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伦口述_1.第一章/LS999
在阿尔特里亚大陆上，最初只存在着两条龙。它们作为自然的代表，守卫着这个世界的秩序。
直到有一天，天空中降下的嫉妒引发了邪恶与仇恨，打破了平衡。
其中的一条龙，污染、堕落了。
恐惧与死亡开始蔓延在世界的各个角落，为了守护这即将卷入毁灭漩涡中心的阿尔特里亚大陆，另一条龙不得已，杀死了它。
这条原本为守卫世界而来，最后却因沾染邪**落走向灭亡的龙，后来的人们将其称之为混沌龙。
混沌龙死后，它的碎片散落到大陆各处，守护世界的力量与破坏世界的力量在时间的磨合下造就了全新的龙。
这其中，力量最强大堕落也最严重的，就是黑龙卡拉斯。
阴影在天空的倒映下咆哮。
不断变化着，扭曲着，紧接着破裂开来，涌喷出来，侵蚀吞没所经的一切。
这不是单纯的污秽，是诅咒、是痛苦、是怨恨、是嫉妒、是不满、是所有负面情绪的猛烈搅动，一面侵蚀着外界，一面腐朽着内部，任何陷入其中的生物都会在痛苦中失去方向，紧接着就失去任何构建出来的自我。
通常会有想逞英雄负隅顽抗的家伙，但结果反而只是让污秽变得更加强大，直到自身因为污秽再也无法抵抗、无法呼吸、无法动弹的时候，才会明白至今所做的一切到头来都是徒劳的。
就连神明都为之颤抖，隐去光明，藏于黑暗。
没有人会独自愿意直面这种可怖到极致的灾难，会在这时候站出来的人，要么失去理智，要么理智到失去了理智。
在偌大的不可抗力面前，屈服是唯一的道路，任何抵抗都只会给自身带来更大的痛苦，而结果却仍旧是那样，不可改变。
“…总之，从400年前先师马里安的时代开始，经过代代先师们不断的研习后，造就了今天我们的佩奥里斯塔魔法师团…咳咳咳，以及在座的各位。那么到今天为止，我们就把佩奥里斯塔魔法师团的历史完整给大家介绍了一遍，大家有什…咳咳咳，什么问题吗？”
这位身体不适却依旧坚持给新进魔法师们讲课的女性是戴尔德里·佩奥里斯塔。
名为时间的魔法在一点点削弱着戴尔德里的生命，她知道生命的流逝也是自然的一部分，研习了四五十年名为自然的魔法，对于死亡戴尔德里并没有太多的担心与恐慌。
她担心的是其他的事情，比如自己的女儿，卡拉秋·佩奥里斯塔。
“团长的身体不太舒服，大家体谅一下，就提三个问题吧。”
坐在最后一排的卡拉秋站起来，提议道。
与母亲已经走在抵抗岁月的路途上不同，卡拉秋·佩奥里斯塔正值青春洋溢与日渐成熟的年纪，处在青春阳光暂未散去，干练可靠有模有样却又还未完全成形的日子里。
得益于妈妈团长的长期锻炼，卡拉秋一直保持着匀称合适的身材，胸前的傲然之物也同样如此。
除此以外，佩奥里斯塔家族代代流传下来的传统发型也在卡拉秋的头上得以展现，将那火红色的头发分成两股，做成一对朝天尖角样的造型。
如此大胆的发型，在莲花沼泽也是仅此一家，他人不敢轻易模仿的。
“团长，请问咱们魔法师团应该如何与王都的女神光辉教团相处？”
大家突然安静下来，默不作声。
戴尔德里微微一笑。
“如果你想知道作为人，如何与牧师相处，我建议你回想一下自己…自己是如何与兄弟姐妹相处的，除此之外，我想…我没有什么道理可以教导给你。
但我猜你想听的不是这些。
你想问的是…你知道，先师马里安与女神光辉教团的先师雅阁布师出同门，雅阁布包括王都里的牧师们修习的是引导主神愤怒意志的神圣魔法，而先师马里安以及我们魔法师团修习的是引导自然魔力的秘传魔法，虽然研习的魔法类型、方向不同，但本质上都是魔法，没有孰优孰劣之分。
是的，我们和牧师曾经斗争过，相互伤害过，是的，我们失败过；
是的，因为种种原因，我们魔法师离开王都，不管是政治上也好，学术上也好，是的，我们失败过；
是的，不管是受到牧师的嘲笑，还是其他人的轻蔑，直到现在我们也没能返回王都过。
是的，我们失败过。
但是，如果你觉得我们离开王都就意味着我们是失败者，我们的魔法没有在学术上胜过人家就意味着我们是失败者，我们至今没有人能站在王都的大厅上就意味着我们是失败者，因为别人认为你是失败者就意味着我们是失败者，我可以告诉你，我们不是！
的确，我们失败过，但我们不是失败者。
失败或成功也许是规则说的算，但是不是一个失败者，别人说的不算，牧师说的不算，国王大臣将军说的不算，你的父母亲戚说的不算，我说的也不算。
关键在于你自己，你认为自己是一个失败者吗？你是怎么看待自己的？这才是最重要的。
我不认为有哪一种魔法是凌驾于其他魔法之上的，魔法只是魔法。自然的韵律告诉我们，魔法也只是自然的一种表现形式，并不能代表你这个人。
你手里的法杖就是你吗？当然不是。
你可以手握着法杖，但不能让法杖手握着你。
我们不是魔法的工具，不是发射火球或是冰霜的魔法物体，我们是人，魔法师最首先要是一个人。
一个真实的人，才能会是魔法师。”
五颜六色的宝石晃动起来，起起伏伏的身影跳跃起来，这一副欢腾热烈的景象却让戴尔德里感觉头晕目眩。
“对不起，我有点…”
“团长！团长！团长倒下了！”
当戴尔德里再次醒来时，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卡拉秋伏在床边沉睡。
“睡觉的话，就到床上去睡。”团长轻轻摸了摸卡拉秋的脸颊，“这样身子会变得硬邦邦的，还会着凉的。”
“哦，妈妈，马里安在上，您终于醒了。”
“没有吓到新生吧？”
“不，没有，您慷慨激昂的演讲可是在她们之间广受好评，就是希望您不要太激动了。”
“这事谁也不想再来一次。”
卡拉秋起身，从不断燃煮的药锅里舀出汤药，端给母亲服下。
“好苦。”
“都一把年纪了，还嫌药苦呢。”
“你可真是坏心眼，明明可以加一些冰糖中和一下的，你们小时候喝药，我不都是这样的吗？”
卡拉秋轻声笑道，“您又不是小孩子了。”
“以后，我想，就得由你来上课了，我已经…”
“我可不干，给人家上课什么的，一本正经的事情，我可做不到。”
“卡拉秋。”戴尔德里认真的看着女儿。
“好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之后再说吧，现在就别再多说话了，快点把药喝完，再去睡一会儿。近期就别去讲课了，好好休息，要是再突然昏倒过去，不单是新生，我们都要被你吓死了。”
戴尔德里将药一饮而尽，“晚上我想吃鱼。”
“我来煮吗？”
“你要是什么时候能学会独自好好做饭的魔法，我就把团长的名号与地位直接送给你。”
母女俩相视一笑。
天空被染上了灰暗的青色，西边接近地平线上的地方则呈现出明亮的淡黄色，现在没有强烈的风，没有闪电，没有雷声。一切都显得安安静静。那唯一明亮的淡黄色地带，发出低沉的轰隆声，但大多数人看见此番场景的人只是说。
“看起来要下雨了。”
然后急急忙忙地跑回家去。
不过，他们倒是说对了一点，淅淅沥沥的小雨很快如约而至。
雨水滴落在沼泽旁，滴落在树林间，滴落在河流里，滴落在房屋上，滴落在奔跑避雨的行人身上，滴落在原住民狐人那蓬松的毛发上，滴落在流淌着红色液体的小水洼里，滴落在那低沉咆哮拿着兵刃的魔物手上。
“对，从中间直接破开，注意手。”
“这样吗？”
“对。”
在隔壁的老妈妈家中，对卡拉秋来说，现在手里的鱼要比外面的雨更闹腾而吸引她的注意力。
但这份注意力并没有维持多久，杀完手里的鱼，这份注意力就由一颗从天而降将的燃烧火球将自家的木质小屋砸了个粉碎而宣告结束。
