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东西你抖得挺厉害 双腿绑在椅子两边扶手 宝贝_绯色琉璃
【第二个梦境】
这次被我附身的,是一个叫千代的女人。
依旧是在战国时代。出身优渥的千代在幼年时期就与上级武士家族的长子定下了婚约,两家人是世交,千代和小少爷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在那个个人无权决定自身婚姻的年代,他们是为数不多情投意合的联姻夫妻。
婚后的千代依旧过着贵族女性雍容富贵的生活,丈夫在公公死后就继承了家主的位置,家族事业蒸蒸日上,孩子们也相继出生,一家人无忧无虑地地生活在一起,日子过得非常幸福。
直到那一天,鬼出现了。
一家人出游的路上,吃人的怪物突然冲了出来。所幸他们带了很多人同行,丈夫和家臣们都是习武之人,虽然都被眼前的情况所惊吓,也没有过于畏怯,陷入短暂的混乱后就纷纷拔刀迎敌。怪物很强,一群人很快就陷入了苦战,即使是武士中的佼佼者,在不会呼吸法、又不熟悉鬼的弱点的情况下,也很难在身体素质远强于人类的鬼上讨到什么便宜。
鬼使出血鬼术的后,和它离得最近的几个家臣都被重创了。就在丈夫也要被怪物所伤时,耳朵上带着花札的男人和白发紫瞳的女人出现了,男人从树上一跃而下,轻而易举地就斩杀了把只怪物的头颅砍了下来。
缘一和真央。
看到缘一时,我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千代的丈夫了——他们的脸,几乎一模一样!
真央过来安抚受惊的千代母子,缘一则是和千代的丈夫交谈着。现在的真央状态不错,应该还处在鬼化的初期,看来现在的时间线是在上一个梦境之前。但我的注意力都被那两个男人吸引过去了,缘一面露内疚,千代的丈夫激动中参杂着诧异,他们很明显是相识的,模糊间,我好像听到缘一喊千代的丈夫“哥哥”。
是亲兄弟吗?附身在千代身上那么长时间,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缘一,也不知道他的丈夫竟然有弟弟。
死了两个家臣,但家人们自己、丈夫和孩子们都相安无事,对于千代来说,这次的历险算是一个有惊无险的意外,很快就能从阴影中走出来。鬼一般不会出现在人群密集的地方,只要好好地待在家里,基本上可以不用再担心受到鬼的威胁,有钱有权的人有的是办法让自己远离危险,他们比平民百姓有更多活下去的资本。
可严胜似乎不是这样想的。
缘一出现后,丈夫就变了。一直以来都沉稳宽厚的男人变得很阴郁,成天关在屋子里不和任何人交流,隔着厚厚的墙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愤怒和焦虑。起初,千代以为他是在为家臣的去世而自责,毕竟丈夫一直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男人,眼睁睁地看着部下为了掩护自己而死去,必定会让他深受打击。可慢慢的,她意识到不对劲了,日子一天天过去,严胜的焦虑完全没有减缓,相反,他向着某种极端的方向演变,脾气非常暴躁,好像对任何事情都感到不满,家族里的事务也甩手不顾,甚至对自己和孩子们,都变得不闻不问起来。
丈夫变得很陌生,好像换了个人一样。尤其是他的眼神,竟然充满了怨毒和痛恨,千代觉得很害怕,又完全无法理解。
为什么要愤怒呢……明明我们一直都过得那么幸福,大家也都好好的,什么都没有改变啊。
也许过一段时间,一切就会好起来吧。丈夫终究是继国家的家主,不会一直把家族和自己抛在身后,等他情绪平复后,原来那个温柔的严胜就会回来了。没有办法理解和介入严胜的内心,也一直在被他拒绝和疏远,但从童年起就建立起来的信任感是坚不可摧的,他们自出生起就被许下姻缘,又一起携手走过了那么长的岁月,最大的孩子已经快七岁,都会挥舞着主刀说“要和父亲一起成为最伟大的剑士”了,二女儿和严胜的性格一模一样,很得父亲的宠爱,小儿子尚在牙牙学语,可也是个聪明的孩子……千代始终记得丈夫原来的模样,他深爱着自己的妻子儿女,稳重可靠地支撑起整个家族,把自己和孩子们庇护在最舒适的保护伞下。
