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把头埋在腿心_第七章 劫后余生/凉月谧空
“轰！”
敌舰魔导炮的炮弹一瞬间便击中了“维纳多”号，于此同时，我们船头的冲角也狠狠地撞击到了敌舰的侧面。
巨烈的震动把体重本来就很轻的我从瞭望筐里震飞了出去——我本想抓住身旁的绳索，但因为握力不足，不仅没有能固定住身体，还将一双白嫩的小手划得鲜血淋漓。我先是背部狠狠地撞在了在横桅上，然后又被卷到宽大的船帆中，紧接着突然下坠，在空中一连碰到了十几条绳索，翻了七八个个跟头，最后被重重地砸到了甲板上，弄得我眼冒金星，天旋地转。
黑烟弥漫，火光冲天，火药爆炸的声音、木材断裂的声音、碎片落入海中的声音、人们的惨叫和呼救的声音仿佛戴耳机时使用3D立体环绕效果一般，不绝于耳，到了最后，声音已不再像是声音，世界仿佛都沉寂了三秒钟。
我不由得闭上了眼睛，深深的无力感在我心中蔓延。
我真的是……太自以为是了啊……以前接触过不少战争小说和影视，当看到描写有些人临阵脱逃、或者听到炮声就吓晕过去时，我总是觉得不可思议和好笑，怕什么怕，横竖都是死，干就完了啊！
直到穿越后身处真正的战场，我才体会到——一个人的力量在大舰巨炮面前显得是多么的无力，没有时间躲避，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几秒钟之内，你就可能因此丧命。
刚才头脑发热来的胆气一瞬间便消逝殆尽。身体仿佛像散架了一般，使不上任何力气。
就这样静静地睡去……多好……
“那个……我们……好像活下来了。”
不知道是谁嘟囔了一句。
“真……真的哎……”
“哦，上天开眼……”
紧接着，是人们的小声议论，好像在怀疑事情的真实性。
过了半晌……
…………
“万岁！”
“万岁！”
“感谢上帝！”
“我们没死！我们没死！”
“我的天呐！”
“这是奇迹，这是奇迹啊！”
巨浪般的欢呼声淹没了火焰燃烧的声音，整只船瞬间沸腾了，刚才还在跪下祈祷的船员们，此时换了个人似的，全部跳了起来，人人都在疯狂地大喊大叫着，庆祝着，沉痛的气氛一扫而空。
“爱丽莎！你怎么样？没有摔死吧？”上方传来奈尔舰长的呼喊声，“你可是拯救了我们的大英雄啊！”
唔……我……还能思考……手指……手指还能活动……不……身体好像都能活动唉……我啊……我似乎没有死啊……啊哈！啊哈哈！啊哈哈哈！我真的没有死唉，没有死啊！没有啊！啊！……劫后余生的我傻笑着举起手拼命地向奈尔舰长挥动着（虽然还在滴血），表示自己的生命没有大碍，喜悦之情难以言表。
结束了咸鱼状态的我，终于睁开眼爬了起来，我迫切地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是怎么在那“乌尔班大炮”恐怖的一击中幸存下来的？
我开始观察可敬可爱的“维纳多”号，这位老女士的烟囱已经不见了踪影，船艉楼和最后的那根桅杆没了半边，被火焰点燃的帆布零零星星地散落在甲板上。
看来，敌舰魔导炮的炮弹确实命中了“维纳多”号，但由于威力太大以及准头太过于感人（十米之内居然都射不准），炮弹并没有直接打穿我们的船身，而是硬生生地把我们的船艉楼连带着一根桅杆炸成了两段。人员伤亡的确不小，但这样却避免了整艘船都沉入海底，可谓赚大发了。
反观敌舰，可怜的它直接被我们撞漂了出去，“维纳多”号的冲角在他们的左舷留下了一个巨大的豁口，由于发射魔导炮带来的恐怖后坐力，敌舰的船舷和甲板开裂，船身硬生生转了一百八十度，结果导致右舷又挨了我们的冲角一下，直接断开了——真可谓祸不单行。
海水犹如猛兽一般吼叫着冲进敌舰，敌舰以可以目测的速度迅速地下沉，很多船员纷纷跳海，在冰冷的海水中扑腾着，做最后的挣扎。
“大伙们，上！打死那帮下三滥的！”
“维纳多”号上的船员们发出一声声怒吼，他们举起早已准备好的火枪排成一列，准备一齐向海中的敌舰成员开火。
“够了！”奈尔舰长终于从瞭望筐上爬了下来，“你们这是浪费弹药，就算不打他们，他们想从这里游回陆地也是不可能的，放着不管就好了。去，都把枪给我放回去。”
“噫——”船员们唏嘘不已，虽然很扫兴，但还是服从了命令。
贝芙丽找到了我。
“您可算是当了一回鸟人呢，爱丽莎小姐。”
能别再提起这段给我留下心理阴影的回忆了好吗？亲爱的贝芙丽小姐，我现在可是伤员唉。我从小就有恐高症，站在三楼朝下看都会心慌，刚才要不是情况危急我才不会去爬那种摇摇晃晃的软梯呢，更别提从上面摔下来！要知道，如果不是有那几片可怜的船帆做缓冲的话，现在和你说话的可能就不是一个活的爱丽莎，而是薛定谔的爱丽莎了。
