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糖微微甜_22.希望/唐洛墟
拉法尔走下阁楼，发现爱莲·惠利丝正坐在柜台后面的桌子旁，桌子上还摆放着一壶刚刚泡好的迪兰。
“那孩子醒了吗？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爱莲·惠利丝朝拉法尔摆了摆手，示意他坐到自己旁边，然后又给拉法尔沏了一杯茶。
“醒了，不过似乎不太好相处，”拉法尔小心地喝了一口，感受到迪兰淡淡地苦味在舌尖漾开，“伤的话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随时都可以下床，只要不做太过剧烈的运动，基本已经恢复了。”
“原来也有让拉法尔也感到不好相处的人呐，”爱莲·惠利丝笑着打趣，“那孩子受了这么重的伤，想来心理也有点难以平复吧？等过会我再上去和她聊聊，那么漂亮的女孩子，竟然也有人下得去手，真搞不懂那些人的心是怎么长的！”说到这里的时候爱莲·惠利丝语气又开始愤懑起来，看得出碧血的遭遇的确博得了老人的同情。
拉法尔也没有反驳，只是沉默地喝着茶。
“真的想好要离开了么？”爱莲·惠利丝也默默地喝了一口茶，摩挲着掌心里还稍显滚烫的茶杯，装着不经意地一问。
拉法尔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放了下来。
“嗯，想好了，这么多年了，是时候离开了。”
“那就等梓莘花节过了再走吧，爱莲奶奶也不挽留你，毕竟你还年轻，年轻人的确应该出去闯荡一下，老待在这个小地方也没什么好处。”
“对不起，爱莲奶奶……”
“傻孩子，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呢？你是我的孙子，奶奶虽然老了，但还没老到走不动的地步，不要觉得歉疚，你的未来应该在你的手里，不要因为我这个老家伙而放弃它，不过……如果有一天你要是觉得累了，就回来待待，这里永远会是你的家，知道么？”
“知道了，爱莲奶奶。”拉法尔轻声答应。
爱莲·惠利丝又给拉法尔沏了杯茶，然后将紫砂茶壶小心地放在桌子上，“不过爱莲奶奶还是想劝你一句，那柄剑就不要放在心上了，一万年来无数人寻找过它，却没有一个人能找到，如今那柄剑究竟存不存在还是个未知数，所以希望小拉法尔你不要太过的在意，如果真的找不到就放弃吧，没有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么？而且就算真的能找到，也未必能解决你右手的问题……”
“可人总是要怀有希望的不是么爱莲奶奶，就算再过虚无缥缈，也终究是我们想要紧紧握在手里的东西。”拉法尔握了握拳头，淡淡地说，“如果真的找不到那柄剑，我也认命了，但是如果我连找都没找过它，又怎么知道它存不存在呢？”
“爱莲奶奶有毕生都要去寻找的东西么？或者是毕生都要去做的事情……”拉法尔忽然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傻孩子，我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哪还有什么要寻找的东西……不过啊，如果真的要算的话，也应该有吧？”
“应该有？”
“我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连他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又哪来寻找的勇气。”爱莲·惠利丝笑了笑，“老了，走不动了，那些人和事也早就应该被埋在坟墓里了。”
拉法尔默默地咀嚼着老人的话，才忽然发现这么多年来，关于老人的过去他一无所知。
彩虹天桥商业北街，普力马药铺。因为这几天梓莘花节的关系，普力马药铺此时也是人头攒动，各式各样的游客们会专门来店里买一种名叫“甘耶草”的植物，用来驱赶夜晚加尔迪利斯山上的蚊子。
