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腹部肚子很大吃不下东西_第一章:银发的牺牲者/天理max
从古老的历史里开始,人们就孕育了名为家族的概念,那是共享一份血脉的人之间特有的悠久的命运之线流成的大河。生而为人的存在们被线绑在一起,互相包容,形成河中一枚枚温暖的茧,从中孕育出名为幸福的奇迹。
一个茧代表一个命运共同体,一个家族。血脉只有上天能决定,因此神圣而可靠。
但与“同胞”这个词伴生而来的,便是“异类”。
称兄道弟的人走到哪里,异类也遍走到哪里,有团结,便有被排斥。团结、友爱行遍天下,歧视、排斥也便填满人间。
这本来是非常遥远的道理,但如果有一天我们发现,自己是被排斥的异类之一,我们会怎么办呢?
这个故事发生于北方亡灵战争结束100年,是在整个奈兰于战后沦为残破的土地后,一个奈兰青年商人的故事。
——
二十岁生日的这一天,格兰·斯佩(Glan·Spee)用酒将自己灌醉在房间里,半睡半醒之间,他看到了一个梦。
那不是什么非常温暖人心的梦,相反,梦里的他很自私,能被这场梦治愈的很可能只有他自己一个。
他梦见,身边有大火烧倒了腐朽的柱子。
他梦见,月亮挤走了太阳,永夜升了起来。
而高高的尖塔下方,不知名的广场前,他和关心他的人一起聊天,彼此看不清对方的脸,但却心灵相通。他们全然不顾身边的事情,乐在其中。
他有亲人,朋友,甚至有恋人,那些人都聚在永夜的火一旁,聚在亮丽的月光下,对他微笑欢呼。
不被排斥,而是被接受着活。
寒冷是属于外界的,那些狂躁而刺骨的北风事实上还在黑暗之中嘲笑着这小小的温暖,但没人在意他们,大家都明白,我们彼此认可,我们是兄弟姐妹,我们是幸福的。
他因为梦境而满足的微笑起来,手里的玻璃酒瓶滑落到地上。叮叮当当滚落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那声音清脆而不断,却没能叫醒他,没能叫醒一个希望睡去的人。
然而现实却不会同他睡去。这里不是什么甜蜜的宴会,这里是巴德斯镇的交易人酒馆,一个有着壁炉的房间里。
砰砰砰!
“格兰先生———”
砰砰砰!!
“格兰先生!”
负责人在外面使劲敲着房间的大门,他来回跺着步子,当格兰终于被吵醒,眨着稀松的眼皮从里面为他开门后,他立刻挤进房间来,带着硬底皮鞋踩在木板上那特有的鼓点,让我们的主人公宿醉的头疼加剧。
“格兰先生,你好。我是商会负责管理巴德斯的管事。”
“你好。”格兰勉强打起精神,他希望和对方握手后再一同落座,但对方却无视他伸出的手,快步走进了更里面。
“您好。虽然有点快,但让我们进入正题吧。”
他看了一眼房间里胡乱摆放着的酒瓶,又闻到格兰身上那浓烈的酒气,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但也没有再去说什么,只是清了清喉咙:
“格兰先生,哦,失礼了。格兰先生,算上这个月的话,从你加入商会开始已经过去半年了。希望你不要怪我说话不好听,但这半年来,你并没有为商会带来除同乡会理财那次活动之外的任何一笔新收入。相反在接受援助方面,新人的两次违约推平许可已经被你用完了。”
将一些纸质的任命书和合同资料堆到桌上,负责人抬起头看着这边,而年轻人则不情愿的点点头接过来,随意看了看就抿起了嘴,他脑袋还没清醒。
“另外,从今年的四月底开始,你就在不断的借钱。虽然我们也不会代人催债,但这种成绩拿出来,即使是有格姆菲斯先生的介绍,也顶不住大家的闲言碎语啊。”
“……”
“你明白吗?”
男人看到面前的年轻人低下头来,便以为对方理解了事情,自顾自接着说了:
“格兰先生。”
他想要尽量诚挚的态度看着格兰的眼睛,但是格兰不与他对视,他便又恢复了冷漠:
“诚然,你的努力我们作为明眼人也都看在眼里,但是我查了一下资料,奈兰人这一标签无论如何,实在是有着非比寻常的重量。你经手的这些生意,在手段上都无可挑剔!无可挑剔格兰先生!按理说不会失败……但是由于你的奈兰出身,负责接待的当地主管基本都因此戴上了偏见。我说的对吗?”
