清冷的眸子,和睿的眼尾处微微扬着,一如既往的飞扬坚执。

独属于和睿公主的沉着姿态在细微处真实地展现了出来。

皇后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涩意。和睿越来越不好惹了。而她,却是真的外强中干了。

往前她以为,和睿的隆宠全依赖皇帝,而她现在才算看清楚了,能周旋独立于京都近日的人情冷暖半点不受其扰,和睿便没有她想象的那般莽撞不堪。

反之,和睿得多小心谨慎和坚强才能维持着如今的淡然犀利。不似她,皇帝死了,她竟愈发举步维艰起来,如今,竟只有和睿一人肯在这个时候入她殿中。

她还是不喊她母后,不向她行礼。但她竟觉得,和睿比那些人,高华太多。

“你想要我做什么,说吧。”

……

皇后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于国与大夏边境起了一场纷争,于国一处驻地被大夏突袭,幸得边际其余几处调兵及时而挽救一场战火于眼前。

京都朝臣不由愤怒,大夏近几代借着修养兵力方壮了势,如今竟也想虎口拔牙趁于国帝位更迭之际捞一二分利益了。

众人耽耽地盯着,新帝与大夏的联姻意图被彻底击退。他想借大夏支持来稳定帝位的想法,也被摧毁。

皇后高兴了,新帝却愈发愤怒。宫里发生的事他多少知道一些,他不确定这些手笔是否出自不学无术的于羽,但显然心怀异心的和睿仿佛成了一针刺,直直戳在了新帝的心窝子上。

卧榻岂容他人酣睡,早年积着的怨愤如今发了酵,本就忌惮,恐她手中留着什么威胁他的东西,如今更是恨不得即刻除了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公主府旬月内出了四场投毒,两场刺杀之事。

于羽冷眼瞧着,只自己清理门户,并不多做计较。

几次三番,新帝终于停了这些暗中动作,转而召和睿入宫一趟。似是怕她拒绝,宫中备的栾架甚至接到了公主府门前,于羽讥讽瞧着跪在她面前的面生至极的年轻内监,点了点头。

却到底没上那固知的圈套,吩咐侍卫长备了府上车马,于羽捏着皇帝留给她的第二份空白圣旨,平静地入了车架。

新帝直冲着这份圣旨而来,于羽便也未让他失望。他想要试探,于羽便给他瞧个清楚。

她直直跪在堂下,将圣旨呈给新帝边的心腹内监。

将额际贴于殿上的地砖,于羽道:“皇兄,父皇当年留了这空白圣旨,臣妹没什么所求的,便请皇兄为臣妹赐一旨婚事。”

新帝扣紧了龙椅上扶手,尖锐龙雕木木地扎着他的掌心,新帝盯着底下跪着的和睿的背影,眼里有一瞬的狰狞。

空白圣旨,好一个空白,往里填什么便都是和睿心随意动了。他便说,皇帝那般疼爱和睿,如何会不留下一手。这般的东西,亏得和睿放到了现在!

新帝有多愤怒于先帝所留的这份圣旨,便有多讥讽地瞧着和睿糟蹋了这份恩赐。

拂着袖子站起,新帝走下了殿内玉阶,他冷着眉目,声音都冷了几度:“皇妹想求一个什么婚事?”

于羽看着靠近她的新帝,却似不在乎他的讥讽语气,只微微瑟缩了一下便昂首道:“……镇北候府齐玄。”

掷地有声。

新帝甩了袖子,冷笑了几声,“准了!”

……

新帝的登基大典一日一日推进,他愈忙,于羽便愈不被盯着,几乎那一次被传召入宫之后,她再未招过新帝惦念,连府里都太平许多。

登基大典前十日,皇后隐秘往公主府递了一封信。

于羽蹙着眉,又入了一次宫。

四皇子今日在宫中,被推下了荷花池。皇后因着先前答应过于羽,一直派了人盯着,故而在第一时间将四皇子救了上来。

新帝行事愈发不顾忌了,已经全然已是君临天下的做派。二皇子三皇子好歹有生母庇佑,能勉强躲过几劫,四皇子年幼,却竟成了最好捏的柿子。

于羽挥着鞭子入宫,接走了尚在昏迷连太医都招不到的四皇子。

登基大典设在宫中,却仍要先去祭祖庙和天坛,时过境迁,于羽牵着四皇子,凌然地一步步走上高台,竟还有一霎忆起她伴着先帝一步步叩首而上的情景。

长风迎面,还有几步的时候,四皇子有些畏怯地拽了拽她的衣袖。那日将四皇子接到公主府,新帝忙着大典,也顾不得理会。

如今正面相遇,还是在满朝文武的亲证下,四皇子有些不自觉地紧张。

于羽矮下身子去,怜爱地抚了抚他的脸颊:“怕吗?”