巨大的声响让素来平静安宁的莲花沼泽为之一震。
“妈妈！你还好吗？妈妈，你在哪？”
戴尔德里从废墟中举着冰盾站了起来。
“我没事。”
“这是，这是什么东西？”
“燃烧的岩石。”
“这是，陨石吗？”
“我不这么认为，”戴尔德里看见逐渐熄灭的岩石上有黑色的粘稠液体，“不可能，这是…魔物。”
戴尔德里向后退了一步。
“魔物？”
戴尔德里回身就将手里的法杖举向空中，红色的烟火“嗖”的一声直奔天际，炸裂开来。
紧接着，所有魔法师团成员的法杖都闪烁起刺眼的红色，那是敌人进犯的标志。
“孩子，是魔物。”
“为什么魔物会突然出现在莲花沼泽？这怎么可能？”
咆哮声从远处的阴影中传来，大地震动，水面波动，水中的莲花不自然的摇摆着。
大量的魔物奔涌而出，朝人群聚集的地方冲过来，一路上摧毁房屋，撞裂栅栏，将牲畜生吞活剥，手中挥舞的刀刃指向所有会动的物体。
切碎！切碎！
砸扁！！砸扁！！
毁灭！！！毁灭！！！毁灭！！！
魔物咧着嘴，飞溅着唾液，大笑着大踏步向人群聚集的地方涌来。
“卡拉秋！不要发呆，快反击，反击，保护其他人！”
卡拉秋回过神，抡起法杖，凝聚起魔法然后瞬间向前方释放并使其爆炸，将正面直冲过来的魔物全部炸成碎片。
“就是这样，继续，继续。”
日常高强度的训练在这时展现出应有的成果，魔法师们迅速投入战斗之中，有条不紊地建立起一道道防线，不管是巨大赤红色火球，还是蓝色的冰状刀刃，佩奥里斯塔魔法师团的魔法师们一波接着一波运用魔法，将不断进攻的魔物逐步分散击退。
在后方战线稳定后，魔法师们开始步步为营向前推进，由被动防守转为主动进攻。
卡拉秋也随即投入到前线的作战中，为后方的战线拉开距离，同时为魔法师团释放威力更大范围更广的魔法争取时间。卡拉秋抡起法杖横冲直撞，破坏魔物的队形，吸引魔物的注意力，同时释放火焰和冰霜魔法来消灭魔物与延缓魔物的行动。
在一轮大范围的扇面长火球魔法进攻后，卡拉秋发现一些魔物具有自我恢复的能力，一次进攻是无法将其消灭，必须多次对其进行打击。
不过，二次打击的工作就交给我吧！
在戴尔德里的统一指挥下，魔物已经被围堵到了原先出现的阴影边界附近，最初的秩序与高涨情绪也随着自身的溟灭而消散殆尽，魔物不再主动进攻，开始四散逃窜。
突然，卡拉秋发现击退了魔物们突然不再后退，而是站在那里，安安静静，一动不动，就算发射出的火焰与冰霜魔法击中它们，撕碎它们的四肢与身体，它们仍是站在原地。
卡拉秋觉得有些不对劲，示意后方的同伴不要继续前进。
魔物们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喉咙中烧开了沸腾的热水。
魔物们在笑。
魔物们在狂笑。
卡拉秋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如此异样的魔物，只觉得毛骨悚然，后背发凉。
魔物们瞪着眼睛，瞅着魔法师们，在狂笑的同时又像是在强憋着要不笑出来的样子，面部不住地抖动着。
直到，天空中滑过巨大的阴影。
魔法师们抬头望去。
云层掩盖月色，大地陷入黑暗，阴影中巨大的翼展一放一收，在地面上都能感觉到气流的异常扰动。
月光投射在云层上的阴影滑过巨大的飞翔生物。
戴尔德里大喊道，“大家快分散开！不要集中在一起。散开！快散开！”
紫黑色的火焰穿透天幕，击碎卷云，砸向地面。
“防御！”
“妈妈！”
“团长！”
冲击波将魔法师们从地上弹开，掀起的烟尘席卷过每一个人的身体。
月亮从破碎的云层中探出半个脑袋，惊恐地望向地面上发生的一切。
从空中传来尖锐的咆哮，向四面扩散开来，在听到咆哮的瞬间，地面上的魔法师们就如同时间静止了一般，僵硬在原地无法动弹，一种莫名的压迫感直逼而来，让人喘不过气。
不同于以往遇见过的任何事物，这声尖锐的咆哮猛然唤醒了人类内心印刻在血液中最深处最原始的恐惧，逃离是唯一的念头，逐渐膨胀起来变得越来越大占据心灵。
要死了，再不逃会死的，会死的！
黑亮的龙鳞在月光下闪耀着骇人的冷气，巨大的黑色双翼宣告着死亡与绝对力量的降临，黯淡无光的双眼仿佛要将所见的一切吞噬掉拖入黑暗之中。
“那…那是黑龙吗，团长！”
“的确有黑龙的模样，但是和书上记载的又不完全一样。”
火焰盾从尘埃中显现出来，戴尔德里踉跄着从由于火焰造成的土坑中走出来，她的右臂已经被烧伤了。
“体型太小了，而且那眼睛，没有光，”戴尔德里对着魔法师们说道，“这并不是完全恢复的黑龙卡拉斯，至少没有完全恢复。”
“没有完全恢复…”
“我们还有机会！”
“不是说卡拉斯不是被大贤者打败了吗？”
“一定是躲在哪里恢复力量了吧。”
“我们该怎么做？团长。”
黑龙依旧在头顶盘旋着，不时从距离众人头顶极近的地方，俯冲滑翔而过，卷起肆意妄为的烟尘。
“团长，我们该怎么做。”
“我们必须反击，”戴尔德里擦了擦手臂上的血渍，不再盯着黑龙，“不反击我们一定活不下来。”
“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为什么要攻击我们？”
“是因为我们是大贤者弟子的后裔吗，来复仇的吗？”
“团长…”
“团长！”
“快逃吧，那可是龙，以我们的力量怎么可能与龙对抗，四散开来逃命的话，说不定还有希望能活下来，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喂，你们看，魔物在我们身后，出现了。”
“哈哈，真的假的，魔物不是只在前面吗，为什么后面还会有魔物啊。”
“黑龙带来了魔物吗？”
“完蛋了！完蛋了！我们要完蛋了！我们大家都要死在这里了！”
“要死了！”
云层已经被黑龙完全扰乱撕碎，留下孤零零的月亮与黑龙作伴，卡拉秋看了看远处和身后一步步靠近的魔物，走到母亲身边。
“还结束呢，”卡拉秋握紧了母亲的手，“我们一定能活下来的。”
一声比之前更加尖锐的龙啸碾过地面上的所有人。
阴影中的魔物一声不响地倒下一大片，化为尘埃。
后方的魔物仍在步步逼近。
黑龙猛烈煽动翅膀，一股龙卷风旋转升腾拨地而起，紧接着燃烧起紫色的火焰，形成了紫色的火焰龙卷风。
紧接着又是一声龙啸，前后两方剩下的魔物变得狂暴起来，向魔法师们冲过来。
“大家听好了！”戴尔德里握紧卡拉秋的手，“请各位拿出所有的力量，组成火焰盾保护自己与你身边的每一个人，我将释放火焰风暴与那股龙卷风相抗衡。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我都不能向大家做出任何的保证，但是我们仍有机会从那远古怪物的口中生存下来，当初大贤者击败了黑龙，作为大贤者后世弟子的我们同样也能做到，让我们向先师起誓，今日之战必将名垂青史，我的同胞们，为了我们自己，为了未来！”
“让恐惧转化为意志，让意志转化为火焰，”卡拉秋紧紧握住母亲的手喊道，“为了我们的未来，火焰盾！！！”
火焰盾在每一个魔法师身边展开，一层接着一层，最后所有展开的火焰盾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焰盾。
“火焰风暴！”
戴尔德里将手中的法杖直指前方呼啸袭来的紫色燃烧龙卷风。
