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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0美娇之纵欢完整版下载 一女多男猛烈_[*******日

云上,万籁无声。

分明是在举手可摘星辰的万仞之巅,那死寂却有如幽冥地府,容不得一丝半点的新鲜活气。置身其间,仿佛便能听见天威正昭告不自量力的来人:

此处已非人间地界,如若轻犯,该当有去无回。

“…………玄鸟,你再说一遍。”

在天顶之下,在那如同天塌一般、不由分说朝他们覆盖下来的沉沉死寂之中。

夙沧扬起了她那副自带三分讥诮的细长眉眼,不避不移,双目灼灼地凝视着玄女,等一个她已模糊猜出——同时,也是她最不愿听见的回答。

“……”

九天玄女也凝视着她,面目仍如以往般木无表情,开口时既冷且快,像是断首的铡刀一般不留余地,又像是怕自己还留有余地:“琼华派多行不义,妄想升仙,天帝命其受天火焚烧,陨落大地。九凤,这次你可听清楚了?”

“清楚——再清楚不过了。谢玄女娘娘提点。这样正气凛然的屁话,我倒也有许久未曾听见。”

最沉重的猜想经这一语落实,夙沧反而出奇地镇静下来,只在唇角淡淡勾了一撇苦笑。

临到头来,她到底还是错算。错在太高看自己,也错在将神界思虑设想得太过单纯。

——他们所忌惮的,哪里就只是玄霄?

说琼华罪孽万般、咎由自取,这不假,但不过是个冠冕堂皇的名目。说白了,神界若真有惩恶扬善的心思,又何必延宕至今?早在当年第一次妖界大战之际,他们就该向琼华派降下天罚,也好免去一番死战,一场她使上了生蛋的劲儿才堪堪挽回的浩劫。

天意不可更改,而天意之所以非要将琼华打落,绝不仅仅是为了还貘妖一个公道。

是为了他们的“规矩”,夙沧想。

神界守护的只是天道,只是规矩,从来就不是天道之下羸弱如同蝼蚁的人命。

这规矩也简单得很:

1、人间事一概不管。琼华要屠戮幻暝掠夺灵力,那便由他们去屠,貘妖灭了门也就是个命该如此,甭指望谁来出头洗冤。因为这是规矩,是公正无为,是天道。

2、搅扰上天门的一定要罚。来者在凡间罪恶滔天也无妨,一旦登门,那便立刻转入秋后清算,该杀杀该判判,哪怕这责罚要伤损千百的无辜,也照办不误。因为这是规矩,是铁面无私,是天道。

——以上仅代表夙沧个人偏见,请勿盲目效仿。

夙沧无法否认,天界所立的“规矩”是正确的。

玄女以及她身后的伏羲,亘古至今,永远都占有道义制高点,永远坚持着他们白璧无瑕的正确,也无愧于替天行道之名。

很正确,很有道理,很大公无私。

但她就是觉得——

“瞎JB扯淡啊你们!!”

“?!”

玄女不料她突然口吐恶言,形状姣好的纤眉一下子斜飞入鬓:“九凤,休得胡言乱语!”

“有何不可?”

玄霄本自出神,经她这一嗓子倒是醒了,上前同她站在一处,抬头时神态张扬,全不见了往昔对仙道的追逐渴慕。

“神界不但要灭琼华一门,还想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不成?此事是我一意孤行,既开罪于天,要杀要剐,也只管冲我动手便是,又何须劳动‘天火’这般阵仗!难道山下绿洲,往来过客,都曾与我同谋?”

见玄女只是寒着脸无动于衷,玄霄心火更盛,又回想起当年天灾下神界同样无所作为,不觉便动了真怒愤然数说:

“什么天命,不过是天地不仁、草菅人命——”

“荒谬!”玄女厉声斥道,“天地视众生为平等,死生祸福,皆有因果注定。神界不过顺应天道而行,岂容你这般侮蔑?”

“慢——慢着,照你们这样辩,到饭点上也得不出个说法,我却没那心思等着。”

夙沧眼瞅着玄霄要同整个仙侠世界的宇宙观怼上,唇边苦笑更深,另一面却也有几分欣赏宽慰。“天地不仁”这话虽被他解得偏了些,可玄霄敢向天上喊出来,便已不是寻常人物能比。

……总之那啥眼里出潘安,她瞧他,再尖锐的棱角都顺心适意,都是好的。

于是这一回,也该轮到她为玄霄说点什么,好教他心里舒畅顺遂,不至于被这一丛愤世嫉俗的毒火烧尽了清明神智。

“玄鸟,不如这样。我也没什么好同你争的,你听我提几个问题,你答了,琼华派俯首认罚,绝无怨言。”

“……你问便是。”

玄女一时摸不清夙沧底细,但她处事素无遮掩,更兼信仰坚定,便也果断地一口应答。

夙沧点了点头,一对井水般黑幽幽的眼里含着点笑,这笑意将她整张面庞都照亮了,像落在井中的月亮。

她道:“这神界入口,可曾挂过‘此处不是你想过,想过就能过’的牌子?”