“怕。”四皇子点点头。

于羽将手掌搭上他的发顶,轻轻揉了揉,牵着他转过身,于羽指引着他看向石阶下的京都。

四皇子眼睛瞬时亮了亮,石阶底部,是京都熟悉的街巷阡陌,玉白手指指向的地方,正是黄墙绿瓦的宫城,他日日待在那里面,确竟从未跳出其中,自上而下地俯瞰它。

这种角度之下的京都和宫城,看一眼都引人心神激荡,却又似乎变得低矮许多,让人不由地,想去征服。

想将那黄墙绿瓦繁华都城,都踩之脚下。

于羽道:“这是父皇留给你的东西。”

“他和整个皇城,都在等着为你加冕。”

四皇子扬首去看她,于羽又道:“我也等着。”

……

天坛上正在举行的登基仪式被打断了,和睿公主牵着四皇子现身,新帝惊叫着,于羽淡淡瞥他一眼,径直从袖中抽出一份明黄卷轴。

那卷轴像是有些旧,颜色都有些黯淡。

但一看这架势,皇帝直觉上便知晓了什么,四皇子他从未看在眼中,但如今能被和睿牵着以这幅姿态入场,皇家人的敏感心思,足以将事情的弯弯绕绕思虑清楚。

对着他气急败坏地想要派禁卫过来押住她的疯狂模样,于羽高扬起了圣旨,径直清声宣了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四子深德孝悌,虽年幼,然其资质超群,机敏聪慧,备得朕心……”

朝臣们惊愕着,却尽皆自发停了手上动作,俯身跪拜下去。

于羽宣旨的声音仍未停下:“……今朕身染恶疾,自知将难续命,或不久即撒手人寰,朕躬治朝堂十几载,不放心唯江山社稷,皇四子聪敏,有众良卿佐辅,定扬我于国国兴……”

新帝僵着身子掐紧了拳,那封圣旨听在他耳里便是个笑话。

于羽一字一句,在给他判刑。

坐了旬月的帝位不是他的?那如今他身上穿着的帝服算什么?!

新帝青着脸低头瞧了眼自己的冠服,外袍上张着爪耀武扬威的金龙从祥云下瞪着眼跳出来,怒目而视,本是威仪,如今,全然成了讽刺!

新帝狂肆地怒挥了袍袖,金刚怒目:“别念了。”

于羽收了圣旨看向他,却半点不惧:“皇兄为何不让本宫念?父皇殡天之日,皇兄带兵包围政泰殿威压各妃嫔,又诱导朝臣立你为帝,之后更是毒害兄弟,为长不仁。”

“原来皇兄也知道,这皇位不是你的,便要残害手足来稳固帝位吗?”

“朕容不得你来教训!和睿你闭嘴!”新帝被激怒了,额上青筋暴跳。

于羽冷眸而视。微微移了身子挡住被他暴躁模样吓到的四皇子。

她将圣旨递给白发苍苍的丞相,讥嘲地看向新帝:“父皇的圣旨,字字铁证。”

“皇兄占了小四的东西,如今却口口声声自称朕,皇兄不觉得是个笑话吗?!”

新帝愈发被她嘴角的笑意刺激到,他俨然有些疯魔了,猝不及防拔了身边一个侍卫的刀,直朝于羽这方刺过来。

朝臣惊呼声迭起,于羽却只拉着四皇子后退,眼前黑影一闪,侍卫长已然迎了上去,三两下的功夫,新帝便已然被制服。

有新帝的亲卫眼见不好慌忙提刀袭过来,刀剑相向,于羽所带暗卫也一并现身,禁卫军茫然无措,于羽带着四皇子朝那边走过去,人影纷乱里,最前面的青年扑通一声跪下。

周围空气都寂静一霎。

齐玄抬眸看了于羽一眼,折身高举佩剑,朝身后肃穆的禁卫军冷硬吩咐:“禁卫军都住手!陛下和护国公主在这里,你们要谋反吗?!”

他带头猛磕下去,恭敬地高喊出声:“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公主千岁千千岁!”

成败已定。

……

于国史上第一次在天坛下以血祭祀的登基大典荒诞开始,却从容收尾。

野史赞誉那是一场以柔克刚的胜利,年轻的护国公主在她曾经一舞祭天的地方,带着十岁的新帝即位。

第一次她以身引来神迹。

这一次她以血带来盛世。

新帝兢兢业业励精图治几十载,同先皇一样,为所有百姓所称赞,然无人知晓,他只是怕,怕那个牵着他手的长辈失望。

她曾温柔地说等着为他加冕啊。

他要等着,她为他加冕。

镇北侯府大公子辅佐有功,继任为新任镇北侯,侯夫人产子的时候,于羽顺着公主府与镇北候府还没拆的连廊去探望,送上了一块九斤重的足金的长命锁。

没有人敢议论这当年护国公主为权宜之计而修建的连廊。——索性镇北侯宠妻无度,不可能入赘公主府,既是假的,还有什么好议论的。

岁月静好,小八却忍不住撇了撇嘴:“剧情完成九十九。”

于羽惊讶:“最后一点呢?”

小八越加悲愤:“最后一点本该是护国公主为了镇北侯孑然一世。而你……”

于羽没骨头一般躺在侍卫长怀里抬眼看它,小八被狠狠噎着,无精打采地道:“你这样,也只有到寿终正寝才算完成……任务了吧。”

于羽:“……”

“儿砸这绝对是我经历过的最好的任务了啊啊啊啊啊!”

小八:真……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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