旋转的火球一个接一个在空中形成，越来越多旋转着汇合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红色火焰龙卷风。
“为了未来！”
银色的月光下，红色龙卷风与紫色龙卷风矗立在莲花沼泽上，前者明显要比后者小上许多。
两股龙卷风距离越来越近，所经之处要么直接烧却化为灰烬，要么就是搅乱一切卷上天空后再从远处摔落下来，砸得粉身碎骨、七零八落。
两股龙卷风接触在一起，内部电闪雷鸣，发出刺眼的闪光，可紫色龙卷风逐渐占据优势，将红色龙卷风一点点磨碎开、击散开，看起来就要将红色龙卷风生吞活剥吞噬掉了，同时仍在继续前进一步步逼近魔法师们组成的火焰盾。
不行，单凭戴尔德里的力量，是无法与黑龙的紫色龙卷风相抗衡的。
戴尔德里开始咳嗽，吐血了。
卡拉秋紧紧抓住母亲的手，同时将自己的法杖也指向母亲的火焰龙卷风。
戴尔德里看向女儿，卡拉秋看向母亲，点了点头。
“为了卡拉翰。”
红色的火焰龙卷风又逐渐恢复过来，虽然两者相持不下，但是至少不会被吞噬掉了。
上啊！龙卷风！论魔法我们不会输给任何人！不要输！
红色的火焰龙卷风开始吞噬并同化紫色龙卷风。
可以的，我们可以做到的。
外围的魔法师同伴已经燃烧起来，发出凄惨的尖叫。
两股龙卷风燃烧的余烈席卷着四周的魔物，但魔物仿佛已经没有任何的知觉，即便皮肤被烧焦，甚至燃断手臂，或是被卷上天空，魔物仍旧一个接着一个想要将穿透魔法师们组成的火焰盾，将魔法师拉出来。
刺鼻的焦味弥漫在所有人的身上。
不要放弃，千万不要放弃啊。
所有魔法师都尽力保持着自己的魔法，不让火焰盾碎裂，一旦身旁出现缺口，旁边的魔法师都会立即补上，即便是面对灼热的火焰或是魔物烧焦至骨的双手，即便魔物活生生将自己相处许久的同伴直接抓走燃烧在自己的眼球，魔法师们仍是坚守自己的位置，寸步不动。
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坚持住啊！
紧接着，随着一声巨响后，刺眼的白光闪过，冲击波将聚集在一起的所有人振飞，四散开来。
火焰龙卷风和火焰盾慢慢消失。
卡拉秋勉勉强强爬起来，发现自己的法杖断成了两截，法杖顶端的宝石也碎成了好几块。
魔法师们爬起来，环顾四周，发现黑龙和魔物全都消失不见了。
四周静悄悄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让人觉得这只是一场幻觉。
“赢了？我们赢了吗？”
“赢了，我们赢了，我们打倒了黑龙”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正当所有人开始庆幸黑龙和魔物都不见了，自己幸存下来的时候。
黑龙再度出现，在空中挥舞着死亡的双翼。
“哈哈，开什么玩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黑龙猛冲过来，俯冲，滑翔，收起翅膀，猛烈撞击在地面上，激起石头和泥土，翻滚身体径直朝魔法师们冲过来。
几个魔法师率先回过神来，开始攻击，但完全没有效果。
“快跳到水里去！想活命就马上跳到沼泽里去！”卡拉秋几乎是破音地喊道。
“妈妈！妈妈！”
“卡拉秋，团长，昏过去了。”
卡拉秋跑过来，一把将戴尔德里拖下水，随后黑龙的身体几乎是压着水面碾过的。
在水中一阵失控而又晕头转向地翻腾扭转之后，水面上才平静下来。
卡拉秋浮出水面，费力从沼泽里爬出来，将母亲拉上岸。
卡拉秋马上站起来，向空中四处查看，瞪大着眼睛想要找到黑龙的身影，但这次除了高悬的月亮什么也没有看见。
黑龙完全不见了踪影。
卡拉秋放松下来，一下摊倒在地上，努力平复自己已经失调的呼吸。
这时，许久不见的云层飘飘忽忽遮掩了月色，一个男人慢慢走到卡拉秋面前。
卡拉秋又累又困，已经有些眼神模糊，神志不清了，她看不清那是谁，直到这模糊又有些熟悉的身影，率先开口说道。
“好久不见，真是一副惨相啊，妹妹。算了，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记得替我向母亲问好。”
一股莫名的恐惧在心中翻滚着，久远的记忆中有什么在快速翻阅着，鲜血、尸体、苍蝇、张牙舞爪的怪物。
卡拉秋挣扎着坐起来，想要看个究竟。
云层飘离开月光重新透出来，
卡拉秋的四周却没有任何人，只有陆陆续续从沼泽中爬出来的魔法师，刚才那人早就消失不见了。
幸存下来的魔法师不足半数，大家散发着沼泽的潮湿与恶臭，迎接了初升的太阳。
黑龙袭击过的地方，弥漫着浓烈的污秽，虽然看不见实体，但那种强烈的感觉还是让人头晕目眩，近乎无法站立。此地已是无法居住，无奈之下卡拉秋在与大家商议后，先是埋葬了死者，随后决定立即带领大家北上，前往利物沃**头。
在北上的途中，戴尔德里时而苏醒过来，时而又陷入沉睡，让整个魔法师团忧心忡忡，士气低落。
分散在莲花沼泽各处的魔法师团成员逐渐在路途中聚集起来，使得魔法师团人数上有了一些恢复。由于身后有魔物跟踪的迹象，卡拉秋决定马不停蹄地前往利物沃**头，途中不再做停留，同时尽量避免与魔物的接触，一方面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耗损，一方面尽可能保存魔法师团现有的实力。
是夜，佩奥里斯塔魔法师团抵达了利物沃**头。在挑了一个稍微偏僻一些的地方安顿下来后，这群仓皇局促劳累过度的魔法师们总算是稍稍安心躺下来休息一下了。
虽然平时码头就是个热闹不缺稀奇事情的地方，但当大批手持法杖的魔法师团拥入码头时，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毕竟平日里谁也没见过大批聚集的魔法师团，同时遭到魔物与黑龙攻击的消息也不胫而走一下就在扩散开来。在最初的震惊之后，恐惧和担忧也就纷至沓来，不少人开始担心，就连莲花沼泽实力最强大的佩奥里斯塔魔法师团都无法完全抵御黑龙，魔物与黑龙的势力岂不是迟早会抵达港口，给港口造成破坏带来灾难。因此，一部分人并不待见这群落魄的魔法师团的到来，即便她们过去还算是有些名头和权势，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只是一群无家可归的灾星。
“我们真的要前往王都黑木要塞吗？”举着蓝色法杖的年轻魔法师问道，“大家都很不安，希望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
“我们要去黑木要塞。”
卡拉秋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黑木要塞，意思是我们失去了莲花沼泽吗？我们要离开这里吗？”
“现在那里充满着厚重的污秽，要只是魔物我们兴许还能处理，但是黑龙侵袭再加上大量死亡的魔物，污秽已经积累到无法清除的地步，人是无法长期在那种环境中生存的。”
卡拉秋坐下来，不停地揉着自己的额头。
“一路上我们也在尝试各种方法净化这种污秽，但它太过强大，强行净化这种污秽反而会损害到自身。”
“魔物原本是没有这么强大的能量的，虽然魔物一直都零星存在于世界各地，但在这二三十年里，没有任何魔物胆敢踏进莲花沼泽，以往魔物的污秽强度远不及我们这次所遭遇到的情况。”
躺在床上的戴尔德里闭着眼睛说道。
“是因为黑龙的缘故吗。”