“话说，那个甚么乌尔班大炮……啊不，是魔导炮，好像并没有那么厉害嘛。”
“还请您别把幸运当成理所当然。”贝芙丽撇了撇嘴，“维克托亚联邦使用的魔导炮大多都是从隐月王国购买来的劣质品，真正的魔导炮可比这准得多……虽然我料到了他们的魔导炮无法与真正的魔导炮相比，但还真没想到性能居然扯到了如此地步……”
“这个魔导炮……射程到底有多远？”
“你说射程？最大也就五百多米吧。”
“五百多米？”我皱了皱眉头，“这家伙的炮管可有九米长呢，五百多米是不是太短了？”
“它是魔导炮啦，在原理上和火炮是截然不同的。”贝芙丽解释到，“这九米的长度主要都用来铭刻繁琐的魔导阵了，它的炮弹并不是被‘射’出去的，准确点来说，应该是被‘送’出去的，其威力也主要来自魔术引发的爆炸，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也就是说，这玩意儿只能用来打打近战？”
“你可别小瞧它，当年隐月王国就是凭借着魔导炮，在沙尔文大海战中将爱尔维亚帝国的海军打得狼狈逃窜，从此一蹶不振的呢。”
“这样啊……”我陷入了沉思，果然，这个世界有着一大堆我不知道的东西，单凭穿越前的经验来办事是不行的——因为不可能次次会都像今天这么幸运，经验主义错误犯一次就够了，可不能再犯第二次。
“那个，贝芙丽小姐。”
“嗯？”
“没想到你明明才十五六岁，身为一名普通船员，却不仅经验丰富，见识也如此之广，感觉比其他船员知道的要多得多，真的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我称赞道，“你这些知识都是从哪里学来的呢？”
贝芙丽脸一黑，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把我看得有些发毛。
“怎……怎么了？贝芙丽小姐？”
“我从七岁起就生活在战舰上了，当时我的工作是给炮手们搬运火药，和我一起的还有二十六个孩子——但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因为各种原因死了……有死在炮弹下的，有溺水而死的，有累死的，有被疾病折磨而死的……十三年里，我只上过陆地七次，每次呆不过半个月。也就是说，我现在已经二十岁了，比你年龄还要大，经历的比你这种在庄园和种植园里长大的富家小姐要多得多，明白了吗？我的知识不是学来的，而是被烟熏来的，被火烧来的，被水泡来的，被炮弹打出来的！你到底知道多少？”
“你刚才那么莽莽撞撞地冲上去，你明白有多危险吗？其他人不清楚，可我比谁都清楚！就差一点点，就一点点！我们便会完蛋！在船舱里听到你的命令时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所以我才这么着急地冲出去，可一切都已经晚了……你那种打法确实高明，说实话，我自认为我是想不出来的，但你至少要做好防御敌舰魔导炮的准备才行啊！你可能觉得无所谓，说到底，你对生命本就没有多少实感，死了就死了。但我们呢？我们每个人都在拼命地战斗，为的是什么？为的是活下去！我们为了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付出了多少？它绝对不是你们眼中唯一剩下的土地和黄金所能比拟的！”
我愣住了，身为一个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学生，贝芙丽所说的种种是我从来没考虑过的，我对战争感兴趣，对那一场场经典战役的细节如数家珍，对那每一位将军的身世背景了如指掌。可我从来没想过，在这一场场漂亮的战役背后，埋葬着多少拼命想要活下来的战士们的白骨。
和平年代，往往会比战争年代更容易塑造出好战分子。
“还有，我可不是什么一般船员，我是堂堂正正‘维纳多’号的原装大副，足足在这艘船上呆了两年，可不想某位散装进口的劣质陆军舰长！”
散装，进口，劣质，陆军（形容词）……奈尔舰长，您知道您的风评是多么惨吗？我无语地想着。
贝芙丽说道后面，语气明显缓和了下来，再也没有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息。
“对不起……爱丽莎小姐……刚才，是我冲动了……”贝芙丽叹了口气，“您毕竟也拯救了这只船，同时也拯救了大多数人的生命，在这方面上，我还是要向您表达最诚挚的感谢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