但事实证明,她错了。
一个月后,严胜失踪了。
留下一封信,带着一把刀,严胜就这样只身一人离开了家,家臣派出去一个又一个,可没有任何人能找到他。
好消息始终没有传来。千代抱着怀中不满一岁的孩子,感觉天塌了。
·
从那天起,一切就变了。大儿子独自外出寻找父亲,结果被仇家暗算,虽然勉强捡回了一条命,但却变成了残疾人,无论如何,是不可能继承家主的位子了。长子一出事,家族中原本就蠢蠢欲动的的旁系便坐不住了,无数双眼睛盯上家主的位置,包括千代一家的财富、严胜好不容易打拼来的人脉地位、甚至以貌美闻名的千代本人,都成为了他人觊觎之物。
仇家自然也不会放过打击继国家的好机会,平时没有交恶的小人们也开始落井下石,再加上家族内部的互相倾轧,温暖的小家瞬间变成你争我夺的修罗场,自小养尊处优的千代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人世间的种种黑暗面接踵而来,短短几日之内便把别人一辈子都不一定会遇不上的事都经历了个遍。
被抛弃的女人她拼了命地在各种势力的夹缝中生存,她没有能力守住丈夫的家业,但母亲的身份让她必须保护自己的孩子。出卖人格,出卖尊严,甚至出卖身体,她把一切能用来交易的筹码都推了出去,只为保自己和三个孩子平安。在这个过程中,千代的性格也扭曲了,她的眼神变得和严胜一样阴险怨毒,温室里长大的娇花在暴风雨的摧残下变成了野草,只要吸取到一点养分,无论多恶劣的环境都能蔓延生长。
千代不爱严胜了。她恨他入骨。
家主的位置被严胜伯父一家抢去了,千代被赶出了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家,带着三个懵懂无知的孩子。
所幸,自己娘家还算有些势力,可以接应孤苦无助的女人和孩子。父亲与兄长虽颇有微词,但也没有过于为难千代母子,饱受欺凌的女人总算是暂时安定了下来,她连恨严胜的力气都没有了,对生活也不再抱有多少期望,把三个孩子好好养大,一家人平安无事地活下去,就是她最大的诉求。
但上天从来没有怜悯之心。
最小的儿子死了,莫名其妙地患上了不治之症,德高望重的名医请了一个又一个,但没有任何一个药方能挽救他迅速衰竭的生命,到最后甚至连病症都没有搞清楚。
绝望的母亲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步一步走向死亡,可无论她如何哭喊如何祈祷,眼睛流泪到几乎干枯,额头在神像前磕到出血,小儿子还是离他而去了。——就像被诅咒了一样,注定要走向死亡,完全没有逆转的可能。
整整三天,千代都抱着儿子的尸体一动不动,不愿进食也不愿休息,好像随着孩子一同离去了一样。我闭上眼睛,不想再看小男孩僵硬的身体,不知为什么,我好像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眼睁睁地看着心爱之人离去,自己拼了命地想要抓住她的手,却还是无法阻止死神把她带走。
我有点心疼千代了。在此之前我都是一个冷漠的看客,对她的遭遇完全没有任何同情,可能是因为我觉得她的遭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前半生养尊处优,后来虽遭变故,最起码自己和家人都还活着,能吃得饱穿得暖,平时也不需要操心生计的问题,反正父亲和兄长不会亏待自己——比起那些连活下去的资格都没有的人,已经算很幸福了啊。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也许我比她惨的多,也许我生而冷血,无论是哪个都觉得自己好像还挺糟糕的。
小儿子下葬后,千代又在灵位前跪了很久。
“不要再求神了,世界上更本就不存在这种东西。”尽管知道千代听不到,我还是忍不住对她说。
千代的消瘦的背影挺得笔直,口里念念有词。
“神要是存在,那你的丈夫离你而去的时候,你被那些人欺负的时候,你的大儿子被砍伤的时候,你的小儿子死掉的时候……他又去哪里了呢?他什么时候救赎过你呢?”