卡拉秋和戴尔德里都没有说话，卡拉秋盯着着燃烧的蜡烛，烛焰静静地燃烧着。
“好消息是，”戴尔德里睁开眼睛，示意年轻的魔法师靠过来些，“黑龙尚未完全恢复，这给了我们打败它的机会。”
“那坏消息呢？”年轻的魔法师不知为何带着一丝笑意轻快地问道。
“如果黑龙完全恢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有谁能打败它，”戴尔德里回以微笑，轻轻摇了摇头，“大贤者？先师马里安？”
“那精灵呢？”
“可能吧，也许他们还藏着什么厉害的东西，没拿出来。虽然精灵王国与阿努阿兰德就处在莲花沼泽的东边，与莲花沼泽相邻，不过我至今也没遇见过精灵。都说他们一向不怎么待见人类，只有这一点是从来没改变过。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先前往黑木要塞，莲花沼泽不再安全了，所以我们只能是先抵达那里再做打算。”
戴尔德里一阵咳嗽后，年轻的魔法师自觉退了出去。
母女俩再没有说话，服侍母亲睡下后，卡拉秋开始四处寻找着什么，在搭起的简易帐篷内转了一圈，连自己也不知道在寻找着什么，忙忙碌碌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在找法杖，接着这才想起原先的法杖早已断掉了。
“我真是需要好好睡一觉了，”卡拉秋歪着脑袋想了一会，“明天还得打听一下渡河的事情。”
在巡视完外面的魔法师团的成员后，卡拉秋原先想着安排人员值夜的，但看大家都是疲惫不堪的样子，自己又觉得说不出口。
“你们要是不去睡觉，我就把你们丢到罗莱拉茵河里去喂鱼噢。”
卡拉秋如此便威逼利诱地让执意要值夜的年轻魔法师们休息去了，自己又摸黑独自从马车里寻了一会，只找到一根桃木制镶着绿色宝石的备用法杖。
夜晚的利物沃**头依旧是灯火通明，虽然比不上白天那般热闹，但由于与北部黑木要塞的赫尔马岱港遥相呼应，天然的地理优势鲜少忍心让往返于罗莱拉茵河两岸的船只留有任何喘歇的机会。在这里你几乎能买到任何你想买的东西，庞大的市场自然会吸引庞大的买家，游离于灰色地带的买卖也自然而然的衍生出来。再加上码头附近就有怪物聚集的巢穴，不听话的家伙处理起来也很简单，所以雇佣军、情报贩子、罪犯、流亡者之辈聚集起来也很方便，乌合之众一家亲的场景可以说是这里的常态。
在一间昏暗的房间里，面容英俊的男人拿着剪刀在月光下仔细修剪茉莉花的枝叶。
微风吹来，男人左臂的袖子就轻飘飘的浮动了起来。
“尤贝里大人，打扰了，这里有那位大人的来信。”
将信无声地放在桌上后，戴着面具的使者像鬼魂一样悄无声息的消失在门后的阴影中。
“粗俗无礼的家伙，没看到我正和这位小姐约会吗。”
尤贝里将右手的丝质手套用嘴轻轻拉下，熟练工整地叠好，平铺在窗台上，再把剪刀用一旁的白毛巾擦拭干净后，以正对着手套中线的角度，不偏不倚地将剪刀轻轻压在上面，随手掩上窗户，留了大约三指宽的空隙。
尤贝里将桌上的蜡烛点燃，红白相间带着犄角的面具也安耐不住从黑暗中跳出来，空洞的眼框仿佛能将一切看见它的人吸入进去，堕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尤贝里将读完的信放在蜡烛上烧掉，他静静看着信纸烧成灰烬后，用手将一块块烧剩下的灰烬轻轻拾起来，放在一块四四方方的粗布上，把所有的灰烬放上去之后，不知用什么手法就拎起了布的四角，一裹，连布带灰卷成一个小包拎在手上。
蜡烛吹灭，门打开了。
“交给你了。”
将手里的小包递给门后的那个人，尤贝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龙主万岁。”
门后的阴影里如此回答道。
空气中散发着奇妙的香气，闻起来像是有柑橘、苹果、栗子杂糅在一起的浓郁却不刺鼻的香味，温暖的触觉沾点些许蜂蜜缠绕着皮肤，如同冬天睡在绒毛包裹的羽团中，轻轻柔柔的让人不自觉地无限沉睡下去。
叮铃叮铃的铃铛声跃入卡拉秋的耳中。
“姐姐，姐姐。”
近乎陷入到这种美妙之中的卡拉秋感觉有人在呼喊她。
“你能帮帮吗，你求求你帮帮我，我哥哥被坏人缠上了，他们在打我哥哥，你是魔法师吗，你能帮帮我吗。”
小女孩的声音里几乎是带着哭腔，发梢上别着的铃铛也随之发出了哀鸣。
卡拉秋抱着法杖“嗖”地站了起来，还没站稳就被小女孩拉着跑了出去，没有完全回过神的卡拉秋，意识有所清醒时自己的双脚就已经跟随着小女孩的身影大步迈出去了。
“怎么回事，你是谁，发生了什么？”
“我哥哥，他被坏人抓住了，请你一定要救救他，你是魔法师，会魔法吧，一定要救救他。”
黑暗的巷道围绕着年久失修的房屋，透露着阴沉的老旧感，今夜的月色没有云层的叨扰肆意释放着本不属于自己的光亮。
由于面向着月色奔跑前行，卡拉秋看不清任何倚靠在门栏边或是从窗户探出头的面容，阴影覆盖着面庞和身体，只有边缘发散着冷淡的银光。
小女孩跑得飞快，卡拉秋只能尽力奔跑才能跟上她，已经转过了好几个拐角和巷口，卡拉秋模糊的意识到自己里港口的大家越拉越远，在拐进下一个拐角之前，卡拉秋一把拉住小女孩的手。
“你要把我带到…”
男孩颤抖的哀嚎划破晴朗的夜空，喷涌而出的寒气割裂在卡拉秋裸露的皮肤上。
没等小女孩回答，卡拉秋就直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冲进去了。
那是两栋房子间的甬道，一股熟悉的香味就冲着卡拉秋迎面扑过来，以至于气味有些过于强烈让她有些喘不上气。
两侧的墙体近乎脱落，留下破碎肮脏的墙面，露出内部褐黄色的泥土块。
借着从棚顶透射下来的模糊月光，卡拉秋看见三个戴着犄角面具的家伙围成一圈，中间是一个倒在地上的小男孩。
他们的打扮几乎完全一样，简直就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唯一不同的只是他们面具上的线条除了白色的底色之外三人分别占了红、绿、黄三色。
“住手！”卡拉秋抡起法杖，冲着站在的三人比划过去，“冰刃！”
可是，并没有出现刀刃状的冰块朝着对方飞过去，然后漂亮击倒对方的场景，一切都是安安静静。
“冰尖柱！”
没用。
“火焰虫！”
无效！
犄角面具们回头一声不响地盯着卡拉秋，又互相看了一眼，小男孩撕心裂肺的哭喊变得更大声了，卡拉秋往后退了一步，手心开始变得黏糊糊的。
卡拉秋看见蹲在小男孩身旁的绿犄角手里攥着的银色尖刀上，鲜红的汁液顺着刀尖边缘滴落在地上。
红犄角与黄犄角从身后各抽出一把蹭亮的锯齿匕首，绿犄角将一块布塞进小男孩的嘴里，站起来，又用左手从身后抽出了一把匕首，右手上的红色液体仍在滑落。
卡拉秋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呼出，压低身子，攥紧法杖。
你可以手握法杖，但不能让法杖手握着你。
“快住手！！！你们这群混蛋！！！！”
卡拉秋抡起法杖率先向冲过去，犄角面具们挥舞着利刃随之而动，双方针锋相对，迎面而上。
浅绿色的烟尘弥漫在整个魔法师团的驻扎地里，黑色的身影从中一闪而过，接着这里又是一个，那边又是一个，快速移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嘈杂的声音。