玄女道:“不曾。”

夙沧道:“数百年来,白日飞升之说在修仙门派中流传甚广,无数人为此穷尽心血,虚掷年华。神界知或不知,可曾想过澄清凡间误解?”

玄女道:“不曾。”

夙沧道:“神界可曾昭告天下,为我等妖类洗雪正名,勒令修仙者不得以偏概全,一味屠杀?天下人视妖为十恶不赦,口耳相传,仇恨延及子孙,神界可曾向他们说过一声‘这不对’?”

玄女道:“不曾。”

夙沧又道:“琼华误以为只要抵达天光即可升仙,数代埋首钻营,无计可施之下,终至行差踏错,动了从他处掠夺灵力的左道心思。从头至尾,你身为琼华祖师,可曾提点过他们一声‘别闹了’?”

“……”

玄女哑然一瞬,随即又昂了首义正辞严,“不曾。正邪之道本应自悟,岂能事事仰仗他人提点?”

“说得好,”夙沧拍手,“那琼华行此邪道,若不是今日我助他们升至天光,神界是否打算视而不见,放任自流?”

“是又如何。本座早与你说过,神界循天道而行,不会插手凡尘中事。”

“哈哈哈。”

夙沧发出声自嘲似的干笑,给这段对话做了收尾,“我问完了。”

“……?”

玄女犹自莫名,反是云天青头一个回过味来,难得地抹去笑容整肃了颜色,连往日那道轻佻声线也多了三分凛然:

“玄女娘娘,我觉着吧……这事儿,天庭干得确实有些不地道。”

“怎么?”

这一来玄女也不禁面露诧异,“云天青,莫非连你也——”

“不是,您听我说。”

云天青略向她欠了欠身,姿态不卑不亢,口吻轻松有如闲话家常。

“我呢,从夙琴师姐口中听过几桩异事,也想给您说说。”

“这么说吧,要将这回神界的作为代入,假如把‘道’替换成‘法’,那就相当于神界没立过法,凡人知法守法全得靠蒙;自个儿颁了部恶法承继千年,你们也从没吭过气儿。”

“当然啦,您说了神界不管这个,本来也没人规定神界得管——可你们既不立法,又不取缔犯罪,哪儿来的权力判刑啊?照师姐的说法,像你们这样做上级,在她那年头,是要被人民推翻的。”

“…………”

“…………”

不仅是九天玄女,连夙沧听罢,也有半晌干瞪着眼珠惊愕无言。

“……小青天,你领悟能力可真是太强了……”

“哪里哪里。”云天青像是不大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这不过就是我一己私心,夙琴师姐懂的,离我再遥远,听上去再荒诞离奇,我都想懂上一点。况且,我听她说的这些就很有道理。”

顿了一顿,他又转向玄霄笑道:“所以师兄你放心,虽然你向来看不上我,我对你和师父他们的做法也不敢苟同,但至少这一回,师弟我还是挺你的。”

“……”

玄霄闻言抽动了一下眼角,阴云密布的面孔放晴几分,口中却道:“一派胡言。我几时看不上你?”

“是吗?那就当没有吧,咱俩一直兄友弟恭,心心相印。哈哈,那敢情好。”

“云天青!!”

“…………”

玄女不置一词,转而向夙玉投注下沉静庄严的视线:“夙玉,你作何想?”

“我……”

夙玉略一沉吟,清淡眼波自众人面上一一扫过,最后不抱希望地抬头道:“山下仍有不少村民眷恋乡土,未肯离去,琼华派如若坠落,难免祸及无辜。玄女娘娘,此事当真毫无转圜?”

玄女摇头:“天意难违。”

“既如此……”

夙玉柔润的嗓音愈发轻了下去,夙沧别过头只见她垂首不语,发丝随风拂动,玉白颈项有着水鸟一样纤美流丽的线条。

但夙沧明白,这女子是个金刚钻一般的人物,看来晶莹易碎,弱质纤纤,其实心内却潜藏着坚不可摧的刚强。

所以当她听见夙玉的回答,并未感到惊讶。

“常言道:死生在手,变化由心,地不能埋,天不能煞。我命在我也,不在于天。”

“玄女娘娘恕罪。夙玉……不服。”

一语如清泉般洗尽浮尘,夙沧听罢便“噗嗤”笑出声来,随手捏住了玄霄袖口上下摇摆:

“如何?小青天与玉姐姐都表过态了,我是不必说,玄霄师弟,你怎么看?”

