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15小姑娘开处的感觉_第六十四章 奔逃/简森
宫轻语自醒来之后,伤势便逐渐好转,然而因着冬季天寒,伤口本就恢复得极慢,再加上贯穿性伤口较为严重,在缺医少药的山坳中,痊愈速度又慢上了几分。
但是有了宫轻语的帮助,琇霓裳他们在这片山洞中的生活至少不会如此捉襟见肘,处处窘迫了。她在宫轻语的指示下,磕磕绊绊地烧了几个陶壶,虽然圆不圆方不方,卖相不佳,然而总算是有了烹煮炊具,可以在寒冬腊月吃顿热饭了。
而后宫轻语又教她辨识了一些可食用的野菜和去腐生肌的药草,琇霓裳又运气极佳地发现了几株已渐成人形的野山参,无论是食用还是药用,用处极好,除了不知何时会忽然出现的周璟,他们在此处躲藏养伤倒也算是平静。
第七天的时候,宫轻语的左臂已然可以稍稍移动了,琇霓裳便也不用每日再亲自服侍他饮水用饭,亦算是轻松了不少。
然而山中温度极低,这些天北风怒吼,铅灰色的天空沉甸甸地悬在山顶,似乎随时都会垂落下来。
中午时分琇霓裳从小泉取水回来,鹅毛般的雪片便扯絮一般落了下来,将天地间所有一切都纳入无边雪野之中。
“大雪封山,这里便不好待了。”琇霓裳望着洞外飘飘转转落地的雪花,轻声喃喃:“殿下,我们是否该考虑出山之事了?”
宫轻语面色平静地望着外面的大雪,探手轻轻的抚了抚自已身上的伤口,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若是明日大雪不停,我们便就此离去。”
琇霓裳轻声应是,顿了片刻忽然又道:“大雪一下,山中食物便会断绝,估计周璟应该也会和我们一样着急下山,万一中途路遇,我们岂非大事不妙。”
宫轻语漠然不语,半晌后才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走到如此地步,遇见或是错过无非都是一个结果,但若是大雪封山还选择留在这里,那便是自找死路了,”
琇霓裳知道他所言不假,然而他们偷生至此,总会抱着一种更深的幻想,希望能够逃离升天。
大雪直到第二日都没停,厚重的一层雪盖将一切都变成琉璃无暇的世界,长风卷裹着雪花瞬乎来去,发出凄厉凛冽的惨嚎声。
琇霓裳和宫轻语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此处的东西,将那些取之大地的用品悉数又留在了原处,然后只是背负了一些风干烧烤的兔肉和蘑菇便上路了。
出了这片山坳,便是一条大雪没膝的山道,山道两旁具是被风霜打磨之后,风化严重的细碎岩壁,一不小心就会从极高远处迸出恐怖至极的雪崩来。
上了山道一路下行,很快便来到了一片高耸的雪嶂前面,琇霓裳以为他们依旧会继续向下,然而走在前面的宫轻语忽然转了一个弯,向着更高处攀登起来。琇霓裳有些不解,但却没有多问,跟在后面继续向上。
他们一路向前,期间上上下下走了数次,最后来到了一处熟悉之地,琇霓裳沉默地四处望了半天,忽然弯下腰,用手一把又一把地捧开了路上地积雪,露出几乎还没有完全融化的带血的刀剑和熟悉的尸体。
那些人曾在生死关头,用自已血肉之躯来面对敌人的刀刃,只是想要为他们赢的逃生的时间。琇霓裳想起络腮胡军士临死前那声大吼,就好像是有人将她的生命与另一个独立的个体联系起来,并从中间抽离出了一种名为歉疚的责任感。
她在这片窄小的山道上站了片刻,觉得自已越来越难以揣测宫轻语的行为,深山大雪,隐匿敌人,他却依旧重回旧地,来看那些在他口中不过是棋子的尸体。
他们没有在此处多做耽搁,眼前的一切都尚未从危险中脱离,他们还没有可以随意任性的资本,只好简单凭吊了片刻,便准备离开了。
然而在离开之前,宫轻语忽然驻足,从白雪覆地的山道上忽然弯腰摸出了一把长刀,锋锐的冷芒投影在他的眉眼之上,映得他眉目灿如寒星。
而后宫轻语便带着这把造型简朴的朴刀上路了,这一次他们并没有回头,一路顺着山道艰难向下。
四周白雪覆野,道路具备隐藏在大雪之下,让人辨不清方向,然而宫轻语却似乎对这片山区无比熟悉,准确而巧妙地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渐渐指引着她朝山下走去。
其实山路并没有多长,然而她先前身负着一个人事不省的宫轻语,走的艰难无比,辛苦万分,这才会恍惚以为自已走进了另一个遥远的与世隔绝的世界。