普力马药铺的店主是一位叫奥利·普力玛的中年大叔，身材魁梧，脸上有着一道早些年当兵时留下来的伤疤，不过后来因为受伤的缘故奥利·普力玛最后还是离开了帝国的边境战场，回到卡斯顿娶了当初和自己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继承了自己父亲的店铺。
用奥利·普力玛的话来说:“我的人生已经算是非常美满的了，娶了自己喜欢的人，生了个漂亮的女儿，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事呢？”
可对于拉法尔而言，和这位大叔相处真的是一件颇为痛苦的事。
到不是说这位大叔为人不好，恰恰相反，就是因为这厮太过友好的关系，令即使待人冷漠如拉法尔，也不好意思整天摆着一张臭脸给他看……毕竟对于一个总想着把自己女儿送到对方床上的大叔而言，拉法尔还要用什么态度来对待他呢？
“奥利大叔，我到这来买几包‘三烨花’，上次我来买的那种。”拉法尔敲了敲柜台的台面，听到声音的奥利·普力玛回过头来，发现是拉法尔，那张有着明显疤痕的脸上瞬间喜笑颜开。
“哎呀呀，是小拉法尔啊，今天怎么又来买三烨花啦，难道那个女娃娃伤还没好？”奥利·普力玛麻利地从药柜里拿出晒干的三烨花称斤打包，然后递给拉法尔，“话说自从你上次买完药材后这两天都没见你过来这里溜达，怎么？难道这么怕你奥利叔叔不成？”
奥利·普力玛笑着打趣，然后身子前倾越过柜台，小声地跟拉法尔嘀咕:“话说那个女孩漂不漂亮啊？有没有安娜一半漂亮？你可不知道，最近这几天你没来，家里那个傻丫头又开始犯傻啦，差点没把你奥利叔叔的头发揪咯。”
“我猜你是又偷偷喝酒被安娜发现了吧。”拉法尔淡淡地说着，将柜台上打包好的三烨花拿在手上，对于这位奥利叔叔，拉法尔早就熟悉了他的脾性，怎么样都能拐着弯扯到自己女儿，生怕自己女儿嫁不出去似的。
“这不是嘴馋了嘛，家里婆娘管得严，那小丫头还学她娘一样，不就喝个酒嘛，搞得跟打仗似的。”奥利·普力玛尴尬地挠了挠头。
“唉，看来要快点给安娜找个男朋友咯，再这样下去，你奥利叔叔我日子可怎么过啊。”奥利·普力玛嘴里一边发出无奈地叹息，眼睛又直勾勾地盯着拉法尔，那渴望的眼神每次看到都会让拉法尔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种事情讲究缘分，不必强求，奥利叔叔干嘛这么着急呢？安娜这么漂亮，脾气又好，总会碰到那个她喜欢，又喜欢她的人不是么，何况现在安娜才16岁，等成年了再说也不迟。”
“这可不行，时间虽然是有点早，但机会来了，该抓住的还是要抓住，不然到时候可没有后悔药吃啊。”奥利·普力玛摇着头，看着拉法尔笑得一脸**，“我说小拉法尔意下如何？最近有没有春心萌发内心荡漾？有没有觉得我们……嗯……我们家安娜变漂亮了一点？嘛，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那谁不是说过嘛，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我们家安娜虽然还没到十八岁，但那模样，啧啧啧，我敢说整个卡斯顿都没有人比我女儿漂亮！”
“奥利叔叔有没有觉得有点口干舌燥？要不要进去喝杯水？现在看你店里这么多人，我就不打扰你的时间了。”拉法尔拍了拍奥利·普力玛的肩膀，赶紧丢下钱转身走人。
“喂喂喂！”在奥利·普力玛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拉法尔已经转身出了店门，奥利·普力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拉法尔消失在店门口，无奈地收起拉法尔扔在柜台上的钱，“这个臭小子，我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还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家小安娜哪里不好了？送上门的媳妇都不要，不明白不明白。”奥利·普力玛歪着头想了一会，似乎是发现自己满是肌肉的脑袋里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于是摇了摇头，又开始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爱莲风情茶店二层阁楼，爱莲·惠利丝端着刚刚泡好的迪兰走了上来。