“唔……”格兰捂住了嘴,一面忍住酒后呕吐的欲望一面点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负责人因为那酒气而顿了一下,他叹了口气看看窗外,想着是不是打开窗户透风会好一点。
“……本来商会这么多年来,巴德斯周围的小麦生意,即使交给最新的新人也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啊,可以说是新人的试金石,但到你这里依旧是不行呢。”
他还是没忍住去打开了窗户,而待到这句话说完,就站在窗边呼吸新鲜空气,而长久的沉默就发生在两人之间。
……
直到格兰又因为喉咙发痒而咳嗽起来,他好一阵咳嗽打破了这沉静,那人才开始继续说:
“我斗胆代表商会的大家再劝一次。看看您的业绩吧,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如果您,”男人认真地对着格兰说道,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都用上了“您”这个词,“如果您想要继续当一名商人,不辜负格姆菲斯先生以及会长,还有我们这些人的希望,那么,从今往后做生意的时候,您不能再自称奈兰人。”
“……但我就是一个奈兰人,阁下。”
年轻人抬起头来看着这个人,他的眼皮松下来,眼神却又保持着高度的紧张,那里有着因疲惫带上的血丝:
“我逃到哪去呢?阁下,我和我的母亲出生于奈兰的埃加斯山地,那里是我的故乡,虽然这不好听,但您见过有人放弃自己的故乡吗?”他睁大了眼睛,仿佛信徒在沙哑的朗诵会让自己受难的实话。
“您可以在精神上当自己是个奈兰人,我固执的格兰先生!在外表上,您也可以作出一定的改变,不是吗?”对方没有放弃,继续开导道,“您可以伪装,可以撒谎,这是商人的基本技能!”
“您是说我必须染发才能留在商会是吗?”
“我不是在针对您的头发或者其他特征,但确实,您必须染掉那个头发才能在这片土地上赚到钱!……或者光着头也可能好一些。”
意识到自己说话的语气有些过激,负责人停了一下,大概是认为这不符合自己的身份了。他于是顺势指着自己的头做出一个修剪的手势,开了个尴尬的玩笑。
“经历了这么多您还没有明白吗,嗯?您那灰白的发色,还有白的过分的皮肤,它们在中部都是异类的象征啊!您可能还不熟读这里的童话,亚里克多的童话集里,吃人的魔鬼,森林里煮小孩的魔女,都是白头发!我们商会的人都是接受性比较强又务实的人,也有不少人自己去过奈兰知道这些都是无稽之谈,但这不表示其他所有人都一样。”
“……”
年轻人不自主地抿着嘴,他知道对方都对,说的全对,但就是这样他才更难受。他摸了摸自己的前额,而这个动作引起了负责人的注意——他坐在格兰的对面,认真盯着他银灰色的刘海。
“真的不染不行吗?”年轻人喃喃着,他知道,对面这个人并不是让他染发那么简单,而是让他舍弃他的过去,那些现在成为他绊脚石的个人印记。当然,这之后还会舍弃更多,他知道第一次舍弃永远只是开始。
“格兰先生,这是最后一次了。放下心中那些膈应,相信我,等您改头换面后,您会有大把机会的。会长说下次等您有准备了,再来商会大厅接新的任命。”
负责人站了起来,匆匆戴上帽子收起外套,他自觉完成了任务,虽然完成质量看起来不怎么样,但他只希望赶紧离开这里:
“如果下个任命您还是没能为商会做出贡献的话,那么很遗憾,我代表商会告诉您,您必须提前收回您的信用押金回老家了。”
呯!
“……”
当负责人摔门出去之后,格兰躺在了椅子上,他侧过脸看了看地上的酒瓶,又用手臂挡着眼睛像是在睡着。幻听又在他耳边出现了:
【听好了,格兰,你是北方人,一辈子都要留在北方,南方对你很危险。】
【爸爸他怎么了?】【不知道,我不知道。】
【为什么不可以?!】【因为你家和我们家不一样啊!】
【老师,我不明白。】【你不用明白的,孩子。】
【你只有把那个头发染掉才能在这片土地上赚到钱!】
这些话像是大钟被敲响过后留下的余韵一般回响在他的脑海里,让他翻了个身。良久,又坐起来,瞪着眼睛从在抽屉和行李里开始了哗啦哗啦地翻找。
“……是这个吗?”
