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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披风下笼有平金手炉,打开后热气微扬,身上熏过的花香越加浓和暖。蝴蝶寻着热源,遥遥便向她飞来,依附在周身。现下她拜伏于地,蝴蝶受惊翩翩飞起,四周是花团锦簇、湖堤柳色,遥遥望去实乃奇异景象。
在其后跟随侍候的奴才们皆驻足惊叹,连苏培盛都呆呆看着。
雍正眼中冒火,古怪道,“朕听你方才之言是为皇贵妃祈福?”
甄嬛本意借大得宠爱的皇贵妃名义引得圣上注意,她心中筹算夺目摄魂之景必能在皇上心底留下印象。此时听雍正问起,立即微垂下脖颈,露出含羞带怯的眉眼,温声道,“嫔妾早早钦佩皇贵妃娘娘容止,只奈何福缘浅薄,因病缠身至今未能前去请安侍奉左右。嫔妾实则心下难安,今日巧见春日正好,便来此祈福,望为皇贵妃尽绵薄之力。”
恰有徐徐清风而过,甄嬛下了大工夫,风翻起衣角如蝶展翅,天水碧的颜色大方中显身姿清逸,温柔楚楚;面着远山黛,薄施胭脂,仿若宜喜宜嗔。
若是旁的多情帝王,见美人用心良苦,便是识破了这小伎俩也不忍戳穿,反而顺水推舟好事成双。只看在雍正眼里实则可恶万分,他最忌算计之辈,甄嬛此举,实令其如鲠在喉。
“你若是真心祈福,宫中自有钦安殿,又缘何在此?”雍正眼神微凝审视着她,“只恨你是柔奸成性,妄图借机邀宠!”
“嫔妾...”甄嬛冥思苦想如何答言,她是后宫嫔妃,假作清高言无意恩宠只会令雍正更加厌恶于她。甄嬛咬咬牙,见沈眉庄有意无意的避开她的视线,不由心生怨怼,所幸她反应极快,低低道,“嫔妾是打听到皇贵妃的千秋在花朝,御花园中花种齐全,方来此祈福。”
雍正自然不信,这蝴蝶被她吸引纷飞的场景必是有人作为。黛玉封后在即,他有心镇住这些魑魅魍魉,当下指使苏陪盛道,“带队侍卫,去附近搜一搜,看有无可疑人士。”
苏陪盛领命下去,甄嬛的心立刻提了起来,她命佩儿捉了二十几只色泽艳丽的蝴蝶,养在玻璃大瓶中再伺机放出。现下她只盼佩儿早早离去,不然欺君之罪她万难承担。
春风料峭,甄嬛跪在地上不肖一会便觉手足冰凉,身影摇摇欲坠,心头屈辱难堪,埋怨雍正冷心似铁。
苏陪盛极快回来,面色古怪,身后除了带过去的侍卫还有不请自来的端贵妃。
“臣妾给皇上请安,万岁爷金安。”端贵妃福身一礼,扶着吉祥道,“臣妾觉得宫中烦闷无比,便出来走动。又见蝴蝶纷飞之景一路寻来,不想遇见苏公公,好似在搜查什么?”
雍正听苏陪盛附耳汇报并无他人,便知是逃了。他面色沉沉的望向端贵妃,冷冷道,“这倒是巧了,有人胆敢在宫中故弄玄虚。朕刚派人去查,贵妃便来了。”
端贵妃闻言心里打了个突,不满佩儿手脚迟缓,她来得不是时候,反惹了雍正猜疑。只是这戏还是要演下去,端贵妃看着打扮的楚楚可怜的甄嬛,故作惊异,“...这不是甄常在?”
被端贵妃看笑话,这更令甄嬛难以忍受,她涨红了脸,垂首道,“...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原来是甄常在惹了皇上生气?”端贵妃叹息一声,劝道,“常在年纪还小,不懂规矩。佳期在即,皇上何必大动肝火,伤了宫中和气。且甄常在与沈贵人情同姐妹,皇上也该顾念沈贵人的情面。”
雍正心中冷笑,扫了眼身后脸色惨淡的沈眉庄。后宫嫔妃他真正上心的只玉儿一个,余者若是安分守己,大可养育子女不至晚年凄惨,孤寂死在深宫之中。端贵妃所言‘情分’,实在浅薄的很。
只这话自然不能摆在明面上说,雍正恼怒端贵妃的试探,面上却不置一词。可怜沈眉庄,因甄嬛当初一句‘无意争宠’而从未在雍正面前提及过这个好姐妹,端贵妃说‘姐妹情深’一则挑拨离间,二则大有指摘沈眉庄虚情假意之嫌。
“皇上,嬛儿在家中时便喜好阅读诗词,甚为仰慕皇贵妃才气。”沈眉庄倒底顾念着打小的情分,咽下一口气为甄嬛求情,“嬛儿断无欺君之心,实是情理之中。特地为皇贵妃祈福,也是嫔妾等应尽的本分。嫔妾回宫后亦愿为皇贵妃抄写经书供至佛前,愿其祥和安康,芳龄永继。”
她说的情真意切,言辞诚恳,端贵妃不断估量这二人的价值,见雍正神情和缓,似为所动,只希望雍正能贪恋甄嬛相似的面容,大肆宠爱下与长春宫抗衡——只是她也心忧孝定皇后对皇上还能有多少残留影响,若甄嬛这相像的替身不能成事,她便只好对九阿哥下手打击皇贵妃势力。
“如此,倒是朕误会甄卿了。”雍正好似听进了沈眉庄的解释,示意她二人起身,心里却另打着算盘。