黑影移动到那个年轻的魔法师身旁，她的蓝色法杖靠在脚边。
黑白相间的犄角面具，纯黑色的紧身服，手执锯齿利刃，对准了年轻魔法师的脖子。
他一抬头，眼前至少还有四五十个同样装扮的面具已经就位，各个手执利刃站在魔法师身边，面具们都看向他，等待着命令，有的犄角面具手上不只拿了一把匕首。
见大家都准备好了。
这个头领模样的人，点了点头。
利刃举起。
“龙主万岁。”
紧接着，一口铜制大钟突然从天而降，恶狠狠地砸向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大地为之颤抖，地面上哪怕是最细微夹缝中的烟尘都被这股声浪所扬起。
由于这股声浪，浅黄色的烟尘随之被击散开。
沉睡的魔法师团坐地惊起，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面前手持匕首的闯入者一看就不是善类，本能的自我保护立刻让魔法师们进入战斗状态。
闯入者们大惊失色，虽然由于面具的缘故看不见任何一张脸，但是悬停在半空中的匕首，暴露出了这份惊讶，也所幸这份惊讶那锐利的金属还未扎入命运的咽喉。
火红色的斗篷随着振起的烟尘轻轻摆动，阿尔杰塔站在铜钟上，双手各持一把银色尖刺幽蓝短剑。
“快醒醒！懒虫们！死到临头的日子到了！”
阿尔杰塔随即腾空而起，率先扑杀掉了那个头领模样的闯入者。
惊醒的魔法师们与惊讶的犄角面具们，双方不由分说激战起来，场面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魔法爆裂击飞物体，刀刃切割划破身体，金属与木头在空中强硬碰撞，魔法师团的成员虽然全部由女性组成，但在这距离生命尽头只有几公分的一刻，之前黑龙侵袭的恐惧，被迫离开家园的无奈，魔物追袭的担忧，直到现在睡梦中居然还有悬在头上的利刃，所有的一切汇聚起来，虽然是有些自暴自弃的说法，但也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除了生命佩奥里斯塔魔法师团的魔法师们走到现在，也自觉地早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继续失去的了。
这年轻的魔法师虽是睁开了眼睛，却仍旧是一脸震惊地望着阿尔杰塔。
“你长得也挺可爱的，你们抵御过真正的龙，要是死在龙之追随者的手上，就太难看了。”
阿尔杰塔一把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用脚尖灵巧地撩起地上的蓝色法杖，交给她。
魔法师们虽然已经在阿尔杰塔的帮助下开始抵抗龙之追随者，可由于长时间吸入那迷幻的烟雾，她们大脑中仍然有些幻觉四处飘动，她们的魔法要么无法释放，要么根本打不中龙之追随者，反而是常常打中自己人，造成误伤。
“为什么要抵抗？为什么活下来了？老实接受龙的净化不好吗？为什么要放弃拯救自己的灵魂？”
“开什么玩笑。”
“你们已经连眼前拯救自己的希望都看不见吗？多么的可悲啊？多么的可悲啊？为什么？为什么？可恶！可恶！可恶！”
“你这个疯子！”
“明明只要随着火焰消散就好，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痛苦，为什么要醒过来？为什么要醒过来？在睡梦中毫无痛苦地被拯救这样的仁慈难道还不够吗？”
“……”
阿尔杰塔在接二连三撂倒龙之追随者后，被迷迷糊糊的魔法师释放的魔法一炮击飞了，龙之追随者看准时机扑上来，却又在空中被打落到罗莱拉茵河里去了。
是戴尔德里，可出手相助后，团长却又倒下了。
“团长！”
冰冷的地面上，呼出的热气让地面一小块变得有些湿润，僵硬的身体已经使不上任何力气，呼吸都变得痛苦而艰难，全身力气仿佛被抽走了一般，随着胸腔的扩展收缩，全身的骨头都在嘎吱嘎吱的响动。
卡拉秋倒在地上，头戴犄角面具的龙之追随者三人围绕她，四把利刃举起。
从龙之追随者脚边的间隙里，卡拉秋看见小男孩正看着她，伸出手，“姐姐，救我。”
“等着我，”卡拉秋同样伸出手，尽力想向那边爬过去，“等着我，我来救你。”
小男孩的手落在地上，眼神逐渐黯淡下去。
“不要…”卡拉秋剧烈的喘息着，“不，不…”
甚至连话都要说不出来了。
不要，为什么，为什么。
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
刀，落下了。
三人却被从天而降的某个物体击飞，扬起浅绿色的烟尘。
金发红剑，杰兰特穿破棚顶的粗布，在月光的映衬下闪耀着金色光芒，落在卡拉秋的身旁，压低身体，早已是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抱歉，我来晚了。”
卡拉秋瞪大着眼睛注视着这位突如其来的剑士。
被猛烈气流击倒的三人爬起来，相互对视了一眼，相互说了些什么，也不再纠缠，识趣地退入身后的黑暗中。
杰兰特立即转身将卡拉秋扶起来。
“没有时间留给你休息了，你的同伴们在港口同样遭到了龙之追随者的袭击，她们需要你，快，跑起来！”
“你是？”
“杰兰特。”杰兰特将地上的法杖捡起来，交给卡拉秋，“跑起来，为了你的同伴，你还记得来时的路吗。”
杰兰特拉着卡拉秋，离开黑暗的甬道，卡拉秋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趴在地上小男孩，将眼角的泪水抹去，松开了杰兰特一直拉着的手。
“这边！”
后方的龙之追随者腾空而起，可那不是自主的跳起，在空中比划着古怪的姿势，伴随着惨叫，那是被某种力量击飞，接着是重重摔在地上的声音。
龙之追随者们一转头，发现卡拉秋和杰兰特两人，便将注意力转向卡拉秋，杰兰特立刻就觉察到了这一点。
“看来你才是他们的目标，你…”
“卡拉秋，卡拉秋·佩奥里斯塔。”
“你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吗？”
卡拉秋点点头，“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
“龙之追随者们，卡拉秋·佩奥里斯塔在这里，卡拉秋·佩奥里斯塔在这里！阿尔杰塔，其他人就拜托你了。”
两人转身就跑，穿过几段港口的旧房屋，绕过街道与拐角之后，杰兰特猛然瞥见房屋与房屋的间隙之后，有一片森林，没有多想便带着卡拉秋朝森林跑去。
四个追得急的龙之追随者紧随其后进入森林之中，稍慢一步的大部队随后而来，领头的一见是森林，便立即刹住脚步，举起右手示意后方停下。
领头的这位打量着森林，扯下一片树叶在眼前仔细查看后扔掉，犄角面具随之颤抖起来，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身体也止不住的颤抖着，他将面具揭下，从兜里掏出几卷散发着香气的绿色草丸子，放入嘴中大口咀嚼起来，他喘着气，咯咯咯地笑着，他退后几步，将左手朝后一挥，身后的龙之追随者们随即越上房顶，与他拉开距离，从黑暗中注视着，有些随即退隐而去，遁入黑暗之中。
他独自站在那里，一手拿着面具，一手抽出身后的匕首，举起，落下。