一个小小的瓶子被他找出来,瓶子上写着“黑色”“永久有效”。他瞪着带血丝的眼睛,盯住这个瓶子里晃动的黑色液体不放。
他下了觉悟,摇摇晃晃地去到楼下要了一桶水,又回到房间将自己的上衣剥了下来露出白净结实的手臂与胸膛,盘腿坐在地板中央。
他舀了一大把水浇在了自己那银亮的头发上。
“哗啦~”
黑色的染色剂在他的手里被揉开,他看着黑乎乎的掌心,那东西买的时候说是像墨汁,但此时在他眼中却像污浊的粘液,他眼里带着挣扎的神色,但还是狠下心将它们全部揉在了自己的刘海上。
“唔。”
手刚碰上去,热气和粘巴的感触一齐从额头上传过来,他立刻就后悔了,又放下手来,盯着掌心看。
“……”
他又努力将手上和头上能洗的东西都洗掉,再次看向镜子时,却发现头上一片白一片黑:前额的头发已经全黑了,而后面还没染的仍保持一片银白。发色都不统一,看上去像是臭鼬的皮毛一样,滑稽不已。
“这还真是……”
即使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但因为太蠢了,他还是忍不住看着镜子笑起来,笑出眼泪乃至打了一个酒嗝,仰面躺倒在了微湿的地板上。
“哈——”
年轻人看着天花板大叹一口气。
——
翌日。
“我又把事情搞砸了,弗雷先生。”
“嗯,我料到了。”
商会的前台,格兰来到这里时,一个叼着烟斗的中年男人正戴着眼镜看书,他对于格兰的到来毫不意外。
“我想接受一份新的工作。”格兰说道。
名为弗雷的男人抬了抬眼皮,扫了一眼年轻人那顶帽子,本来无聊的表情突然放出惊异的神采,他快速地眨眼,把嘴里的烟斗拿下,一边将委任单子都推过来。
“今天你居然愿意戴上帽子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嗯,算是吧。”格兰闷闷地应了一声。
“真难得,已经想通了?”
“……不,不是的,不是您想的那样。”
没有继续接茬,年轻人拉低了帽子坐在高脚凳上,他总不好说自己的头发现在一片黑一片白,所以才戴帽子遮丑吧。
“是吗……算了,总之想通了就好,这是个很好的开始,你慢慢看吧。”
格兰知道这位前辈误会了自己,但他也没有解释,只是细心的看起了表单:
[ 高培林的定期商务关系疏通,需要和官员打交道,有当地业务经验者优先 贡献三级 任期6旬 可替换 咨询人-阿尔戈·拜特 ]
[ 耶兰分会的新会长职位空缺,要求度过学徒期的本部人员前往接手市场拓展任务 贡献三级/每月贡献一级 将分配分会会长权限 任期1年 不可替换 咨询人-瑟利斯塔·安布]
[ 维持埃尔森堡垒军方和商会分部的联系 贡献三级 时间根据委托方需求变动 不可替换 咨询人-弗雷·弗拉基兰德 ]
[ 奈兰地区定期铁器运输,需要前往前线,三人以上 贡献二级/每人,队长增加1000点 时间4旬半 不可替换 咨询人-亚基·布威斯马]
[ 京山孔雀的运输和估价协助 ——]
林林总总的条目映入眼帘,老样子看得他头晕眼花,他仔细的辨别着自己大概能胜任的工作,本以为又会是一场找工作的苦战,却发现不知不觉中已经翻到了末尾。
“嗯?今年秋天的事情意外的不多啊。”
“毕竟冬天快到了,该收的货也都收完了,就剩下些跑腿和常驻的活。”
男人和格兰有一茬没一茬的闲聊着。
“这个,耶兰,是哪个耶兰?”
“嗯?你看上了哪个?”
“就是这个,耶兰分会。”格兰来回看了几遍后,用手指了指第二条委任,“耶兰是指那个耶兰城吗?”
“哪个?”
前台的男人坐了起来,推了推眼镜,他身下的椅子随着这个动作发出艰难的响声。
“这个。”格兰指出来给他看:
[ 耶兰分会的新会长职位空缺,要求度过学徒期的本部人员前往接手市场拓展任务 贡献三级/每月贡献一级 将分配分会会长权限 任期1年 不可替换 咨询人-瑟利斯塔·安布]
男人看了一眼格兰手指在的地方,然后又躺进了椅子里。
“啊,那个啊。就是那个耶兰啊,孤独河上的旅游都市。”
“那不是相当靠北吗?我记得我们商会好像不怎么去北边吧。”
“再北也不会比你老家更北了。”弗雷瞥了格兰一眼,叭地吐出一口烟,“你老家我们都去,更不提那里。先不说这个……如果真的准备出远门,你不考虑下更下面那个吗?回你自己老家,那样的话感觉你还有点成功的可能,白毛小子?”