细算来他来到这个算是架空的世界已有十年之久,对甄嬛这些人的印象早已模糊。即使后来听黛玉提了一两句,也实觉是件可有可无、不值一提的事。何况只有千日做贼,却无千日防贼的道理,禧嫔出事后他把小九身边伺候的人大换血,却仍觉不踏实。
雍正换了个芯子,自觉无法理解太后等老人对甄嬛这张脸的执念程度,但却不妨碍他加以利用。他本打算废了她,但一则如端贵妃所言:封后大典在即,宫中不宜见血;二则一个甄嬛,能牵制住太后和端贵妃,实在合算。
“苏陪盛,”雍正顺势如了端贵妃意愿,看着甄嬛那张极力忍住喜悦的脸,淡淡道,“送甄常在回碎玉轩,你既一心为皇贵妃祈福,便赶在典礼之前抄出百遍佛经出来吧。”
给了名头上的虚礼,他也不愿让人觉得可以心怀侥幸——可以有心思伺机搏宠冲撞皇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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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二月花朝这日,乾清宫下了明旨:朕惟乾坤德合,式隆化育之功。内外治成,聿懋雍和之用。典礼于斯而备,教化所由以与。咨尔林佳氏氏乃殿阁大学士如海之女也。世德钟祥,崇勋启秀。柔嘉成性,宜昭女教于六宫。贞静持躬,应正母仪于万国。兹仰承皇太后懿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号‘孝元’。其尚弘资孝养,克赞恭勤。茂本支奕叶之休,佐宗庙维馨之祀。钦哉。
随后雍正派遣廉亲王祭告天地、太庙、社稷,将两万两黄金、一万两白银、一个金茶罐、两个银茶罐、一对银箱、一千匹锦缎、二十付马鞍、及四十匹骏马这些象征意义上的聘礼赐给大学士府。
原本在大婚礼时皇帝应进入太和殿观看册立皇后的封册和金印,接着把两件皇后的象征物交给钦派使臣,由使臣手捧册宝众侍臣尾随其后,送到后邸。这时皇帝与皇后应当是分开的,至合卺宴结束后方可留在中宫。
雍正极重视此次典礼,笑言民间有‘接喜’一说,娶妻的丈夫一路背着娇妻入房,寓意永结同心、白头偕老。他索性侯在正门宫道上,等瑚图氏引黛玉而来,亲接过攥紧了她的手。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雍正盯着身着皇后朝服的黛玉,手心的温度热的有些烫人。他语气轻柔,低声说着,心底难得竟有些紧张。
黛玉的双颊染上一抹飞红,眉目似喜娇嗔,心底流过脉脉温情。转而毫不扭捏的反手回握,交换彼此的温度,扶持着走过漫漫长街。远处是声声鹊鸟,啼鸣心丝结成千千网,赞国色无双。
一路行进坤宁宫,早已备下了‘椒房’,以椒和泥涂墙壁,取温暖、芳香、多之义,意喻“椒聊之实,蕃衍盈生”,格外有香气盈盈。
再见室内布置,帐帘换成了簇新的彩绣樱桃果茜红连珠缣丝帐,樱红的金线鸳鸯被面铺的整整齐齐,取祥瑞和好的意头;掀开被面,下方撒满金光灿烂的铜钱和桂圆、红枣、莲、花生等干果。
自有老嬷嬷引黛玉坐于床上,雍正反倒倚门含笑,一双眼只瞧着她不言不语。黛玉正自不知所措,宫女自床上拿来干果让她吃下,老嬷嬷便笑道,“娘娘,可生么?”
黛玉初时茫然,清脆道,“生,生!”半晌方反应过来,脸顿时烧了起来,雍正笑得开怀。
待人都下去,喝下合卺酒,两人并坐在床上,举目满床满帐的鲜红锦绣颜色,遍绣鸳鸯樱桃,取其恩爱和好,孙连绵之意。
想要悄悄偷看对方,又乍然两两相视,惊得触电般分开视线,自己先笑了一场,各自红了脸色。
黛玉道,“这椒香袭人,却不觉浓郁俗气。”
“朕知你素性不喜焚香,特命人放了时瓜果在殿中,或湃在水瓮里,或端正搁于案几上。”雍正轻轻道,“如果在夏天,满廊底下都是香气,若是冬天,一掀帘进去,暖气带着香气扑过来,别有一番温馨雅致。”
他执起黛玉的一只手放在唇边轻轻摩挲,叹息道,“想你初进宫时,我一心想把最好的东西都摆在你面前,也知你心性高洁,并非那等贪恋金玉珠玩之人。我总惦念着,只怕无心之下唐突了你,惶恐你错想了我的心思,反离我越来越远。”
黛玉也不禁回想以往小心谨慎的日子,唇畔沾了些顽皮促狭,“皇上那阵子总唬着个脸,竟像学堂里的学究,臣妾也是亲近不足呢。”
复又软了嗓音,眼底都藏着无限浓情蜜意,“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已时——皇上的心意,黛玉明了于心。”
雍正笑着为她除去朝冠,卸下发钗,凑上去解开一颗颗盘口。鼻息纠缠间,尽是情意绵绵。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