森林看起来一模一样，无论往哪个方向走，似乎都会绕回原地，刚才经过的地方似乎又重新出现在眼前，直觉和理智在这里接连败下阵来，失败感的叠加只会让人愈发沮丧，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在这里只会被摧毁的体无完肤。
最纯净的心灵也许能有机会看透这其中的奥秘，从这看似纷繁复杂的树叶杈枝后看见隐藏的真相，除了那独一无二的一棵树之外，其他的都是幻想以及幻象罢了，但可惜的是这样的人并不存在，所以没有人能找寻到真正的出口，在那之前恐惧、迷茫、自怨自艾、束手就擒、丧失意志便压过了种种，纯净的心灵早就被扔到九霄云外去了，本能地想要活下来，却又因为本能的引导而无法活下来。
黑暗中，卡拉秋背靠着大树，喘着粗气，眼皮不住的合上又分开。
阴影中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刺激着紧绷的神经，每一点响动都不由自主地吸引身体的注意，这本是自然赋予人生存下去的本能，现在却只让人觉得痛苦不堪。
但当连本能的反应都无法自如驱动时，四面而来的阴影又算什么呢。
金色的光芒从地表涌起，红色的线条画出半扇柔和的曲面，贯穿黑暗。
一切起于一个瞬间，一切又终结与一个瞬间。
卡拉秋靠着树，倒下了。
杰兰特试图沿着树木向上攀爬，但森林的魔力让他每爬一步树木就随之变高一步，无论怎么向上，树冠似乎触手可及，但似乎又是永远的可望而不可即。
在地面上找寻出路变得愈加困难，树木越来越茂密，路也越来越难走，杰兰特不敢过于远离卡拉秋，便又折返回来。
杰兰特升起篝火，将灰色斗篷退下，轻轻盖在卡拉秋身上，火光摇曳中杰兰特静静打量着这个睡着的女孩，有好一会儿，杰兰特一动不动只是盯着卡拉秋那火红散开的长发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当他回过神来时，发现手边已经折断了一堆小树枝。
“尤贝里大人，时间到了。”
“走吧，该往王都去了。”
小女孩跳下床铺，清脆的铃铛声随之响起。
尤贝里牵着小女孩的手离开了房间。
房间的桌上依旧摆放着那盆茉莉花，倒是墙上的面具多了一道新鲜的伤痕。
人类是女神失败的作品。
人类善变、狡诈、出尔反尔、投机取巧、见利忘义、目光短浅，热衷于繁殖、金钱、土地、名声、地位，不管变化出何种巧言令色的名号或是借口，他们最终的目的终究绕不出想要展示自己过得比其他人好，自己比其他人更有价值，他不需要让世界完全臣服在自己脚下，只需要比自己的邻居过得好就足以治好自己的失眠，酣畅淋漓地美美睡上一觉。
推动人类孜孜不倦整天捣鼓这些那些的动力，或许就是想要永恒存在或是不断感受永恒存在的欲望，你看，多么富有雄心壮志而又愚蠢顽固，我们观察了这么多年也还是无法理解这样的事情。
人类的寿命是有限的，对他们来说死亡是可怕的，而那些说着死亡不可怕的人，大都是满足了永恒欲望或是欺骗自己满足了永恒欲望的人。死亡代表着上述所有的一切都将归于梦幻之中，但是人类的生命又不至于短到让人什么都不做，在无动于衷中沉浸在死亡的统治之下。这是人类的可悲之处，在痛苦之中寻找着梦幻的花朵，在黎明到来之前率先堕落永恒的黑暗。
所以人类总是很忙，忙着各种各样的事情，你不大可能看到一个很闲的人类，这种人要么是将死之人，要么是初生之人，可不管哪一种，只要你长时间盯着他，你会发现他仍在忙着做一些事情，玩玩这个，弄弄那个。
要是你能遇到一个什么都不做，能够安安静静、安安稳稳待上一个钟头的人，我建议你主动走过去，和他打一个招呼，他一定会给与你一个最灿烂的笑容。
人类总是在无可救药忙忙碌碌地做些什么的，但是…
杰兰特醒来时，发现天空臣服在自己的脚下。
荆棘青藤缠绕着身体从脚跟一路蜿蜒伸展到肩膀绑的严严实实，杰兰特试图扭动身体抽出双手也没能挤出一丝缝隙。
篝火早已熄灭，卡拉秋连同自己的灰色斗篷不见踪影，自己的长剑也不见了。
“喂，你看，这个金发人类醒过来了。”
要不是她向后退了一步，那修长的耳朵，以及那与自己相似金色长发，杰兰特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还没注意到身旁站着的两个精灵。
要是她们一动不动似乎很容易就融入进周围的环境里了。
左边这位，装束轻盈，木质的软弓斜跨在肩上，她蹲下身子从绑在大腿上的箭袋里抽出一根箭羽，捅了捅杰兰特，所幸藤蔓结实又严密，弓箭头并没有直接扎在杰兰特身上。
“住手，别做这种有损精灵的风度的事情。”
右边这位，全副武装，戴着头盔披着铠甲，右手握着刀柄，站得笔直，一动不动，用锐利的眼神俯视着左边这位。
“你也没这么近距离见过人类吧，难道不好奇吗？喂喂喂，你叫什么名字？是从哪里进来的？来我们这里干什么？听说你们的苹果派也很好吃，你会做吗？你多少岁了，快死了吗？你…”
“喂！”
“干什么！”
“等内尔文大人询问过这，蛆虫，之后你再问吧。”
“蛆虫什么的…”
“哇，他说话了，蛆虫蛆虫，你叫什么名字。”
“杰兰特。”蛆虫扭了扭身子，“可以把我放下来吗？我头晕得要昏过去了。”
“我们可以把他放下来吗？”
“不行！囚犯就该有囚犯的样子。”
“喂，干嘛这么凶，他又没做什么坏事。”
“擅闯精灵王国的领地，这罪状还不够吗，要不是内尔文大人不允许，昨天晚上我就可以杀掉这条蛆虫。”
左边这位“嗖”的把抽出来一半的刀又嗖的收了回去。
“要不是内尔文大人的命令，”精灵弓箭手将箭羽收回箭袋里，捂着嘴偷笑，“噗，难受吧。”
“你这家伙！”精灵剑士伸手去抓弓箭手，弓箭手轻轻一跃，修长的双腿在空中画出优美的弧线，跳到了树枝上。
“哇，好可怕。”
“你给我下来，你这该死的精灵。”
“啊，内尔文大人来了。”
弓箭手翻身下地落在口中的内尔文大人身旁，几个装扮相似的精灵弓箭手陆续从内尔文身后的树丛中鱼贯而出，其中一位精灵手上捧着杰兰特的长剑。
“内尔文大人。”精灵剑士朝内尔文行礼，内尔文朝她点了点头。
到这一刻之前为止，在杰兰特自己的印象里，精灵与精灵之间的差别要比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小得多，大多数精灵看起来都很相似，绿色的瞳孔，金色的长发，纤细修长而又匀称的身材，大多行动敏捷，跳跃力惊人，擅长使用弓箭。浑身散发着自然质朴的气息，如果你不去主动侵扰她们的话，她们大都性格平和安静，而像那位弓箭手那样性格的精灵，或许是为数不多的一部分吧。
的确，内尔文拥有着精灵的普遍特征，穿着打扮也与身旁的弓箭手相差无二，同样是斜跨着一把木质软弓，大腿上绑着箭袋。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仅仅是简单的对视，相互之间一句话都没有，杰兰特却莫名感觉到内心有一种亲切温暖的热诚油然而生，一种无法言喻的高贵感环绕在内尔文身上。
以至于杰兰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接下来这句话就脱口而出了。
“您是女王吗？”
“你这无礼的蛆虫！”剑士拔剑便要砍下杰兰特的脑袋。
“等一下，”内尔文先是一怔，接着回过神来，“这么谈话也不方便，先把他放下来吧。”
当然现在毕竟是人家的囚犯，杰兰特只能是跪在地上，而内尔文却是正正经经坐在地上。