“……不了,我不是很想和奈兰那边的游击队打交道。”
“随便你。”男人又将躺进椅子里,报纸半盖在了脸上,“有中意的再叫我。”
……
半晌,在读过剩下的项目后,年轻人的目光又回到了最开始的这几个。
“耶兰城那边具体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明明是分会长级别的委任还没人去?”
“我也不太清楚,总之经常死人,上一个贸易代表去了半个月,运气比较好没死,不过也慌慌张张跑回来了。”
弗雷挠挠后背说着,
“说是,嘶——说是那个城市乱糟糟的。”
“不就是旅游城市吗?乱一点有什么奇怪的。”
说起耶兰,年轻人听过那座城市的大名,据说那里的人不分男女都喜欢戴面具上街,适合旅游,终年都一副十分热闹的景象,不过据说入境审查十分严格,他身为北方人却都没去过。
那座城市位置微妙,相对于商会活动的南方显得太北,而对于他老家来说又显得偏南,他有些心动,那里说不定会是适合他发展的理想城市。
“谁知道呢,明面上好像是人们天天戴着面具过节一样的地方,旅行家和诗人都喜欢往那里跑,按理说应该有不少金币可以捞,但实际上却没多少人能在那里吃得开……要是普通暗杀之类的破事的话,前面去的那几个也应该能想办法对付过去的。”
弗雷露出回想与玩味的神情。
“但回来的那些家伙说是,有什么……魔法使在那里?”
“魔法……使?”格兰愕然。
“嗯,魔法使。”
“魔法使是什么?和魔法有关系么?”
“问我也没用,魔法那些鬼东西本来就是北方佬弄出来的。神神叨叨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你是北方人,你都没听说过我就更没有了。”弗雷白了格兰一眼,“总之就是虽然是个好地方但意外的做不成生意,天天有奇奇怪怪的家伙在那座城市打来打去,偶尔还打死人,很危险。”
“奇奇怪怪的东西?”
“不清楚,我觉得是胡说,但是这个委托确实在这里好几年了,去的人带回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夸张。”
“而且最关键的,皮斯特你知道吧?你的前辈。”
“嗯,我知道。”
“他前年死在那了。”
“!”
格兰一下子被吓到了,皮斯特的名声他听说过,著名的以古玩起家的游商,加入商会已经近十年多了,是他的老前辈。最关键的,他还是格兰老师的朋友,格兰曾经听老师说过他的事情。
他死了?死在这个叫耶兰的城市里?
“所以我不建议你去,你看看别的吧。”
“等下,具体是怎么回事?皮斯特先生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座城市到底有什么?”
面对他突然激动的提问,弗雷只能叼着烟斗摊摊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真想知道的话大概只能去那看看了,本部这边没多少人清楚,我们也都觉得他的死有些蹊跷。”
格兰满脸古怪地拿起那张委任状,盯着看,久久不语。
…
……
………
“选好哪一个了吗?感觉无论哪个对你小子来说都差不多。”
又过半晌,前台的男人耐不住性子,终于开口了
“我想去这个耶兰看看。”格兰认真道。
“咳咳!”
男人被烟呛了一口,他瞪了过来。
戴着帽子的年轻人认真的目光转向他,那样子让弗雷一愣。
“……随你便吧。”
感觉前面说了那么多,结果好意还是被白费了一般,他叹了一口气,接着面无表情地坐起来带着公事公办的态度在抽屉里翻了会,找出任命书将它推给面前的年轻人。
年轻人随便看了几眼就在他眼前签了字,那样子看得他还是忍不住想要提醒几句:
“你这家伙……:算了,到那边小心一点。一般这种有点猫腻的、其他人搞不定的城市都和战场差不多。到那边谨言慎行,别和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起冲突,实在不行,坚持到任期满了回来就好。”
“我明白的。”格兰感觉得到对方的关心和担忧,但还是坚持了自己的决定。
弗雷仍然嘟囔着:“接头的人叫瑟利斯塔,好像也不太靠谱还是个孩子,比你大不了多少……真不知道上面的人怎么想的。”
“这次的联络人已经在城里了吗?”
“应该是。我看看……去了之后走南门进城,找到一家名叫‘九十九件新衣’的餐厅,到了晚上那里的一楼会有人和你碰面。”
男人一边叮嘱着,看格兰表示没问题,等签好字他便拿出印章和印泥,吹了吹章盖了上去。
嘭———
“等会就给你去安排车队。去北边的车队再晚一点应该也就没有了,这几天就要出发,你才刚从巴德斯回来,不管怎么说都抓紧时间休息吧。”
“我明白了,谢谢您,弗雷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