“还能如何!”

玄霄冷笑一声,目光流转间似是睥睨不屑,又像自长年的大梦中苏醒一般,有了破晓时分天空那样的神清气爽。

借着这份清爽劲儿他撂了话,话音若能染上颜色,该是像他眉心红莲一样的凄烈决绝:

“玄霄无话可说——如此仙道,不若成魔。”

连他自己也不曾想到,原来已称不上年少的胸中还留有如此胆魄,能这般干净果决,似流星一闪,就将经年的憾恨与渴求尽数挥落。

想不到,也不敢想,一旦真正到来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原来——“放下”竟是如此简单。

“…………”

听见他话声落地,夙沧终于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知晓从今往后,这个人是再不需要她越俎代庖,为他担当些什么了。

因此当她再一次向玄女放言时,笑意便从眉端一直浸透到眼底,先前仅有的些许顾虑也如晨雾般消弭殆尽:

“就是这意思了,老朋友。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的时间,千真万确有过……或者说,将会有与你所知的不同的‘道’。”

“你是没错的,玄鸟。”她一字字道,“但我相信,我一定也没有错。”

玄女不答。

云端静寂无声。

天边隐隐有灼热刺眼的光亮浮沉,昭示着天火即将落下。

“……”

最终的最终,玄女伏低了那对灿若星辰、冷若冰霜的眼目,像是诀别般深深地望了夙沧一眼。

“逆天行事,绝无善果。九凤,你当真——”

夙沧明白,这是她对云天青和夙玉、更是对自己,唯一所能赐予的忠言与仁义了。

“可惜啊。”她喃喃叹道,“这年头的天道,太窄了。”

“……什么?”

“没,没什么。”

夙沧闻声收拢了戏谑眼波,想着临别时该留个亮丽形象,于是退步拱手,落落大方地躬了身一揖到地:

“——沧隅一言有项上九头作保,分量非比常人,自是当真。”

那一刻,天风吹起她白发三千,欺霜赛雪般披拂,夙沧面上的表情亦隐没其间,无人得见。

但闻其声清朗激越,如玉碎、如战鼓高鸣,泠泠回响于云端之上。

“苍天不仁,匹夫得以抗之。”

“九凤忝列人皇神农座下,尸位素餐久矣。如今斗胆,以微末草芥之身,要请天皇伏羲收回成命。”

言毕,她既未再向众人看上一眼,也未对玄霄留下只言片语的叮咛。

正因相信他能将一切处置得当,所以她只是伸手在他小指上勾了一勾,接着便长身而起,瞬息间脱去人形,垂天之云似的振翅高高飞去。

“————”

玄霄不过怔忡一秒,旋即领悟她定下了什么主意,回头向云天青喝道:

“还愣着做什么?天火落下,剑柱必然崩塌,端看我与夙玉能不能重新铸起。我无暇他顾,其余人的生死,可都着落在你一人身上!”

也就在此刻,只听得头顶“嗳哟”一声响,正是夙琴从天而降,不及反应就在冰凉的雪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

“嗳妈呀可算回来了,痛死我了……虐虐虐死我了……我日天神他八代祖宗……”

……

夙沧的法子,其实就是没有法子。

正如夙玉所言,任他们再怎样危言耸听,山下也总有过往商旅和恋土的乡民。而琼华弟子方从幻境中脱身,大多无力御剑,要先救下他们再去地上催促百姓逃跑,那真是神仙也没有法子。

所以,此时她唯一能做到的事情,也就是以身躯阻挡住琼华下落之势,再加上玄霄、夙玉二人以双剑支撑,勉勉强强,或许能把整座山头转移去无人的安全地带。

可她依然误算一点。

那就是这山头太他妈重了。

“早知如此……倒不如……和天火拼一把速度……大不了……就是和山下人一同被砸死……”

业火烧透山岩,背上一阵阵灼烫翻滚,视野在重压之下已有些忽明忽暗地闪烁。夙沧吊着口气稳住了脊梁,眼看见云层流散,脚底的绿洲村落一点点放大、清晰,好像就快逼近她眉目之前。

再加把劲啊。她向自己说。

你不是大家的神仙娘娘么。她挺直轧轧作响的骨骼。

这一次若能平安折返,她总得好好开场检讨会,细数自己所谓“天衣无缝”的飞升方案里究竟有多少漏洞。

清场为什么不清个干净?百姓不肯走,你不会绑了他们走吗?