“不，我不是女王，女王莱迪利亚大人在阿努阿兰德，我是内尔文，只是一个普通的精灵。”
精灵剑士刚想插嘴说些什么，却立即被内尔文伸手制止了。
“那么杰兰特，你到精灵王国的领地上做什么呢？”
杰兰特见气氛有所好转，还有对话的空间，便将解救卡拉秋和遭到龙之追随者攻击的事情如实告诉了内尔文。
言毕，内尔文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随后内尔文站起来，环顾左右，眼神示意那个一直抱着杰兰特长剑的精灵。
对方回应地点了点头。
杰兰特心想，昨晚发生的事情难道被这个精灵看到了吗？如果是的话，那就再好不过，可以证实我说的话。和精灵相处绝不能着急，她们是理智而又安静的，与其火急火燎说出自己的想法和诉求，不如先按着对方的步调来…
“你在撒谎！”
内尔文突然高声呵斥道，“我们没有看见你所说的龙之追随者，闯入精灵王国领地的人，只有你一个！”
精灵剑士和弓箭手们瞬时刀剑出鞘，张弓搭箭，全都瞄准了杰兰特，蓄势待发，只等内尔文一声令下。
杰兰特先是呆了半晌，接着这才想起来应该为自己辩解一下。
“不，不是，我没有！你刚刚不是和她确认过我说的都是实话吗。”
“什么确认，在我们这，点头代表‘有问题’，摇头代表‘没有问题’。”
“可我说的的确都是实话。”
“那么如你所说，被你杀掉的四个龙之追随者尸首在哪？”
“在篝火的不远处…”
杰兰特顺着记忆望过去，可不管怎么看，那里只是空荡荡的一片，有的只是褐色的泥土和枯黄的树叶。
“你们…”
等一下，要是精灵拿走了尸体，故意这么问我，我就是把土地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那几个龙之追随者的尸体，而我昨晚的确干掉了那几个龙之追随者，也没有处理尸体，是卡拉秋处理了尸体吗？不是没有可能，但可能性也不大，不可能不发出一点动静。那么多半是精灵处理了尸体，所以要是就这么反问回去，她们肯定不会承认…
不过，死人没法说话，但活人可以。
“卡拉秋在哪？”
“谁？”
“卡拉秋，卡拉秋·佩奥里斯塔，佩奥里斯塔魔法师团的魔法师，一个红色头发的女孩，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她都可以作证。”
内尔文接着用了一种在杰兰特听起来极为冰冷且冷漠的语调。
“谁？”
有那么一瞬间，杰兰特感觉自己被不知名的寒冷冰霜给冻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那么一瞬间。
“一个红色头发的，年轻，女孩。”
精灵们相互对视，面面相觑，一阵小小的骚动。
“你疯了，”内尔文后退了一步，“自始至终就只有你一个人，你一个人，人类！”
“预备！”
精灵剑士靠近了一步，弓箭手们重新把弓箭拉满，对准杰兰特。
“我说的都是实话！卡拉秋在哪！”
话还没说完，内尔文张弓搭箭，“嗖”的一声，一只箭划破了杰兰特右肩上的衣服，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
杰兰特强忍着仍是一动不动，“我说了！我告诉你们的一切都是实话，就算是你们把弓箭射光，把我射成刺猬，我也没有第二套说辞。”
“别再说谎了，在死之前都不能说实话吗，人类，你就要这样抱着谎言去死吗？”
“我说的都是实话。”
第二只弓箭划破了杰兰特左肩的衣物，离脖子的距离更近了，杰兰特几乎都能感觉到箭羽扫过脸颊。
“最后的警告。”
精灵剑士逼近杰兰特，不过三四步之远。
杰兰特闭上眼睛，逐渐握紧了拳头。
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杰兰特猛然又想起了些什么，睁开眼睛问道。
“黑龙来过这里吗？”
内尔文停下靠近的脚步，弓箭手与剑士也随即停下。
“黑龙？”
“你们知道黑龙已经重新出现在阿尔特里亚大陆的事情吧，最近就出现在莲花沼泽附近。”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黑龙会毁掉这个世界，如果我们不及时采取行动的话。”
“所以呢。”
“所以，我还不能死在这里。”
“就凭你，一个人类，如何消灭得了黑龙。”
“现在的黑龙还没有完全恢复力量，是消灭黑龙的最佳时机，但要是错过了，朝夕之间阿尔特里亚大陆便会沦为魔物与黑龙的天下，人类王国的毁灭是必然的，精灵王国也自然未必能够幸免，除非你们还藏着什么厉害的玩意，能够消灭黑龙。”
“区区人类竟敢口出狂言！”剑士呵斥道。
“这次误入你们的领土实属意外，并没有对精灵王国或是各位存有非分之想，但是不管怎么说，擅自闯入你们的领地，还在里面杀死了人类的确是我的不对，我向各位道歉。对不起。”
杰兰特双手撑地，鞠了一躬。
“我之前所说句句属实，没有半点虚假。”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内尔文将弓箭放下来。
“如何消灭黑龙？”
杰兰特沉默良久，这才慢慢站起来，看着内尔文。
卡拉秋看见杰兰特穿戴整齐在内尔文的带领下走向这边，杰兰特一看见卡拉秋便率先跑了过来，她的身旁站着两名精灵剑士。
“马里安在上，杰兰特，你终于来了。”
杰兰特围着卡拉秋打量了一圈，确定她没有受伤后，点了点头。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发现精灵也很擅长演戏。”
卡拉秋仍旧是披散着火红的长发。
“她们也问了你有关自然的问题吗？”
杰兰特摇摇头，看了内尔文一眼，苦笑道，“我原以为精灵不是这么健谈的。”
内尔文微笑着说，“这边走，我送你们回港口。”
“你觉得她们这的苹果派味道怎么样？”
“苹果派？”
“欸…”
杰兰特和卡拉秋返回港口时，入口处的一滩血，并没有引起两人的注意。两人马不停蹄地赶回到魔法师团的驻地，发现场面混乱不堪，物品七零八落的散在地上，却不见一个魔法师，也不见阿尔杰塔的踪影。
昨天还是繁忙络绎的港口今天却是冷冷清清，罗莱拉茵河上看不见任何一条船，宽广的河面上寂静无声，让人后背一凉。
再往里走，卡拉秋进入戴尔德里的帐篷里，这时杰兰特才发现虽然两人只是离开了一晚上再加上半个白天，事情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年轻的魔法师一见到卡拉秋，就抱着卡拉秋啜泣不已，戴尔德里仍躺在床上。
“团长经过昨晚一战，身体情况急剧恶化，好在阿尔杰塔的帮助下及时稳定住了情况，只是现在仍旧是昏睡不醒。”
“阿尔杰塔在哪？魔法师团的其他人呢？”
“都在码头的最外围抵御魔物。从昨天晚上开始，大批的魔物突然出现在码头外围，大家一时都慌了神，只好推到房屋、石像以及一切能够阻挡魔物的东西建立起防线，以抵御魔物的前进，阿尔杰塔和魔法师团的成员都在前线抵抗魔物。”
“港口的其他人呢？”
“除了被迫留下来的人，能走的都逃走了，所有能渡河到对岸的船只也都开走了，北边的赫尔马岱港由于听到这边魔物进攻的缘故，也已经关闭。而陆地上唯一与都城相连接的道路也在昨晚被大批魔物所占据堵塞了。”
杰兰特这时弄明白了自己所处的困境，自己被困在这狭小的港口之中，进退两难。