“怎么样？身体有没有感觉好点？”爱莲·惠利丝将托盘放在床边的小桌上，坐在床边往茶杯里倒茶，然后递给碧血，“来，口渴了吧？这是爱莲奶奶刚刚泡好的茶，我看你似乎已经很久没喝水了，就寻思着泡壶茶给你，看看味道怎么样？哦，对了，小心烫，茶杯虽然隔热，但舌头可不会隔热。”老人眯着眼睛笑了笑，布满皱纹的脸上一脸祥和。
碧血接过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迪兰的味道略微有些苦涩，但那种迷人的醇香被那一丝苦涩完美的衬托出来，在喉咙和舌头上久久不见散去。
“谢谢……”碧血轻轻地道了声谢，然后放下手中的茶杯。虽然曾经贵为阿莎思迪嘉的三公主，但从小因为性格原因，碧血并不太熟悉和陌生人打交道，除了跟眼前的老人道声谢谢，她的脑海里还暂时想不出如何才能用另外一种更加合适的方式来表达谢意。
这么一想碧血觉得自己可能更适合和拉法尔那样的人打交道，毕竟两人的话都不多，没话题的时候就安安静静的坐着，至于表达情绪……碧血觉得自己完全不需要对拉法尔那样的人表达什么情绪。
可对于眼前的老人碧血就不知道该用何种态度去对待她了，那么多年来早已习惯的冷漠在老人面前似乎并不起作用，可是自己还会其他表情么？碧血默默地问自己，得到的回答是没有。
“不用这么客气，爱莲奶奶老了，除了端端茶送送水，也不知道还能干些什么，”老人笑着说，“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听小拉法尔说你伤势好的差不多了，等过两天伤完全好了就把身上的这些东西拆了吧，不然给你买的衣服就只能放着了。”
“嗯。”碧血点了点头，轻轻地应了一声。
“听小拉法尔说你不太好相处，不过在爱莲奶奶看来小碧血还是很好说话的啊，”爱莲·惠利丝抿着嘴笑了笑，“其实你和小拉法尔都是同类人，都不太爱说话，爱莲奶奶看得出来，你平常也很少和人交流吧？不过不用担心，爱莲奶奶能够理解，不想说话的话就不说，如果觉得爱莲奶奶话多的话也请提出来，毕竟人老了，难免会唠叨一点，也希望小碧血能体谅一下。”
碧血摇了摇头，看了看自己缠满纱布的手臂，轻声说:“其实还好，很感谢爱莲奶奶能和我聊天，以前除了父亲，也很久没人和我一起聊天了。”
“是吗，想来小碧血的父亲也是一位很好的人吧？”
“他是很好，可惜他死了。”碧血转头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从窗口投射进来，却怎么也不让人觉得温暖。
爱莲·惠利丝愣了愣，随即想到女孩之前的伤势，有些明白了过来。
“小碧血之前的伤势那么严重，我想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吧？”爱莲·惠利丝试探性地问。
碧血低头摸了**口那柄银色的小剑，没有说话。
“你这个表情像极了那个小家伙。”爱莲·惠利丝叹了口气，“爱莲奶奶不知道你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想太过深究，每个人心里都会有自己的秘密，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先恢复身体，其他的事情以后再慢慢想，相信爱莲奶奶，一切都会变好的，我想你父亲也不想你一直消沉下去吧？”
“嗯。”碧血轻轻应了一声。
“那好好休息吧，等下吃午饭的时候我再叫小拉法尔上来叫你，这几天你都没吃什么东西，等下要多吃一点。”老人站起身来，对着碧血笑了笑，然后转身下了阁楼。
碧血还在摸着胸前的小剑，直到老人的身影消失在二层阁楼，才猛得将它握紧。
“达摩克利斯……”碧血缓缓松开紧握的右手，透过窗口投射进来的阳光，能看见整个小剑上都覆盖着一层耀眼的冰晶。