早知有可能坠机,为什么没料到轰炸这一出?为什么抱了一线鸡犬升天的希望,非要将那些个后辈孩子带来?

……

现在反省这些,也都没什么用了。

若要弥补她一厢情愿的自负,便只能担起责任,将在场所有人都平安无恙地送回地上。

大地越发近了。

有风声迎面而来,于耳际盘旋呼啸,她知道自己已回到人间。

云端之上的天门固然堂皇明亮、壮丽磅礴,却浑如一幅冷冰冰的布景。相较之下,夙沧更爱听人间那一两声粗野亲切的犬吠,叩开风雪夜里归家的柴扉。

更近了。

风里开始染上干热的沙土味道,漫漫黄沙间一点绿意鲜明得刺眼。

她还记得,那地方仿佛是叫做“播仙镇”。

——然而此地萌生的枝芽,却碌碌无所成就,只带了仙人的雷霆之怒回来。

(至少……不能连累谁,给我的任性做了陪葬。)

夙沧这样想着,又一次朝向自己看准的着陆点扬起了头,同时缓慢地、无可逆转地,将元神注入气力不断流失的四肢百骸。

另一方,琼华卷云台上——

“怎会……如此这般……”

夙瑶在幻境中也曾目睹外界景象,仍自无法接受,眼见百年基业将在熊熊烈火间毁于一旦,满面都被映出了悲痛的红光。其余弟子虚弱失神,更是不能指望。

云天青一面独力布下结界护住众人,也顾不上安抚交代,扭头就向玄霄叫道:

“师兄啊,当真不能再加把劲了?我瞧这坠落的势头仍是猛得很,跳楼似的,就算着了陆,只怕底下的夙沧师姐也不能全身而退啊!”

“哪里还用得着你来吩咐?!”

玄霄应答的嗓音亦是艰难急迫,额角不住有汗水沁出,“剑柱倾塌,卷云台积存的灵力皆已溃散,现下只靠我与夙玉二人之力支撑,不过杯水车薪,如何能维持住琼华不坠!最少,若能再有一人……”

“玄霄师兄!”

夙玉面色苍白,忽然提高了调门打断他道,“你瞧那边!莫不是……”

“什么……?”

玄霄半信半疑循着她目光望去,透过重重炎浪与风沙的阻隔,依稀便能看见天边一道狭长黑影,由远及近,片刻不停,离弦之箭一般疾飞而来——

“是…………龙?”

“——————”

夙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想自己可能是眼看快要触地,再如何卖力也不能减缓速度一分,有点儿急疯了。

否则又如何解释——本应在东海祖洲安享天年的悭臾,怎会出现在此处和她一道移山?

而且,在那乌亮挺拔的龙角之旁,分明就是……

“沧隅果然还是天真。不然,又怎会落得如此狼狈。”

那人瞧着她笑,迎着风如画眉眼一点点舒展,便是狂沙扑面,烟火加身,也不能减损他半分清寒料峭的风骨。

“……不对,你……为什么……”

“有什么为什么。”

长琴伸了手,真像个久等顽皮孩童不归的长兄慈父,姿态稳重谦柔,悠悠按上夙沧头顶一蓬松软的绒毛。

“我同悭臾的约定,如此便算达成。”

“而你须记得,你还同我和巽芳约好了‘要去下个传说里相见’,却不容你在此白送了性命。我这人心胸偏狭得很,经不得再一次失约。”

“我——你……先生……是,我一定……”

这一刻夙沧只觉字句都不能连续,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涌上喉头,噎得她从气管直闷到心门,几乎隔断了呼吸。

她低下头,心里明白他是猜度到了自己的莽撞失察,明白他虽然对玄霄百般挑剔,可到底是留了心,为她,为他们兜着最后的底。

她落了滴眼泪。

她觉得自己没白活,有这些人在,大概再添多少年都活不够。

……

……

……

那一日,昆仑山附近居民乃至过路商贾,都信誓旦旦地向人宣称:他们看见了神仙显灵。

据说那“神仙”是一龙一凤,龙遍体黑麟,凤通身白羽,他们合力将从天而降的“大火球”投去了远离村庄的荒漠。之后火势熄灭,火球上就有个白衣人下来,不顾自己憔悴狼狈,头也不回向那难掩疲态的白凤奔去。

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过路人所见的,只是片刻之后白凤振奋精神,忽又展了翅凌空而起,与那黑龙一道,似白日里两簇腾飞的焰火,乘奔御风扶摇千重,直向那高悬在上、俯瞰众生的苍穹而去。

有眼尖的人瞧见,那白凤颈边和黑龙的龙角侧畔,像是站了两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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