我莫名觉得悲哀。
“能救赎你的,只有你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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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代的坚韧超乎我的想象。她用很短的时间逼迫自己从悲伤中走出,毕竟她是一个母亲,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要照顾,哪怕天塌下来了,她也要替孩子们撑起来。
母亲……真是一种伟大的身份啊。我有点苦涩地想。
离去的人永远长眠,可活着的人还得继续向前。母亲和两个孩子的逐渐走回了正轨,生活倒也有声有色,大儿子越来越懂事,二女儿乖巧贴心,风平浪静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经历过磨难的一家人,比任何人都更加珍惜眼前的平稳幸福。
然后,厄运再次降临了。
这次病倒的是大儿子,和小儿子一模一样的症状,突然之间就病倒了,没过几天生命就岌岌可危,眼见就要步小儿子的后尘。平日里懦弱胆小的千代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她没有被打倒,而是用尽一切手段寻找孩子们接二连三病重的根源。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出问题了,自己一家人被什么邪恶的东西缠上了,而她必须把藏在幕后的东西揪出来。护犊的母亲是很可怕的,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她们什么都也敢去做,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历经波折后,千代终于找到了隐居的神官一族。对方告诉她,孩子们之所以一直病重,是因为家族被诅咒了——族人中有人变成了鬼,作为神的惩罚,整个家族都会被厄运缠身,诞生的孩子也会体弱多病,通常年纪轻轻就会夭折,尤其是男性。
我看了一眼神官背后高大的神像,讽刺地勾起嘴角。你竟然真的存在吗?世人需要救赎的时候,从来没有见你出现过,等有人犯了错误,竟然又冠冕堂皇地出来施加“神罚”。你这算什么神?真是恶心透顶。
“有一个和你们一样被诅咒的家族,家主在鬼杀队担任领袖。也许你可以去他们那里寻找帮助。”神官向千代引荐了产屋敷一族,如果我没有记错,产屋敷家族好像是通过迎娶神官家族的女人来延续后代的寿命的,尽管效果也不太明显就是了,那个家族的人寿命也是短得可怜。
见到产屋敷家族现任的当家——一个年仅六岁,却异乎寻常得成熟睿智的男孩后,千代才知道,子女们灾难的根源,竟然来源于自己那失踪已久的丈夫。
原来他去了鬼杀队,为了追寻所谓“最强武士”的梦,他追逐着弟弟的步伐,成为了杀鬼剑士的一员。但开启斑纹的人都活不到二十五岁,为了规避注定的宿命,他自愿变成了鬼,从斩鬼者变成了鬼王的麾下,对着自己的同伴兵刃相向。
主公向千代讲着丈夫在鬼杀队的故事,千代面无表情地听着,好像主角是和自己全然无关的人一样。“真难堪”,我听到了千代心底的声音,武士家族出身的女人在为丈夫的行为不齿,做出这样的事情,简直有辱继国的姓氏,他应该立即去切腹,而不是以这种丑陋的姿态苟活在世间,还连累了自己和孩子。
千代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子,也早已过了习武的年龄,但她不打算就这样打道回府,儿子已经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她必须在那之前杀了丈夫,解除上天施加在继国家的诅咒。她留在了鬼杀队的后勤部队,并托刀匠村的人在原有的刀锷和刀柄的基础上,用日钢打造了贴身匕首的刀身。这把匕首是严胜送给她的定情信物,据说是继国家传了好几代的传家宝,它的第一任主人在已无力举起刀刃的情况下仍贯彻着武士道精神,视死如归地冲过重重夹击把它送进了某位大名的心脏,从此奠定了继国家难以撼动的地位。鎏金色的家徽铭刻在刀柄低端,端庄大方又大气磅礴,就像家族的训诫一样,代表着一往无前的武士道精神。只有家族的继承人才有资格持有它,武士家族的长子把它给了武士家族的长女,既是对双方爱情的承诺,也是两个名门后代之间的相互勉励。
可如今,那个对自己许下海誓山盟的男人践踏了他们间的爱情,也侮辱了继国的家门。身为家族曾经的当家主母,千代觉得自己有义务清理门户,即使无法挽回继国家的衰败,也要给孩子们创造一个平安无忧的未来。
我开始有不祥的预感了。千代是不可能战胜严胜的,这么弱小的女人,哪怕正面遇上一个普通的鬼,生还的几率都微乎其微。可她的意志非常坚定,甚至到了偏执的地步,家里还有生命垂危的孩子在等着她,只要有可能杀掉严胜,即使是恶魔来和她做交易,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同意吧。
可以给人力量的恶魔……可不就是现在寄放在产屋敷宅邸的村正吗?