夜晚，短暂的休息时间，魔物暂且退去，魔法师团的人回到驻地暂时休整，杰兰特和阿尔杰塔背靠着背，坐在河岸边的石栏上。
“你觉得的呢？阿尔杰塔。”
“这是你临时想的，还是计划好的？你也知道这种事，这么多年，你也看见了，我觉得是过于理想了，虽然你一直都是这样，一路都做着这样的事情，但你也知道现实总是要比理想困难许多。”
阿尔杰塔顿了顿，“是因为那个女孩的缘故吗？”
“可能吧，或许我继承了理想的那一部分，而你继承了现实的那一部分。”
“按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吧，我也知道拦不住你的。”
阿尔杰塔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谢谢。”
独自坐在石栏上的杰兰特对着河水说道。
河水流淌着，河道逐渐变细，河水变浅，开始能看见石子和小鱼，直到倒映出的两个人影惊散了鱼群。
“可现在当务之急是对付黑龙，依照那个人类的说法，我们绝不可错失击败黑龙的最佳时机，就因为一两个人类…”
“你太让我失望了，内尔文！”
一记耳光打在了内尔文的脸上。
“黑龙，黑龙，我当然知道！可你知不知道为了说服反对派重新与人类恢复必要的联系，我花了多少时间去说服那些精灵，可你居然在这种紧要关头做出这种事。
就因为一两个人类，你居然说的如此轻巧，我们精灵王国百年来未曾有人类胆敢轻易踏及，更别说在我们的领地上发生人类与人类之间的屠戮后，居然还能平安无事地返回的！
你现在把我置于何种处境？你让我如何面对阿努阿兰德的其他精灵？你让精灵王国为你一个人的所作所为蒙羞吗！我真不该派你来。
来人！把内尔文关起来，你们两个，现在立刻去把这两个叫卡拉秋和杰兰特的人类给我抓过来。”
“是，女王陛下。”
睡梦中杰兰特感觉有人在呼唤自己。
“杰兰特，杰兰特，喂，醒醒，杰兰特。”
杰兰特逐渐睁开眼，眼前两股晃动着的火红朝天尖角的发型吸引了杰兰特的注意。
“哇哦，你的眼睛是金色的，我们得回去一趟。”
“什么？”
“内尔文因为私放我们的缘故被女王软禁起来了，精灵女王莱迪利亚在派人找我们呢。”
在杰兰特看来，精灵女王莱迪利亚的气质又与内尔文大不相同，深沉和阴郁的色彩在一般精灵的身上并不常见。
“没想到你们竟然主动回来了。”
女王坐在由细藤蔓构成的王座上，俯视着跪在地上的杰兰特和卡拉秋。
“女王陛下，”卡拉秋抬头便看见一旁被荆棘环绕构成的牢笼中的内尔文，“误入精灵王国一事是我们的过错，与内尔文无关，还请女王陛下饶恕内尔文。”
“擅闯精灵王国的确与内尔文无关，但是自作主张私自放走你们却是对精灵王国的轻视。”
“你们之前都和黑龙交过手了吧。”女王突然问道。
两人见状，便各自把与黑龙的遭遇叙述了一遍，在听完卡拉秋及佩奥里斯塔魔法师团的遭遇之后，在场的精灵们显得有些惊讶，小声议论起来。
杰兰特虽然一路上听说了不少有关佩奥里斯塔魔法师团对抗黑龙的消息，但听本人叙述过那一段恐怖又激昂的故事后，杰兰特还是暗自感到惊讶与钦佩。
一旁的内尔文注视着情绪有些低落却仍然笑着说出这些故事的卡拉秋，眼神变得温柔起来。
女王陛下转向杰兰特。
“那么你的计划是什么呢？人类，你要怎么对付黑龙？”
“北上，前往黑木要塞，在黑龙回到黑暗山谷之前，将其消灭。”
“黑龙现在行踪不定，在莲花沼泽之后就再没有谁看见过黑龙，说不定黑龙早已经回到黑暗山谷了。”
“如果没能在黑龙回到黑暗山谷之前消灭掉黑龙，那么…”杰兰特攥了攥手心，“我提议联合各方势力共同讨伐黑龙。”
卡拉秋颇感惊讶地朝向杰兰特，杰兰特也迎上了她的目光。
内尔文注视着杰兰特。
四周的精灵又是一阵低语，小声的议论着。
“要是行不通呢？”
“不管采用什么方法，都必须消灭黑龙。”
杰兰特从地上站起来。
“你这是去送死。”
“但我还是要去。”
“为什么？”
“这是我的使命。”
“谁赋予你的使命？”
“我自己。”
“你这是在自寻死路，傲慢的人类！”
“如果失败了，我也死而无憾。”
“愚蠢至极，你是在戏弄自己的生命吗！人类的生命本是短暂而有限的，为什么要做这种舍弃自己的生命的事情，为什么要急于求死？”
“正因为人类的生命短暂而宝贵，我才要这么做，黑龙一日不除，阿尔特里亚就一日不得安宁。”
“你把自己当成拯救世界的英雄了吗，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了吗，你这个疯子，你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这个世界不需要依靠任何人来拯救，我也不想做什么拯救世界的英雄，我只是在做我应该做的事。”
“够了！我不想再听了。”
沉默充斥着森林的每一个角落，有好一会儿，女王陛下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好似睡着了一般，直到她突然站起来宣布道。
“杰兰特、卡拉秋·佩奥里斯塔。对于你们两个人类误入精灵王国一事，本王不再对其追究责任，但是谨记，下不为例。
奈尔文。首先，对于你私放人类闯入者一事，软禁惩罚到此为止，下不为例；其次，本王命你立即带领杰兰特、卡拉秋·佩奥里斯塔两人从王国边界北上，前往人类王国首都黑木要塞，第一恢复与人类王国的联系，第二适时商讨应对黑龙的策略，切记，无论进展如何，务必保持信息通畅，事无大小皆需及时回报。
在场其余弓箭手听令。留下一位精灵随奈尔文北上，其余弓箭手及附近地区弓箭手调集利物沃**头，协助人类，抵御魔物。上述事项立即执行，不得有误。”
精灵们立即有序的忙碌起来，女王将内尔文、杰兰特、卡拉秋拉到一旁。
“你们现在就立即北上，途中切记勿多做停留，你们在港口的同伴我会派人通知你们的消息，卡拉秋，
佩奥里斯塔团长的情况，我也会派精灵前去医治，你可放心前往都城。”
“多谢女王陛下。”
“杰兰特，”女王又沉默了一会儿只是看着他，叹了口气，“去证明给我看吧，用实际的行动和成果来证明，你口中的那份意志不仅仅只是虚假的话语，让我看看你真实的力量吧。”
杰兰特点点头。
“愿你的特雷希亚指引着你，内尔文，在你迷茫之时引导你走向该去的路。”
三人就此与精灵女王分别，沿着精灵王国的边界北上，启程前往王都---黑木要塞。
但是……
但是他们却夺取了阿尔特里亚大陆三分之一的土地，三分之二的大陆上都能看到人类的身影，发展出最丰富多彩而又千奇百怪的仪式与游戏，虽然寿命有限，却仿佛拥有无限的力量，追求着精神上的高度，力量上的超越，即便不断受伤，不断犯错，不断跌倒，又不断爬起，有时只是为了一个虚空之中的梦想。
这是一个奇怪的种族，我们不知道女神为什么要创造出这样的作品，也许女神也有开玩笑的时候，又或许人类身上寄居世界其他种族未有的一种理想与信念，他们瘦弱，四肢无力，弱不禁风，却又拥有坚强的意志，顽强的生命韧性，以及不可阻挡的勇气与信心。
所以，在我看来，人类是寄生在梦想中的生物，他必须用某种高度来引领自己，从而脱离地表，展翅飞翔，完成生命的转变，要是失去这种高度，他们和路边的野草又有什么区别呢？
人类是寄生在梦想中的生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