山路到了尽头,便是一片熟悉无比的风景,太子的营帐尚未倒塌,被刀剑层层斩斫后的斗篷被大雪压得遥遥欲坠,茫茫道路当中不断有尚未来得及掩盖的痕迹,从雪野中暴露出来,宛如狰狞突出的狼牙,诡异而锋利。
琇霓裳按照那天记忆中的隐约方位,快速地跑到了先前兄长琇锦书曾躲藏过和战斗过的敌方,那里现在一片突兀的凸起,带血的刀剑结着一层厚重的冰,就像一根没了旗帜依旧屹立不倒的旗杆,挑着人的英勇和尊严。
琇霓裳弯腰俯首,想要伸手去扒那座累累尸山,然而寒冬过后,那些相互枕藉的尸体具都被曾经滚烫的热血紧密相连在一起,根本分不开来。
“不用找了,琇锦书还活着。”忽然间,一直站在他身后漠然旁观的宫轻语忽然笃定开口:“这里不会有你兄长的尸体的。”
琇霓裳不解,视线茫然地从死人堆扫了一圈,这些无声死去的人无论敌友,无论善恶全都亲亲密密地牵连在一块儿,同赴黄泉。
“本宫派去的那些人就算是死也一定会死在尸山的最上层。”宫轻语语气凛冽,带着浸人筋骨的寒意:“既然这座尸山上面没有他们的尸体,那就说明本宫派去的那些人至少还没有死绝。”他短暂的扫了一下四周的早已干涸凝固的鲜血,微微垂下眼。声音冷硬无比,然而在明晃晃的雪野之中,琇霓裳忽然无意间捕捉到他眼中转瞬即逝的深切悲伤。那悲伤深沉浩大,宛如滔滔而来的河水,将人每根冷硬的骨头都浸透,无法言说的沉痛汹涌膨胀,但还来不及挣扎就被迅速压缩掩盖,没有留下一丝脆弱的痕迹。
“如果你兄长琇锦书真的死了,本宫派去的那些手下便会上山亲自寻我,然而我在山上并没有发现他们踪迹,这说明那些人应该是护送着琇锦书去并州了。”宫轻语轻声道。
琇霓裳没想到他竟是如此周到,在那种非生即死的危急关头井野谋划了如此多的后手,是非常人能及。
她心中感叹,一直压在心中的某个疑问也忽的飘了上来,她站在诸多为他而死的军士面前,开口问道:“殿下,你为何会这座山如此熟悉?大雪封山道路难辨,您是如何找到正确途径的?”
宫轻语静静的站在大雪中,宛如一棵孤立于旷野的大树,干枝枯茎宛如锐利的刀剑,直指苍穹:“多看地图。”他冷冷淡淡地回答。
琇霓裳一愣,没想到答案会是如此简单,心中反倒有些怀疑起来,宫轻语如此走一步会计算十步的谨慎之人,怎么会给出如此简单的答案?
“周璟应该也快下来了,我们走。”太子殿下在相互堆叠的尸体中站立了一会儿,忽然抬头冷冷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山道,忽然出声。
琇霓裳下意识的随他转头望去,山道绵延宛如一条俯卧山间的长龙,气势恢宏,环山盘旋而上,苍茫一片的龙首上微微浮动着一点星芒,那星芒速度极快,转瞬间便已经从龙眼处拉到了龙爪处,速度快的简直宛如凌空御风而行。
那正是一直在追杀他们的周璟。
琇霓裳和宫轻语不再耽搁,立刻回头转身,朝着与来时路相反的方向走去,两点寥落单薄的身影很快便越过山口,朝着另一侧广阔的豫州平原飞奔而去。
风雪倏地大了起来,琇霓裳和宫轻语留下的两排脚印转瞬间就被尽数抹去,只剩下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宫轻语和琇霓裳穿过山口之后,并未选择一路南行,横穿豫州平原,反而沿着冀南山区一路西去,最后来到冀州豫州交界的一个小村寨里。
村寨应是多年没有来过外人,见到如此两个芝兰玉树般耀眼的年轻后生,纷纷都挤在门口观看。
琇霓裳被那些炽热好奇的眼光烧灼着,心中有些赧然,便顺手关上了半面窗,试图挡一挡这种被围观的架势。然而宫轻语却伸手拦住了她的动作,一面重新打开窗户,一边轻声道:“不要关窗,只有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才能有利于我们下一步行动。”
此时琇霓裳和宫轻语正在一户农户家中休整。
宫轻语习惯了太子做派,出门自是不会自带银钱,他平常亦不多做修饰,身上值钱的物件不多,其中最值钱的衣物早已被糟蹋的不成样子,到如今已是身无长物。
琇霓裳虽然也是习惯了低调素净的装扮,但好在头上珠钗尚在,便用此与农户换了一顿饭菜,一张床铺,两身干净的衣服和一头毛驴。
但谁知这个位于两州交界处的村庄民风如此热情淳朴,得知邻居家有外人来访,立刻成群结队地围了上来,盯着正在用饭的两人,一边兴致勃勃的谈论,一边肆无忌惮的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