当千代在无法抗拒的蛊惑下走向那把妖刀的时候,我完全没有觉得意外。现在我已经明白了,梦境的切换并不是毫无规律的,每一个被我附身的人都是妖刀昔日的宿主,真央是第一任,千代是第二任。
不同于天赋异禀的真央,千代只是一个普通人,她会被选中,可能只是因为仇恨太深罢了……以凡人之躯驾驭脱离掌控之物,无异于飞蛾扑火。
我没能看到后来发生的事情,虽然结果如何也大致能预测到了。第三次见到妖刀的时候,它又发生了某些变化,诡异又陌生的气息从刀身上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好像在原来的基础上又吸收了某些强大的力量。
和哪个很强的鬼融合了吗?
我也是后来才发现,这把刀竟然会“吃”鬼。它会吸收所斩杀之鬼的生命力,在原本的基础上不断交融汇合,变成无数恶鬼的结合体。所以杀的鬼越多,妖刀的力量就会越强,相对的,它对宿主的侵蚀力就也会越变越大,第三任宿主在被寄生一星期后就完全丧失了理智,变成和鬼别无二致的生物,整天无差别地袭击普通人类,最后被鬼杀队的剑士就地正法。
不过那家伙竟然不怕阳光,这点倒是和前两任宿主都不一样。看来被寄生后的反应也是依据宿主的体质而定的,真央被寄生后变得惧怕阳光,千代在畏光的基础上变得残暴嗜杀,第三任在性格方面倒是没什么变化,他本来就有强烈的反社会心理,但被附身后需要会鬼一样吃人才能活下去。
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最后的下场都很悲惨。这就是和恶鬼做交易的代价,短暂地得到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最后也因过于强大的力量而死亡。
我觉得鬼杀队应该销毁这种邪门的东西,但不知为何他们并没有这么做。也许是有人愿意为了杀鬼而不择手段,也许是队内事务繁多,也许是时代的洪流涌动得过于剧烈,鬼杀队不仅要负责杀鬼,还要在人类之间的各种博弈战争中艰难求生,战乱的铁蹄足以让任何东西倾塌瓦解,身处其中的人们光是保全自己都很困难了,哪里顾得上那么多东西呢?
战国时代随着关原合战落下帷幕而终结,名为德川家康的男人登上了大将军的位置,驱逐了丰臣家的势力,推着历史正式踏入了江户时代。在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社会都处在一种平稳和谐的状态,妖刀在几易人手后也辗转回到了鬼杀队,有几个队员成为了它的宿主,但效果并没有很突出,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像真央一样走上“柱”的位置。紧接着世事变迁,德川家原本固若金汤的统治也慢慢地糜烂溃散,天下风起云涌,攘夷战争和倒幕运动不停地爆发,浮华的表象摧枯拉朽地被毁灭,分崩离析的旧幕府苟延残喘,新生势力步步紧逼,整个天下都陷入了剧烈的动荡,动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这个年代的鬼杀队已经没有办法阻止恶鬼的行动了,人类之间都在疯了一样得自相残杀,谁还有余力提防躲在暗中露着獠牙的恶鬼呢?妖刀在战乱中几度易人,在力量决定一切的战场上,被诅咒的妖刀竟然还打出了名头,无数人争先恐后地寻找它,企图获得强大又虚无的力量,哪怕代价是自己的生命。
反正上了战场,能活到什么时候都看天意了。幕末时代的人并不怎么惜命,年轻又充满朝气的身体不断地踏上绞肉机一样的战场,他们为了自己的信仰或前途奋力厮杀,倒下的尸体堆积在一起,分不清谁归属于谁的阵营。
就像昙花一样。
宿主换了一个又一个,越是到动乱时期,宿主更换的频率就越是频繁。到最后我已经懒得分辨自己在跟着谁,视觉不停地切换着,我跟着数不清的人们经历了战国时代的惊心动魄,看遍了幕末时代的腥风血雨,所吸收的鬼的,所杀掉的人,不甘的痛骂、恶毒的诅咒、人在临死前的哀鸣,种种怨恨交杂在一起,活像来自地狱里的声音。那把刀制造了太多的罪孽,恐怕真央也想不到,自己为了杀鬼而铸造的斩鬼刀竟然变成了如今这个模样,它已经完全脱离鬼杀队的掌控了,变成了有自我意识的妖魔,不断地蛊惑着走着强烈欲望的人走向深渊,然后侵占他们的身体,在世界上肆意妄为。
百年岁月流淌而过,好像漫长无涯,又好像在转瞬间。我在梦境里看了很多人的人生,可是到最后,我还是想不起自己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